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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月,抱紧了,驾……”十三也疯狂起来,夹了夹马肚,马似被踩了油门,直往前冲。
身侧传来了喊声:“王爷,不能再快了,太危险了!”
十三哈哈长笑道:“没事,爷年青时,可是数一数二的,容月你怕不怕?”
我凑到他耳际大声喊道:“不怕,好久没这样畅快过了,我们同月同日生,同月同日死又何妨?”十三重重地点了点头,爽朗的笑声也随着风,落在了身后。
随从被远远地甩在后面,小顺子的马车更是不见踪影,马大概是累了,渐渐地放慢了速度。十三索性停马,纵身一跃,顺势扶我下马。
转身环顾四周,都是成片的绿油油的麦田,田埂上三三两两的种着一些树木,一望无垠,河北平原的辽阔,在现代早被越来越多的新兴城镇给分割了。
十三坐在田埂上,抚摸着冻红的双颊,轻微地咳了咳,忽轻问道:“若是真的死于马蹄下了,你不后悔?”
我一震,他许是想问我,是否舍得离开雍正,就这么去了吧!四下静悄悄地,索性躺在田埂上,闭着眼仰着太阳,笑道:“缘起缘灭,兼有定数,我如今信命!”
十三也在我身侧躺下,脑海里浮现了一出出画面,我陶醉地叹道:“若是有一天,我躺在成片花海里,有人向我求婚,我就嫁给他,跟着他一辈子!”
十三拍拍尘土,轻笑道:“没见过日头下做梦的女人,走吧,爷下辈子在那儿等着你!”
马果然比马车快多了,太阳西下的时候,已到了遵化驿馆。先前的高兴劲全没了,剩下地是酸痛的屁股,两条腿也成了圆规,眼泪都快下来了。
硬撑着等十三见了高其倬等人,一拐一拐地进房休息。大悔当初实不该凑这份热闹,说是照顾十三,反而成了他的累赘。马车到驿站的时候,已是撑灯的时候,忙取了换洗衣物,好好地泡了个热水澡,才缓过神来。让人送了份吃的到房里,又照顾十三喝了药,才回房休息,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又被十三硬拖起来,赶到景陵地界的时候,太阳才刚刚露脸,三面群山环抱,松林苍翠,红墙黄瓦在绿色的海洋里,闪闪发光。林间鸟鸣声声,更显得幽静,比起三百年后庄重多了,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车在下马牌前停了下来,沿着长长的神道,边走边环视四周,这里更像是一座海岛,只是山外没有海而已。小顺子提着我的东西,紧跟在后面,十三则与其他人快步走在前头。我跑至他身边,轻声道:“我去看十四爷了。”
十三迟疑了片刻,把自己的腰牌递给了我,嘱咐道:“若是十四不愿见,别去惹他,免得他迁怒与你。就让小顺子陪你去吧!”“嗯,我知道了。”我笑着点头。
跟着小顺子拾级到了一个别院,守门的拦住了去路,冷声道:“哪来的?”
我把十三的腰牌一亮,正色道:“奉怡亲王的命来见十四爷。”那人接过腰牌一看,随即笑道:“里边请,十四爷昨儿晚上喝了点酒,还未起呢!”
虽是陵区,比起十三圈禁的宗人府好多了。站在院中,可以远眺山峦,早迎雾岚,暮送云霞,小院倒有点像宫里的阿哥所,种着两棵松柏,经过冬雪的洗礼,更加的墨绿苍翠。从门缝望里一看,里面的摆设简洁,十四向内卧在坑上。 朝小顺子“嘘”了声,蹑手蹑脚地院中树荫下的石桌上坐了下来。小顺子轻声道:“要不我去叫一声?”
我思索了片刻,笑道:“有了,你去躲起来。”等小顺子不解地躲到侧墙角落时,我站在石桌上,清了清嗓子,背着门,遥对着远方,大声的唱了起来:
江湖笑,恩怨了,人过招,笑藏刀,红尘笑,笑寂寥,心太高,到不了,明月照
路迢迢,人会老,心不老,爱不到,放不掉,忘不了,你的好,看似花非花,雾非雾
滔滔江水留不住,一身嚎情壮志,铁傲骨,原来英雄是孤独,爱逍遥,琴豁萧,酒来倒
仰天笑,全忘了,潇酒如风,轻飘飘,爱或恨,都不要……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响,我继续负手高唱,十四的一声怒喝,惊得我一颤,声音也越来越轻,最后只有嘴在动没了声响。“你是谁,从哪来就滚回哪去,少来打饶爷的清静!”
