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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距离宅子本体还有一段不短的路,但伊利亚喜欢靠腿走进去,这样可以延长期待,让他见到她时的满足感更加强烈。就像饥饿的人坐在餐桌旁,等待食物降临,渴望在心中一丝丝滋长,撩拨着神经。
他沿着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地带行走,像猫一样溜进厨房后门。屋里烟火缭绕,四个穿黑夹克的俄裔男人坐在桌旁打牌,听到门响,手掌立刻按到枪柄上。看到伊利亚进来,他们才继续牌局。
一个光头男人咬着烟,头也不抬地说:“沙皇在小客厅等你。”
伊利亚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听到了,默默走向另一扇门。
他的身影消失后,光头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婊/子养的,我真看不上这杂种。”
“哈哈,伊利亚就是妓/女生的,还是个混血杂种,你这句话根本没有骂到点子上嘛。”
光头懊恼地扔下一张牌,“不应该让杂种进家门,他整天在这晃来晃去,让我神经紧张。”
“没办法,他做事就是干净。”
“你是说擦厕所地板的时候吗?”
四个人放声大笑起来。伊利亚喜欢把现场擦拭干净的习惯,给他带来一个“清洁工”的外号。
嘲笑声穿过门板,隐约飘到耳朵里,伊利亚恍若不闻。就算生下他的女人在厨房被那四个保镖轮/奸,伊利亚大概也不会抬一下眉毛。人们所说的母子亲情,早就在那个女人把他捆在炉子上毒打时湮灭了。
她的美貌早就在多年自我糟蹋下毁了,皮肉松弛,客人很少。没钱买酒精和毒品时,她就把一切怒火发泄到孩子身上。等伊利亚长出令人瞩目的美貌时,她甚至强迫他接客赚钱补贴家用,就在她那张浸透体/液的肮脏的床上。
确认她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伊利亚简直松了口气,将尸体送去埋葬后,他回去头一件事就是把床单洗干净。直到如今,他闻到女人的香水味还会本能的恶心。
伊利亚走到小客厅,敲了敲门,列夫雷诺夫的声音在屋里响起。他走了进去,把门带上。
沙皇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伊利亚什么话都没有说,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放在他手边的小桌上,那桌上有一本东正教圣经。
“Sunt mala quae libas;ipse venena bibas。”列夫拿起这个纯金的小玩意儿摩挲了一会儿,念诵上面刻的细小文字,接着大笑起来,“哈!真是讽刺,他居然刻下这句话。伊利亚,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伊利亚摇了摇头。他只念过几年公立学校,长一点的英文单词都不认得。
“是圣经上的一句拉丁语。意思是‘你索求的酒是邪恶的;自己去饮下那些毒药吧’,作为一个酒贩子,他还真懂得自嘲啊!”
列夫用这个战利品点燃一支哈瓦那雪茄,深深吸了一口,满意地吐出烟雾。雾气像敌人的灵魂一样在空气中渐渐散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只余一缕焦香。这让伊利亚想起刚才焚烧尸体的气味。
列夫站起来,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赞赏。
“以后那些该死的烈酒就只能通过我进入城市了。”
他大步在屋里转了一圈,似乎觉得拍肩膀不足以表达开心,于是伸手取下自己的红宝石领带针,别在伊利亚衣服上。这件饰品上有列夫名字的缩写,是件超出本体价值的礼物。
“去买身好衣服!瞧你穿的这些垃圾。”列夫抽出钱包,抽出一叠大额钞票塞进伊利亚口袋里,“还有半个月就是复活节了,好好把自己收拾一下,不要让我失了面子。”
