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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来。
事实上在攻下锦城后,原先负责进攻锦城的日军早就全军覆灭,在这种情况下,指挥官坂本制定了“怀柔”政策,对锦城实行“和平”统治。
一来是因为战力毁损严重,二来是因为锦城的形式极为复杂,地盘上龙蛇混杂,先前在战场上仁帮子弟的雪亮砍刀让日军记忆犹新。
在这种情况下,假如有个民望高手段高的人站出来投靠,为他们效力,那对于安抚人心稳定局面当然是不可多得的。
而那个人,就定为楚归。
楚去非的弟弟,仁帮的龙头,曾经跟他们对着干……倘若像是楚归这样的人物也投奔了大日本帝国,那就相当于整个锦城都向他们温顺地低头了。
所以对于楚归,是势在必得。
就在密斯李来之前,坂本已经对她下了令,楚归若是不答应,就立刻把人逮捕入狱,届时威逼利诱加严刑拷打,不怕他不肯屈服。
☆、第93章
继鸾跟密斯李两人正对峙着;继鸾身后老九却缓步过来;面上带着犹疑之色;走到继鸾身旁,靠近了悄悄地说了几句话,同样是迟疑不决似的。
继鸾一听;便皱了眉;竟问:“真的?”
老九点头:“真。”
继鸾皱着眉,眼神略微变化了一番,终于一咬牙,便松了手。
密斯李怔了怔;身子摇晃;却又站住了。
老九才说道:“三爷说了,大爷如今正是尸骨未寒;他也没心思谈其他的,要等大爷安葬之后再说事儿。”
密斯李伸手摸了摸喉咙,闻言略微诧异:“三爷的意思是……这事可以谈?”
老九不言语,面上露出愤怒神色,他手臂受伤,血洒半身,这会儿恨不得上去拼个你死我活完事,但是却终究未动。
继鸾心中诧异,因此也未说话。
密斯李却又说道:“不瞒诸位,我是奉命而来,大佐有令,得要三爷一句话。”
老九气得浑身发抖,继鸾忍不住回头看向楚归,却见三爷坐在棺木旁边,双眸望着里头,唇角一动,道:“你们大佐要我什么话,你就带什么回去便是了。”
继鸾心中震惊之极,可是却不做声。密斯李试探着问道:“三爷,这么说您是答应合作了?假如真是这样儿,那我做主给三爷一天时间,明儿晚上,大佐会举办共荣宴会,届时还请三爷出席……”
楚归淡淡说道:“知道了,多大点儿事。”
密斯李瞪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面上才露出笑容:“到底三爷还是个精明人,既然如此,我回头派人把帖子送来。”
楚归并不抬头,只是微微一抬手,是个“知道”并“送客”的手势,密斯李笑得越发得意,顺便看了继鸾一眼:“陈姑娘,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见到你?”
继鸾心中错愕,便只道:“三爷送客了,你请吧。”
密斯李冷笑:“那我便不打扰了,三爷,咱们明儿晚上见。”她转身,仰头哈哈一笑,率兵出门去了。
老九赶前几步,却见密斯李带了一半士兵离开,却在宅子外头留了足有数百的士兵守着。
继鸾回看楚归,见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继鸾上前一步将人扶着,楚归看她一眼,哑声说:“扶我入房里头,我得……洗个澡换身衣裳……”
老九回来,面上仍有疑惑之色,见状却不敢插嘴。继鸾扶着楚归上楼,犹豫了会儿:“三爷,你的身子……”
楚归一笑:“这会儿你问我的身子,不问我方才说的话?好鸾鸾……”
继鸾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觉得他现在悲伤过度,又是病刚愈,这里头外头都透着不妙之色,便顾不上其他了。楚归咳嗽了数声:“你别担心,我撑得住,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
继鸾一呆,楚归离开她,自己进了浴室。
继鸾站在外面,一怔之下竖起耳朵细听里头动静,生怕楚归支撑不住晕了过去摔了或者怎样,先前不是没有过的。
里头开始的时候悄然无声,继而便是哗啦啦一片水声,继鸾稍微放心,却又不敢离开分毫,便只站在浴室门口,背靠着门扇,仰头听着,心中杂念万千。
楚归在浴室里足足有一个小时,才打开门,继鸾早就候着,见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衫子,出来门时候微微站住脚靠着门喘了一声。
继鸾忙去扶住,楚归道:“去把那套丧服取来……”
继鸾扶他坐在床边,去将那匆忙里做好的白色素服捧了来,楚归看了会儿,眼睛一眨,落了两滴泪下来。
他眼红红地挣扎着去穿,继鸾看不下去,便道:“三爷,我来。”按住他,她帮他将衣裳穿好,头上也绑了同色孝带。
楚归收拾好,便起身道:“今儿晚上我给大哥守灵,你告诉老九一声,让他们歇着吧。”
继鸾一听,才想起先前的事来,想问楚归,看他的神情,又问不出口,只好出门跟老九说了。
晚上楚归吃了一口饭,一身素衣坐在灵堂里,继鸾站在门口,心里悲伤而忐忑,旁边老九道:“三爷真打算跟日本人合作?”