这么一个清静养性的地方,都没有去除他的厉气,真是让人无言以对。傻笑着缓缓地转过身,十四明显一惊,还是怒着脸,冷声道:“你来做甚,是雍正还是老十三派你来看爷的落魄的?”
我的笑脸僵在了脸上,这个十四莫不是关的不可理喻,关出精神问题来了,那么冲。跳下了桌,不快地道:“对不住了十四爷,容月还以为看在儿时的情份上,十四爷不至于不待见容月,即然十四爷不想见,罢了,算我打饶了,告辞!”撅着嘴转身就走,真气人,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小顺子追问道:“小姐,这些东西怎么办啊?”我冷声道:“扔了,反正也不会有人要了!”
将至门口,总算传来了十四的唤声:“容月……”我的脚步急止,笑靥难掩,抿了抿嘴,缓缓地低头转身,抬头问道:“十四爷,有何吩咐?”
十四尴尬地咬了咬唇,微微一笑道:“有事进来说吧!”说完提步进了门,好似我非见他不行,罢了,想让这些个大爷低头,难啊,还是本姑娘忍了吧!
小顺子也释然一笑,我接过他手中的包袱,跨进了门。一股酒味扑面而来,我皱眉捂了捂鼻子,忙转身把门打开,又至窗边把窗支了起来。
小太监收拾好床出了门,十四淡淡地指了指坑道:“坐,你怎来这里了?”十四双眸忧郁,怨气纠集,许久未见,人也沧老了许多,也许心里上的折磨,远比身体的超重负荷来的难受。
“十三爷来景陵,我也想放放风,就跟来了!”我如实地答道。
十四又恨恨地道:“是给雍正看陵寝吧,他这个皇帝当的还真够顺手的。”
雍正既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日日批折到三更,若是没亲眼所见,也难以想像。十四如此疯刺,就像一根刺扎进了我的心头。反驳道:“十四爷,如果你抛去成见,就会看到皇上所做的努力。容月说句大不敬的话,十四爷未必能像皇上这样爱天下的百姓。”见他的面色越来越难看,我忙道:“十四爷,您先别气,容月只是不希望十四耿耿于怀,这样对自己的身体不好。今儿就咱两个人,把问题说开如何?”
他冷若冰霜地抬头道:“你想说什么?”
“十四爷是否以为四爷有逼迫先帝立诏或改诏嫌疑,可是十四爷有没有想过,先帝是何其英明的君王,决不会允许别人来撼动他的权力的。先帝的驻地是由上三旗、御前侍卫、护卫全面负责的,而那时的上三旗,分别由七爷、十二爷与你任都统,虽然隆科多为步军统领,是四爷的人,怎么可能将自己的手下取代三旗侍卫。”
我的话或许有太多的大逆不道,十四惊瞪着我不语。我又道:“先帝为何传位与四爷呢?容月以为其一,朝庭吏治败坏,已动摇到朝纲,十四爷是皇子,理该明白,就好比明朝,并不完全败在军事上,更多的原因是内部腐败,就像一棵树,被虫子从里蛀空,轻轻一拍就倒下了。而皇子中,只有四爷向来雷厉风行,从不顾人情不卖面子。十四爷与八爷也确实是上乘人选,可是十四爷你想过没有,您身后支持你的那些人,为何要支持你?还不是要从你身上得到利,得到权。就是当今皇上,都寸步为艰,何况十四爷。其二,皇上最不愿见的就营私结党,而十四爷与八爷又犯了一忌。”
十四又反驳道:“既然雍正正般光明,为何把爷圈在景陵,分明心里有鬼?”
这个十四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我深叹了口气,扁扁嘴道:“十四爷你怎又绕回来了?不就是你不服气,对皇上不敬,才被圈的吗?想当年十三爷不过辩了几句,被皇上圈禁,冷落了整整十多年,难道你忘了吗?何况你们现在还是敌对着,像九爷还创出什么文字来传递消息,你说皇上能不生气,不防着你们吗?”