伊利亚的心跳立刻加速了。复活节是东正教最重要的节日,列夫邀请他参加自己家的宴会,是一个清晰的信号,意味着一年来辛勤的工作得到了肯定。沙皇接纳他进入帮派家族了!他不在乎手上沾了多少血,也不在乎报酬多少,只要能继续留在这大宅里就心满意足了。当然,他有自己的野心,不过什么都比不上那个目标重要。
为了平息澎湃的心情,他在客厅楼梯前站了一会儿。宅子里静静的,在静谧的夜里,一阵隐隐约约的钢琴声传过来。伊利亚轻车熟路地走上楼梯,向左拐,来到第二个门。这是音乐厅,晚上会这儿练琴的人只有一个。
在过去的一年里,伊利亚寻找一切机会在大宅里服务,已经把这里的情况摸清楚了。剪草坪、当司机、擦地板,他什么都干,就为了能在她身边多呆一会儿。
现在,他要去饮下属于自己的那杯毒酒。
伊利亚推开门,暖黄色的光立刻驱散阴影,笼罩了他全身。
房间正中放着一架三角形斯坦威钢琴,薇拉坐在琴凳上,度日如年地弹奏一支斯特拉文斯基的曲子,旁边站着一个中年女人,她的家庭教师娜塔莉亚。
这个盘着头的白俄女子年轻时应当是个美女,现在还风韵犹存,略凸的颧骨上扫着一层玫紫色腮红。
“再来一遍!降调后的节奏一定要密集,就像雨点打在玻璃上。”教鞭落在薇拉的手指上,虽然不重,也令她烦恼地缩了下手腕。伊利亚登时有冲动拔出匕首捅进这女人的眼睛里。
“距离复活节没多少天了,你要在所有宾客面前演奏这首曲子,起码要弹得流畅。”
薇拉气得要爆炸,看起来非常烦躁。娜塔莉亚看到她抵抗的样子,知道今天再练下去也不会有进度,只好让她自由弹奏。家教走出音乐厅,瞥到门口的伊利亚,像穿过空气般擦身过去。
伊利亚走到薇拉身边,在钢琴上放了一朵白蔷薇,他在庭院里摘的。
薇拉恼怒地重重拍下盖子,钢琴发出巨大的噪音。
“不要生气,复活节马上就要到了。”伊利亚像往常那样柔声哄她,“你会收到很多礼物的。”
薇拉不耐烦地说:“我知道爸爸的礼物是什么。我看见他派人去科诺夫斯基的店里,礼物肯定又是复活节彩蛋。去年是象牙的,前年是宝石的,大前年是钻石的,一点新意都没有,我宁愿要巧克力!”
她嘴里没有新意的礼物,是些价值连城的珠宝艺术品。
伊利亚把手伸进口袋里,指尖碰到一个凉冰冰的物体。
“或许你喜欢这个。”他将那只金色的唇膏放在琴盖上。
薇拉抓起这个精致的小东西看了看,脸上的阴云才消散了些,她跳起来亲吻伊利亚的脸颊,“还是你懂得我的心!”她轻盈地飞奔到镜子旁,拔出唇膏试着涂抹。
一年过去,她长高了两英寸,遗传了列夫的基因,她发育的比同龄少女要快。别的女孩儿还有凸肚子时,薇拉已经开始有了纤细腰身,双腿笔直修长,像一朵即将绽放的玫瑰花蕾。虽然年幼,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将会成为一名绝色丽人,就像她去世的母亲。那是个法国女人,列夫深爱她风情万种的神秘气质。
沙皇的敌人太多了,薇拉没有去私立学校,列夫请了几名老师上门教授她语言、音乐和数学。每周两次,伊利亚开车接送她去城里学习芭蕾。
薇拉玩了一会儿唇膏,回到钢琴旁,继续练习曲子生涩的段落。伊利亚在旁边陪伴她,享受难得的休息。他不能呆太久,那会引起别人注意。
列夫喜欢看到薇拉骑着马跟外交官的女儿用法语交谈,但从没有强迫过她学任何东西。钢琴和芭蕾都是薇拉自己要求的,她热爱赢得胜利的感觉,愿意为了参加比赛克制食欲,付出精力时间反复练习。以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来说,是相当不容易的事。
且不说艺术天分高低,仅这份坚忍不拔的毅力也让列夫感到自豪。他经常说,习惯半途而废、屈从于欲望和懒惰的人是没有前途的。
薇拉练了一会儿,停下翻动琴谱,伊利亚突然说:“你的老师通知说这周六的芭蕾舞课取消了,教室地板要维修。”
“哦,知道了。”薇拉无精打采地换了一段继续弹,“就算不跳舞,我还是得练琴。”
伊利亚沉静的声音传过来:“她只通知了我,别人不知道。”
琴键上的手指停下了,薇拉看向他,脸上光彩熠熠,“那就是说……我有两个小时自由时间了!”
