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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我的前半生我的后半生(全)-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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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子我怎么感觉好象从来就不曾认识过你?
  “还不都给我跪下叩见太妃?”李公公朝着我们这群因为初见皇家第一个贵人而不知所措的秀女们尖声训着。
  大家战战兢兢地慌忙按照自己所理解的宫礼跪了下去,一时间起伏不一,高低错落,参差不齐地或跪、或伏……
  这规矩都不用考察了,贵族出生的或者族人进过宫回来教过她宫廷礼仪的此刻犹如鹤立鸡群,在还没有培训过的乱七八糟的秀女中那么出众。
  我好歹也在宫里做了高级女官十几年,微微一扫,大概不到十分之一的秀女“规矩”还算那么回事,应该是专门练过……做得最标准的就有那正黄旗的两个丫头,富察家的和那个赫舍里。呵……原来今天演的是这出啊。
  “要进这皇家的门第一就先得学最基本的礼仪进退,看来这次的秀女得好好练下规矩才行。”安太妃缓缓地说着,瞧着李公公。
  “是是,奴才马上安排。”
  “皇家一向是个公平的地方,做的好的就该嘉奖,做的不好的以后就努力。晋敏,你去给那些个礼仪得当的乖巧孩子一人一颗金瓜子。”安太妃说的时候却是只盯着李公公,见他会意地拿上名册子跟在晋敏身后而去,嘴角绽出了驾临这里的第一抹微笑。
  “哚哚”几声鞋底子敲打在这青砖地上的声音,我敛首低睑,一双“双蝠捧寿”旗鞋从我眼前走过,又停了下来……
  “赏!”很轻很轻的声音,犹如多年以前她对我说起自己的相公常宁时的轻柔感觉。
  “蒙古台吉卡达多尔济呼图克图格格斤之女,卡达多尔济呼图克图格叶末谢赏!”李公公一边唱点起我的名牌,一边示意我谢赏。
  一颗冰凉冰凉的足金瓜子滚落在我的掌心……那么那么的黄,金色的赤黄,正如这琼台宝殿上的那皇家独有的金色琉璃,发出梦幻般的旖旎光芒。

  吾宝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
  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诗经·小雅·蓼莪》
  不知道谁说过“大悲大喜之后,才有化浊为清的宁静。大彻大悟之后,会领悟那洞观万象的澄明。”
  我经历过失去爱人失去亲人的悲痛,也体会过那失而复得后感恩和喜悦,一直以为虽没有看透万象的圣人心境那样宁静澄明,但至少自己能够淡定……
  可没有想到原来自以为可以控制住感情淡定的自己,本以为在那心底只有针孔大的的东西现在居然决堤……那滚烫的激流……可以融冰。
  这一切都要从晚膳后那幕说起,今天皇帝陛下破天荒的没有在南书房处理日益严峻的中俄边境军务和漠北蒙古改编后继事宜,早早回宫……
  *
  还没有任何正式名义的我,目前身份只算个“秀女”,此刻按照皇帝陛下的安排隐身在东暖阁书房的黄花梨嵌和田山子大屏风后面,泪流满面地听完了这两个与我血浓与水的“男人”的对话。
  儿子……我的儿子正跪在他的父亲面前回话。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也许仅仅是母亲的直觉,就是他……当年我只见过一面的儿子。他已不若记忆中红通通皱巴巴的小脸小身子,此刻出现在我眼前的是黑中带棕的杏仁眼,这个是遗传自我以前苏麻的蒙古眼睛的样子。乌黑油亮尾端系了一段红穗子的辫子垂在那顶乳黄色的东珠冠帽下。他那白皙细嫩的脸是鹅蛋形,和他姐姐喜儿心形脸不一样。此刻他习惯性地微微抿着薄薄的上唇,是因为紧张么?呵……这个特点也是遗传自我紧张时候的德行。
  盘虬大鼎中有淡淡细雾飘出,空气中迷漫着馥郁的佛手柑加茉莉的甜蜜清香。刚沏的福建上贡的碧玉春茶,在儿臂粗的红烛照耀下,此刻生起轻雾,幻出蔚霞般的奕彩,萦萦绕绕,半掩着书案后他尊贵的父皇。
  “今日王掞在给我的折子里对前日你所作的文大加赞赏,还记得是什么命题来着?”
  烨儿问了儿子日中大小细微后兀地加高了声音,哦……是要我也注意听么?