十四叹了口气道:“九哥……九哥的心里也是有苦的,他变成如此,皇阿玛与宜妃娘娘都是有责任的。”
我想追问,但又觉不妥,也不知这个九哥倒底是为何?如今真的是一落千丈,昔日皇孙阶下囚,而我身处尴尬之地,自然也不好多言。把包袱拎了出来,拿出军棋,笑道:“别想过去的事了,你从小喜新鲜的东西,我特制了一副棋子,给你解解闷!”
十四这才舒展眉头,凑了上来。我把司令、军长等棋子换成了清代的官制,都统就是司令了,于是把规则一说,立刻放好牌,边解说边玩了起来。十四领会了后,笑道:“不错,从前为何不拿出来?”
我耸肩道:“那时你们都忙于朝事,我哪敢让你们玩物丧志啊!”
十四忽抬头盯着我惊问道:“你倒底是不是老四的人啊?怎么关心起他的政敌来了?就不怕他罚你?”
我呵呵一笑,摸了摸脸,装傻道:“当然怕了,但十四爷难道从没当容月是朋友吗?”
十四竟眼眶微红,快速地低下了头道:“你真不恨我们吗?”
我自然听得出来是指八爷党人,边移牌边叹道:“为何要恨?即使从前恨过,如今也不恨了。你们谁也没有错,错的是你们生在同一朝,若是你们分散在各朝,一定都是有为的圣君。茫茫人海,能聚在一起就是一种缘份,无论你们谁有差错,容月都会难过的!”
十四凝视了我片刻,眼眸中多了一份动容,见他沉默不语,我拍拍他的手,他这才跟着我步,下了起来。
十四再聪明也有适应的时间,我忽兴奋地喊道:“十四爷,你输了,你的老巢都被我占了,哈哈……”
十四不信地凑上来,随后不甘地重重捶了捶炕,大嚷道:“你使诈,分散爷的主意力,不算不算,重来……”
我真是晕,跟小时候一样赖皮。这会我可不让着他,站得都高出我一个头了,孙子都有了,我嘟着嘴道:“喂,十四爷愿赌服输,谁使诈了。”
十四拍拍我的肩,哈哈大笑道:“好了,雍正若是看到了,非气炸了不可,趁今儿多陪爷下几副,熟熟手,也好教别人不是!”
想想真是,他们这两个同胞兄弟,半斤八两,雍正冷面,十四霸道,真是王八对绿豆,两兄弟之间的恩怨,只有等他们自己想通的一天。我道:“不如这样,让服侍你的公公也学学,赶明不就有对手了!”
十四笑着点头,小太监应声进门,十四警告道:“好好学着,若是学不会,爷可不饶你!”
“十四爷,看把他吓得,还学什么呀?”看着缩着头,一脸惊恐的小太监,可想而知,十四平时没少拿他出气,笑着对他道:“别怕,十四爷就一大侠脾气,赶明你把他打个落花流水,爷还会赏你呢?”
十四裂着嘴笑道:“爷等着!”小太监唯唯喏喏地边听边点头,一盘下来,他已看出一二,于是就让他上手了。
忽闻到一股呛鼻的味,拿鼻子嗅了嗅,十四笑嚷道:“你是狗鼻子啊,有这样闻的吗?”
我拉起被子闻了闻,忙别开了脸,一股酒味夹杂着说不清的味道,胃像是被搅动一样,只觉恶心。简直就像闯了男生寝室,闻到一股臭袜子的味道。“十四爷,太离谱啊,你闻闻这什么味啊?”我拉起被角责备道。
十四边下棋边无所谓地道:“这算什么?爷在西北那几年才不是人过的呢?天天风沙,连着个把月不洗澡,不也过来了?”
男人脏懒是出了名的,没想到皇子也脏兮兮的,叹气地摇摇头,拉过被子拆了起来,小太监忙立了起来,战战兢兢地道:“还是让奴才来!”
小太监不时地留意着十四的表情,十四低着头,抿着唇缄默不语,我边出门边道:“今儿就我来,以后你要手脚勤着些,多催爷勤换洗!”
我捧着衣物出了门,感觉自已成了家庭主妇了。山风袭袭,小顺子见我出来,忙上前帮忙。转至后院,靠墙的边上,山泉水清洌见底,小顺子边打水边道:“小姐,你哪能干这种粗活,还是让奴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