“加上路程,三个小时。”伊利亚神秘地眨眨眼,提供了一个替换方案,“周六有个马戏团会去城里。”
薇拉兴奋得胸脯上下起伏,克制住大声叫嚷的冲动,“那么,你就安排好吧。”她冲伊利亚点了点头,那神态好像她才是帮派的领袖。
“一切听您的,我的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俄罗斯黑手党是前苏联解体后才开始进入美国发展的,但是本文社会背景是上世纪四十年代,算是故意模糊时代的半架空,很多细节来回穿越几十年,大家不要细究。
☆、第三章
第三章魔法
周六下午三点,伊利亚像往常那样开出列夫的劳斯莱斯,送薇拉去城里上课。她出门时一般会带一两个保镖,但今天值班的人不知怎么喝醉了,薇拉讨厌跟醉鬼一同乘车,于是只有司机和她两人出门。
黑色豪车开出大宅,一直装作镇定的薇拉欢呼一声,拽下薄呢小帽子扔到旁边,灵巧地钻到副驾驶座上,跟伊利亚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一起笑了起来。
“他们都叫你臭脸清洁工,你这不是笑得很好看嘛。”薇拉歪着脑袋打量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同行者。
伊利亚长得确实出色,每次送她去上芭蕾舞课,都让她大出风头。
去那家舞蹈教室的女孩子出身非富即贵,但就算议员女儿的司机也不过是个老头。当这名黑衣绿眼的青年以俄裔黑手党特有的嚣张态度——左手握着右腕、叉开双腿的姿势酷酷地站在楼下,所有女孩儿都会奔到窗边去看他,有个女生甚至会犯哮喘。她们说他长得像一个叫瓦伦迪诺的好莱坞明星。
每当这个时候,薇拉就故意拖延一会儿,等所有人把他打量清楚才施施然下楼去,伊利亚弯腰帮她打开车门,那一刻,小姑娘的虚荣心膨胀到极点。
劳斯莱斯平稳快速地行驶在路上,薇拉像离家出走的小红帽,兴奋难以自持,喋喋不休地跟伊利亚说话。
“我去过纽约世界博览会,马戏团和博览会差不多吗?”
“我没去过博览会,小姐,我想大概有很大不同。”
伊利亚不肯详细解释,将这份神秘的期待保持到最后,直到薇拉看到马戏团巨大的帐篷和栅栏马车。孩子们的尖叫欢笑淹没了所有背景音,间或有几声动物的吼声打破声幕。卖气球和各种花里胡哨小玩意儿的摊位挤满街道,一个不到三尺高的侏儒追着马屁股打扫马粪。
薇拉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挎着伊利亚的胳膊左看右看。伊利亚给她买了两分钱一杯的廉价汽水和一支棉花糖,薇拉指着一处人满为患的摊位问:“那边卖什么的?”
伊利亚回答:“热狗。”
薇拉睁大眼睛,“他们真的把狗做成食物吗?”
伊利亚挑眉,“谁这么告诉你的?”
“伊万诺夫他们都这样说。”
“他们在逗你玩。热狗就是面包夹着香肠而已,想尝尝吗?”
薇拉点头,伊利亚挤进人群,给她买了一只。
马戏已经开始了,带着零碎的食物饮料,他们买票进入帐篷,观看了一场由俄罗斯女郎驯兽、中国杂技以及土耳其魔术的混合表演。
帐篷里闷热,人群的汗味和野兽的臭味扑鼻,但薇拉兴致很高,没有受到影响,随着飞人在空中上下翻腾尖叫拍手。
“我应该叫爸爸买只老虎!”她大声冲伊利亚嚷嚷,“他喜欢狮子,可是老虎的毛皮更漂亮不是吗?哦,今年生日我一定要只老虎,就这么定了!”
当驯兽女郎穿着亮片泳衣,以近乎全/裸的姿态登台时,全场沸腾了,没钱出入色/情场所的贫民们是很少有机会看到这种表演的。
伴随着动作,那俄罗斯女郎硕大的乳/房在胸前晃动,薇拉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腾地一下脸红了,她悄悄瞥了一眼同伴,却见伊利亚垂着眼睛,根本没往舞台上瞧。
“嘿,你看到漂亮女人害羞了吗?”她挪揄地问。伊利亚却带着一丝无奈摇头:“我觉得你更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