继鸾回看他一眼:“不知道。”
“你是最懂三爷心意的,”老九欲言又止,“大爷刚……三爷如果真的跟他们搅合在一块儿……”
继鸾皱眉:“三爷是个聪明人,我不信他会做傻事。”
老九叹了声:“……我听说欧箴已经投靠日本人了,林市长不肯继续担任市长,已经被……听说家里也被抢的一干二净。”
继鸾心头一寒,眼前浮现林市长那张貌似精明的脸来,对继鸾而言她所记得的只是林市长慌里慌张地催着要送林瑶出洋的一幕幕,没想到这样仿佛软弱的一个人,居然在关键时候……
继鸾打起精神:“九哥,你身上带伤,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我看着就行。”
老九点点头,也没有办法,无精打采地回房去了。
继鸾站在门口上,时不时地往里看一眼,见楚归跪在灵前,不停地烧纸。
她始终站着,最后双腿都麻了,眼见头顶屋檐外头那一轮弯钩月过了中天,外头万籁俱寂,继鸾望着那亘古不变的月色,心中漠漠然地只觉得悲凉。
一晃神的功夫,继鸾重换了个姿势站着,又往里头看,一看之下,却惊得站直了身子,却见楚归守着火盆,盆里头不知何故火光大盛。
继鸾吓了一跳,同时看清楚归身旁放着一把短匕首,锋刃雪亮。
继鸾生怕楚归做出什么来,刚想要冲进去,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她一惊之下,浑身毛发倒竖,终于看出是哪不对。
楚归仍旧跪在哪里,仍旧一身的素服,然而那原本搭在肩头垂在腰上的长发已经不见了。
继鸾一脚迈在门槛里头,一脚在外,耳畔听到楚归细微的声音。
“哥……”他叫了声,拨拉着火盆里的长发,“这头发权当是我,暂时陪着你跟大嫂……等这事儿完了,我再去找你们。”
楚归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就仿佛在叙说一件极平常的事,继鸾却只觉得身体之中横过一股寒流,望着那雪色无尘的背影,盛大的火光衬得他整个身子像是沐浴在金色光芒里头,显得圣洁而凛然。
次日,将楚去非的后事料理妥当,时候已经过了中午。
日影偏斜,坂本大佐的请帖送上门,竟是欧箴亲自来的,只见他满脸堆笑:“三爷,我给您送帖子来了,今儿晚上是大佐召开的宴会,城里头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参加,我真是何其有幸,也能参与其中。”
楚归默不作声,也没什么表情,欧箴抬眸仔细一瞧,惊了一跳:“三爷您的头发……”
楚归才道:“碍事,剪了。”
欧箴哈哈地笑:“三爷这短发的模样,可是更清俊了……”
楚归淡淡地瞄他一眼,欧箴只觉他的眼神像是刀锋一样,那一声便梗在腔子里了,只讪讪地笑。
继鸾昨儿听老九说过欧箴投靠了日本人,这会儿便上前,把帖子接了过来,却不想跟他废话寒暄。
谁知欧箴看她一眼,大概是从继鸾冷漠的神情上看出什么来,便又笑道:“陈姑娘……也会跟三爷一块儿去吗?”
继鸾到底是没忍住,便冷道:“跟欧局长有关系吗?”
欧箴笑道:“跟我当然是没什么关系,但跟别人却是有些关系的,陈姑娘大概还不知道吧?柳老板……可是个聪明人啊。”
又是“聪明人”,继鸾一听,就皱了眉:“欧局长是什么意思?”