  “回皇阿玛,先生给儿臣的命题是《诗经》里的《蓼莪》。”朗声清润中还犹带点童音,他现在才十岁多点啊,还是孩子呢,我都好佩服他!你老妈活了这么多年连《蓼莪》两个字都不认识。
  “恩,能背么。”
  “能。”他清了下喉咙:“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骄傲的父亲抿了一口茶,掩饰着嘴角的上扬,待放得杯子下来,又是一副严父的面具。
  “另外一篇文你写到母恩如风、如云、又如霞,何解?”
  “因为儿臣想起母亲……”说话间他的眼睛已是红了一圈。
  “那段话还记得么?再念一下给阿玛听听吧。”
  “母恩如风,犹如春天的风,她轻轻拂过,大地才会一片绿色;母恩如云,是天上的云,总让烈日先透过她的身驱穿过,改炽热的骄阳为祥和的煦阳;母恩如霞,是雨后的霞,总让清洗过的大地,坦坦然然躺在自己的怀里……”最后几句他哽咽起来,腔带哭音,再念不下去低垂着头用手抹着早已挂在脸颊上的清泪。
  从小在这规矩繁多的皇家成长起来的孩子,还是儿童呢,此刻在他父亲面前也竭力表现出教养和尊严,虽哀痛哭泣也只敢轻轻饮泣不敢放肆痛哭。
  “唉。”烨儿的轻叹混着儿子的低声抽泣,此刻犹如一把锋利的錾子在我的心上狠狠地凿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想起历史上他以后多舛的命运,更是疼得钻心。
  我本无心让他做这个康熙朝出名的倒霉太子……那十年前的那次诀别,迷糊中的不经意让烨儿会错了意,宝宝……妈妈后悔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好想此刻就冲出去抱抱他……他是出自我身上的和我血脉相通的亲生骨肉啊,此刻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烨儿!我后悔了!后悔了!
  此刻我失去了继续站立的力气,顺着光滑的屏风慢慢滑下,迤坐在地毯上,掩面将头埋在膝盖上,无声的漼泣。
  “三日后即是母后生前诞辰,儿臣想去东陵祭祀母亲。”
  赫舍里啊……我儿子心里装得满满的全是你这个“母亲”,而我……“喀喀”我的鞋底一不小心轻击了下屏风的底坐发出细微的声音。
  缝隙中见那父子二人的眼光同时瞅来……
  “明日就启程,准了。时候不早了,你跪安吧。”
  轻轻地却又步履沉稳的脚步……我被一双强有力的胳膊圈起来,鼻息间满满都是他身上带着轻轻淡淡的茶香……
  粗厚的手掌托起我的脸,因长期拉弓弦已被磨出一层厚茧的大拇指轻柔地拭去我脸上的辛酸。他越是搽拭,那如珠链一样的东西却越是滚落更多……最后他放弃,拥我进怀里,轻拍抚我背……无声的安慰。
  “他走了……他都不知道我才是他的母亲……”此刻哀伤的母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埋在他怀里只是抽泣。
  “恩,他是我们的儿子,胤礽。”
  胤礽……只是听到这个名字都让我心碎,我不要我儿子做历史上那个倒八辈子血霉的废太子!儿子,希望我这次回来能改变你的命运,作为母亲我绝不准许以后出现你被圈禁到死的命运。
  书案后的多宝格上的西洋自鸣钟“当当”地敲起了钟点……亥时了。透过窗棱看去,天际,出现云遮雾掩的一弯朦胧月牙,夜……已经深了。
  夜有多长,夜有多凉?儿子,可有人为你添衣裳……
  “他除了是我们的儿子,还将是我大清帝国皇帝!”他眼神闪烁着幽光,和这晚的夜色一样深邃,“作为帝王,他什么都得学会承受。”
  你是在感叹自己吗……烨儿?可你以后再不会孤独,因为有我,现在我只是担心儿子的命运……
  “可我后悔了……烨儿!不想让他做太子。”流着泪;我喃喃道。
  “我们的儿子——胤礽会当上我大清国的皇帝!”他不允许我后悔,一字一顿说着儿子的命运,那坚定的语气不容更改!
