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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写的大字报可不少呀!十六篇了!”我心里还以为班主任在表扬我呢!殊不知这也许是个好心的提醒或善意的警告。(待续)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二、人生转折——一场运动(4)
记不清后来风向是怎样转的。大约过了一星期,大字报明显少下去,除个别人偶而还在传达室门前贴出一两张,大部分同学已不再关心大字报的事,那些在功课上忙不过来的,早已回到书本上去。我也不再写了,心里却在等待受表扬的一天。
此时班上团支部“组委”和“宣委”好象开始忙碌起来,他们的行动有点诡秘,经常在自习和课外活动时间离开教室,不知上哪儿去,有时一整天没回来。几个风靡一时的大字报作者被人偷偷议论着。有人开始用奇异的眼神看我,甚至想躲开我。但是我不以为然,我没有做错什么,我写大字报,纯粹是在执行学校布置的任务。除非听到校长公开表态:“当初动员学生鸣放是错误的。”我绝不怀疑学校还有别的用意,不相信会因为写大字报而受到惩罚,不相信学校也会坑人。
1958年元旦过后,全校开始转入“大辩论”。第一阶段辩论“工农之间是否存在差别”。我对此不感兴趣,认为问题很简单:目前国家经济条件差,农民的收入还赶不上工人的收入,但我们的制度将保证逐步缩小并最终消灭这种差别。我没有在辩论会上发言,心里却担心会被看成是“只顾读书,不问政治”的人。
我这种担心竟不自觉地表露出来。1月14日一个冷冽的早晨,呼呼的北风象一只冰冷的手,一下从领口上直伸到脖子里,令人一路直打哆嗦。幸亏我上学是顺着风走,就把衣领竖起来,双手插在衣袋里,象鼓起一张船帆让寒风推着向前。偶而一阵旋风过来,会把我打得晕头转向,直到走进校门,才定下神来。迎面恰巧遇见团支书,他是我入团介绍人,我一向尊重他。不知是寒风把他的脸冻成硬绑绑的,还是他对我在“大辩论”中沉默不语真有意见了。看他一付严肃的样子,我顿时心里感到一阵不自在,竟冲着他说:“不能光看一个人是否到处找材料,就断定他是不是积极参加大辩论。根本问题没有讲清楚,凭一组数字,几个事例就肯定工农之间是没有差别的,这怎么行?就算一时被你说服了,以后再听到或看到工农之间确实存在差别,又该如何解释?愿望不能代替现实,应该尊重客观情况。不是我们说它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光想听好话怎么行?”
“你是不是积极参加,你自己明白。”他显然不愿跟我交谈,说完就走开了。
教室里同学们在高声吵闹,这两天又停课搞“大辩论”了,直到上课铃声响过,大家才回座位去。这一天要进入第二阶段的“大辩论”,是关于党的领导和国家政策方面的。
会议由团“宣委”主持,此人比我大几岁,瘦高的身材,在显得过于老成的脸上多了两撇小胡子。大概因为这样,他就以为有权教训人吧!每次开会总要批评这,指责那,重复那一套他认为是最伟大的斗争理论,难怪他要在班上找几个对象来验证他学到的“真理”。同学们早就厌烦。我想,任何真理,若从那些骄横的人口中播出,就不会受到欢迎。总想批评人,绝不会成为教育家。连班主任也不喜欢他这种装腔作势的样子,不时打断他的话,补充解释一下,大概班主任在尽力做矫正的工作。团“组委”却跟他一唱一和,吹捧他是一位“觉悟高党性强的好干部”。而团“宣委”便称赞团“组委”是“天天学毛选,自觉改造世界观”。
我很奇怪,这种虚伪肉麻的话怎么能用来进行“大辩论”。当时我跟小东两人就在桌上互相写条子攻击团宣委。中途还借故出去一会,希望有人跟着,好在背后议论一通。我认为一个谋求进步的人,应该先讲讲自己过去怎样糊涂,现在又如何明白,如何找到真理,今后决心怎样维护真理。对落伍的人,不该扣帽子,而应视为自己的过去,是只“迷途的羔羊”,给予热情的帮助和指点。要用事实来证明真理,而不是通过压制来实现自己的唯一性。不要以为一定要通过斗争,才能改造一个人,生活总有一天会从中择出好的。
当我回到座位,团“宣委”已觉察到我的不满,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我,象两把锐利的刀直逼到我身上。我不由得歪了一下身子,若无其事地瞧着黑板上方那张熟悉的画像,觉得他老人家会明白我的意思。突然耳边响起我的名字,团“宣委”竟点名问我有什么意见可以站起来谈一谈。我先是回答他没有,后来又觉得不说不好,我一贯喜欢发言,再沉默,当真要被认为是在对运动不满了。我突然站起来,满不在乎地一口气提了三个问题:一、*不是真有其事吗?为什么这样说就被打成“右派”?而且动辄拿立场压人,使人家不敢说话。二、对非党人士信任不够,任用干部不看他能力大小,首先决定于他是不是党员。好象党员一定要做官,非党人士就当不了官,即使当了也不能任正职,学校的副校长就是个例子。三、报上对丁玲、艾青等“右派”作家的批判,为什么总要揭露他们的私生活?这不是超越政治范畴,在进行人身攻击吗?”