欧箴道:“你果真是不知道的,柳老板……如今可是那个、水原少校面前的红人啊。”大概是看出继鸾疑惑,欧箴又说,“那个水原少校,就是先前的李小姐,跟原家堡有亲的那个,没想到竟然是日本……咳咳……”
继鸾早知道密斯李不简单,听到这个,却也不觉如何震惊。
欧箴那边又自言自语似的:“也不知道柳老板是什么时候跟她勾搭上的……”
欧箴知道继鸾跟柳照眉之间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故而这会故意说这些话,说完之后,便又假笑了会儿就离开了。
欧箴走后,继鸾左思右想,就想出门走一趟。她转过身犹豫着正要跟楚归说,却听他先开了口:“不许出去。”
继鸾一怔,没想到他竟猜到了她的用意:“三爷……”
楚归静静说道:“你现在去没好处,听我的。”
继鸾见他发声,终于问道:“那三爷真要去赴宴?”
他剪了发,又病了场,遭逢大变,如今一张脸也似清瘦许多,原本已是绝色,如今光华不减,却更显出几分类似刀锋般的气息来,继鸾又不安,又担忧。
楚归这才抬眸,缓缓说道:“如果我是要去,你呢?”
☆、第94章
继鸾问楚归:“为什么?”楚归笑:“因为我贪生怕死。”继鸾拧眉:“我不信三爷是这样的。”楚归望着她;继而看向别处:“很快;满城都会这么传,而且传的更难听。”
继鸾便问:“那明知道会这样;三爷还是要去?”
楚归说道:“明知道会这样;我还是要去。”
楚归是自己去赴宴的,继鸾似懂非懂,但只要楚归这一去,他所说的那些就会成真,这是毫无疑问的。
黄包车有些颠簸;前后还有日本人开道,楚归漠然抬眼四看;锦城已经不是昔日的锦城;战事刚停;百姓们胆战心惊,街头上来来往往许多黄皮的日军,不时地还会响起零星的枪声。
有人看到楚归这一行,起初诧异,而后便露出鄙夷的眼神。
楚归望着头顶硝烟阴云织成的阴霾,遮天蔽日,他独自坐在车上,走过长街,背负着无声的唾弃,心底漠然而悲凉。
如今开始,他就是一个人了。
车子拐弯之时,楚归听到一声熟悉的骂声:“楚三爷,你忘了你哥哥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自个儿的祖宗叫什么吗?你简直丢尽了他们的脸,背国求荣,数典忘祖,你不得好死!”
楚归转头,望见一张熟人的脸,杨茴峰。
同是锦城黑道上的,他们曾经结下血仇,杨茴峰之子杨于紊害了黑水堂汤博的妻子,楚归就纵汤博亲手杀了杨于紊,后来杨茴峰为了报仇,联合各路龙头“逼宫”,请了自然门的高手魏云外战龙头,没想到终究败在继鸾手下。
如今碰面,却是在这种情形下。
杨茴峰骂完后,凌空飞来几块砖头,直奔楚归而来。
楚归一怔,他人在车上无法躲避,身边儿的老九又负伤,就算是没有负伤也不可能尽数挡下。
正要遭受一场狼狈,从旁边掠出一道月白身影,探臂横空一兜,干净利落地将几块碎砖或挡或揽住,她袖子一展,哗啦啦,砖块落了一地。
来人自然是陈继鸾。
楚归的目光掠过那道身影,心中响起一声叹息,如圆满,如欣慰,又如……几分说不明白。
他盼她来,又怕她来。
就像是当初要送她走。
此刻,几个日本兵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将杨茴峰跟几个手下捉住,楚归人在黄包车上,淡淡然似地看着这幕:“老爷子,年纪大了就躲在家里安享晚年,何必出来冒这大风大雨?”
杨茴峰破口大骂,骂的胡子抖动唾沫横飞,一个日本兵哇啦一声,举起刺刀,便要戳过去。
生死之间,继鸾脚下一动,挑起地上一块石头,石块凌空飞过去,正中那日本兵的手腕。
那日本兵手一抖,枪差点儿脱手而出。
这会儿楚归便道:“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赶紧走吧,耽误了大佐的宴会可就不好了。”
跟着的翻译叽里呱啦说了数声,日本兵才悻悻地收了枪,继续前进。
杨茴峰死里逃生,被几个门生扶着站起来,兀自不忿,冲着楚归的黄包车吐了几口唾沫,才也离开。
楚归往旁边让开,继鸾跃上车,轻轻坐了。
楚归便看她:“你怎么又来了?”
继鸾目视前方:“我是三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