  转头过来,却与他视线胶着……那眼里流转着属于皇帝的坚定意志熠熠生光。
  可这命运总与爱新觉罗家最有权势的人背道而驰。三十多年前,那不可一世的能把“皇父摄政王”多尔衮从祖坟里挖出来泄愤的前帝国皇帝,不是也曾经把最宠爱的妃子生的“荣亲王”四阿哥立为太子,给予万般恩宠,执意推他为储君么?可那孩子有那福气却没那命……招天妒啊。
  历史上的胤礽有那命却没有做皇帝那福气……儿子,为你做什么我这个母亲都会愿意,可心里其实希望你……不做这个皇帝。
  *
  “正蓝旗蒙古台吉卡达……多尔济,多尔济……”那可怜的几绺头发已经快被我的手指揪成卷发了,该死的蒙古人,什么垃圾名字,这么难念,还恁长!
  “呼图克图格格斤。”埋首在尺余高的奏折山后的男人淡淡的飘过来一句。
  哦,我还怕打扰他处理政务,还特小声……敢情这人除了耳朵尖,还能一心二用。
  “正蓝旗蒙古台吉卡达多尔济呼图克图格格斤之女卡达……呼图克图格叶末。”记得前面又忘记后面,悲哀……我眼睛情不自禁地向那本活“百科全书”飘去。
  “卡达多尔济呼图克图,唉……”那声喟叹轻得象此刻书房里若有若无的沉檀香袅烟。
  “哦。”我低头看着内务府送上来御览的秀女“花名册”和“考察表”,蓦地眼睛一亮,“理藩院员外郎萨克达氏舒萨纳之女萨克达氏舒萨纳。额真。”就在我名字的前面第三个。这下好了,就算下次点名不没听怎么清楚自己的名字也可以先记住她,这样就不会每次点到我常常忘记在叫谁。
  “烨儿,你的记性真是那个……一流,嘿嘿。”拍个空中马屁给他,继续往下翻着目前属于机密的内务府“考察表”。
  “天……不会吧,我的考评这么差。”好不容易翻到看起来还有点陌生的我的蒙古名字下面那排“成绩”。
  容,给我评的是“尚可”。我承认,我的嘴巴按照这个时代的审美观喜欢的樱桃小嘴比是大了点,胸部也比一些长期穿肚兜的“鸡胸”海拨高了点……唉,审美!审美观太不一样了!不用放在心上,我安慰着自己继续往下看去。
  工,恩恩,这个最烂我都不用看了,只会绣有格子做底的十字绣的我,想必那评语也好不了哪去,这个暂且越过不去看它。
  才,哈哈……又是“尚可”唉,我眯着眼睛得意地往金龙案后的那人瞟去。嘿嘿,本人的那几首诗都是皇帝陛下晚上为我临时捉刀而成的,也不过“尚可”而已……不知道烨儿提前看过这个评语没,自信心会不会受到打击?哈哈,可见人无完人啊,这个评语好!解气!
  德,明明我的规矩礼仪方面的评价很高,以那颗孝安太妃赏赐的“金瓜子”为证,可怎么评语这么差啊?迟到是有一、两次啦,但是怎么会有“缺”,十几天来我可是天天报道!
  总的评语加起来,综合考评我估计应该排在倒数,排在最前头我眼熟的就有那正黄旗的富察氏叫玲珑的,还有那个叫容的赫舍里……我们正蓝旗,恩不错,额真也在前面……还有那个张如妍,眼前浮现那双如水的秋瞳。我的熟人好象都进了前五十,惟独没我……
  哼!什么跟什么嘛!那前面排名的铁定是有人使了银子的,要么就是靠朝廷或后宫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上来的!譬如那玲珑写的字都是歪的,跟虫爬似的,才学的得分却是“优”。真是的!可见是个考试就有作弊的,选个“秀”也铁定有暗箱!古今皆同!我忿忿地拍着案子,全然忘记初选那天“体检”自己也是“暗箱”过关的……
  看这样子,我是挨不到最后那天“见圣”了,能最后选拨给皇帝挑选的秀女必定是这次考核出众的德、才兼备的女子,名额不到十分之一吧。我这个只能抓住尾巴的分数……转下眼睛我巴巴的看向他……
  “烨儿,我的考评很差唉。”非常可怜的小女人声音,死命地皱眉挤眼想博取一点同情。
  “恩,知道了。”轻轻翻过奏折的声音。
  “我的容是‘尚可’,分不高啊。”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动静。
  良久……只听得他手指翻折子的声音,失望……他都没在听,算了不打扰他。
  “可我喜欢。”他头都没有抬起突然说到。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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