我一说完,教室里立即热闹起来。两三个人争着发言,都是冲着我的。说我的发言是“资产阶级谬论”、“恶意攻击”、“站在资产阶级立场替‘右派’分子喊冤叫屈”等等,简直在拿我开涮。我一句也听不进去,几次站起来要反驳申辩,可团宣委硬是不让我说。团支书又说我提得好,这几个问题不光我有这种看法,其他人也有同样的想法,让大家辩论一下,分清是非,对提高认识有好处。我只得硬着头皮听下去。但是没有一个发言令我信服。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不要立场,我也没有讲党员不能当干部。而他们尽是举一些显而易见,又风马牛不相及的例子,企图说服我。什么“站在不同立场6就看成9,9看成6”,什么“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难道这些简单的道理我还不懂?
会后,我十分恼怒地对团支书说:“怎么,我一说大家就轰起来,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提了。”他还是扳着脸冷冷地回答:“每个人都要受教育,特别是一位团员,更应该在运动中经受锻炼和考验。”
“难道把一个人说成是反动的,再加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让他尝尝当反面人物的滋味,这就是对他的‘教育’,也就是对他的‘考验’吗?”我不客气地反驳他。(待续)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二、人生转折——一场运动(5)
当天下午继续开会,教室里的桌椅早已规规矩矩沿着墙壁围成一个长方形,这是每次开辩论会的场面。铃声还没有响,一些同学已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定,有几位正埋头在写什么,教室里的气氛和往常相比,显得有点沉闷。
我的心突突地跳,上午顶撞了团“宣委”。他说我是班上资产阶级思想的典型代表。他凭什么给我下这样的定义?还说我娇生惯养,骄傲自大,这不明显在泄私愤图报复?可同学都护着他,说我态度恶劣。我知道下午的会是针对我开的。他们就是想压服,想叫我服服贴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哪里是在“大辩论”?团支部委员们此时正围坐在教室前面的草地上讨论着。我焦虑不安地等待他们来较量。
一会儿支委会散了,团“组委”进来宣布开会,他说:“下午继续辩论,任何人想阻止这场大辩论都注定要失败。毛主席教导我们:‘凡是错误的思想,凡是毒草,凡是牛鬼蛇神,都应该进行批判,决不能让它们自由泛滥’&;#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团“组委”的话音刚落,一位同学拿着稿子雄赳赳地站起来说:“何海生出生于资产阶级家庭,对党怀有刻骨的仇恨,利用‘鸣放’之机,大肆向党进攻……”这样的发言缺乏水平,太乏味了。哪里是为了分清是非,探讨真理。而是以他为绝对正确,把别人当“右派”来批判。凡是能用在“右派”身上的话,他都搬出来。我反而冷静下来,深知那些话对我多么不合适。但我吸取上午的教训,知道分辨是没有用的。我只是不明白,叫大家“鸣放”,就为了这样来作弄人吗?
会上发言的除了几个事先做好准备的“积极分子”,两位平时友好的同学也站起来凑热闹,连小东也讲了几句难听的话,仿佛大家都在赶时髦。只有一位同学替我说句公道话:“我认为不能把海生和‘右派’分子等同看待。毛主席不是说过,允许人家犯错误,也允许改正错误吗?校长不是也说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吗?”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团“宣委”一点名,自己就站起来说了,要是上午不来学校就好了。我忽然明白,会上有时沉默无声,原来是没有靶子。同学们早就从社会上看到说逆话的下场,有的虽然也发言,都是些鸡毛蒜皮无伤大局的事。“放”得早,“收”也早。一些家长再三告诫自己的子女:“不许你在学校胡说八道,参加什么‘大鸣大放大辩论’,那都是骗人的。”几个原先写过不少大字报的同学,后来也一反过去,成为批判别人的“积极分子”,以此将功赎罪。偏偏我太认真,不敢承认自己其实是太幼稚太傻了。难道我写的大字报还嫌少吗?要是这样的行动值得称赞,学校早把我当积极分子使用,而不是成为众矢之的。打在我身上,可以显出一些人的“觉悟”来,我成了一些人向上爬的阶梯。我感到心里乱得很,可泼出去的水是怎么也收不来了。
1月23日召开一次全校性的“辩论会”,名为辩论,却是公开批判几位同学的“反动言论”。说他们和“右派”分子“一鼻孔出气”,“同穿一条裤子”,“妄想蒋介石*”等等。还把那几位同学祖宗三代、亲朋九族的污点都挖出来。我想,资产阶级看不惯无产阶级的东西,往往表现出蔑视、嘲笑,以显示自己的高贵。而无产阶级看不惯资产阶级的时候,就不在神色上使功夫,干脆就训斥和批判,在权力所及的地方,是压迫和打击,企图通过斗争把它改造成无产阶级所喜欢的。大概资产阶级注重“感情”,无产阶级则讲究“态度”。
我不由得浑身颤抖,仿佛自己也是个罪人。可我实在想不通,大家出于听话才写了大字报,校长不也说过,“同样一句话,‘右派’分子说的跟我们同学讲的有本质上的差别。”并一再强调不捉“右派”。有些同学在大字报上虽然用了一些不恰当的词句,什么“史无前例”,“残酷暴君”,“苛捐杂税”等等。无非为了使大字报出奇,有“份量”,能引起同学的注意,如究其内容往往十分贫乏。一位同学曾说:“我是为了吸引人才故意用上‘杀人魔王’这样的标题。”并非要达到某种政治目的,纯粹想“出风头”。对这样的错误,应该从学生容易“脱离实际”,犯“主观片面”,“个人主义”等方面去批评教育。硬搬用社会上对待阶级敌人的一套办法,套用“阶级报复”,“妄想复辟”等上纲上线来联系,将大大伤害同学的自尊心和积极性。
一个人犯错误,只要不是出自他的本性,是由于一时糊涂,就应该抱治病救人的态度。对这次写大字报还应该说,“错误吗?我们也得负责一半。”革命导师列宁在教育身边的同事总用旁敲侧击的办法,有时反而鼓励你,把你当好同志看待,却使你的心受到比批评还难受的打击。然而,我们许多人不肯这样,他们老想教训人,否定别人的优点,这种人怎么会成为一个教育家?也许总想打击别人的人,最需求权力。而渴望权力,又意味着总是要不满意别人,才能唯我独尊。
校长最后做了总结:“大家不要误会今天是要捉‘右派’。刚才有些话可能说重了点,但不要从词句上去追究,应该从阶级感情方面去考虑。”
这真是岂有此理!叫别人不要追究词句,他们却这样在做。当初如果不是校长使劲启发鼓动,同学们会平白无故去写那些大字报吗?会想出那么多恶毒刻薄的话来吗?也许有人会说,这跟那些人的思想有关。那么学生不是在学校的教育下吗?如果错了,该由谁来负责呢?难道校长是故意唆使人干坏事,而后自己溜去叫警察,还说是出于“好心”的吗?学校的教育职能是将错误化有为无,还是无中生有,故意设计陷阱,網罗学生,再来达到所谓的“教育” ?(待续) 。。
二、人生转折——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