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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紧攥着我的手,眼里闪着凌厉:“无论是谁,抓走喜儿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要挟我多个和谈的退路罢了。”
他说的意思是……喜儿被人抓走做人质了?我瞪圆了眼看向他……
“不管是俄国人还是葛尔丹,他们应该都没胆子敢伤喜儿分毫也不可能蠢得去动这个对他们来说最值钱的‘退路’,否则……”他眯起了眼,眼中那一抹嗜血的光芒稍纵即逝。
他刚刚说是常宁的密函……常宁率右路军先行数日出古北口先接触葛尔丹,最近几日传到中军帐中的接连都是败绩。斜眼觑他,按照这人性子铁定不会自己兄弟吃了败仗还面色如常,难道这几日的遭遇战只是皇帝陛下的第一步棋?
“三日后……茉儿,我们的女儿必会出现!”
“啊?”怎么突然说起这话来,见他神色又不象是诓我。
“常宁且战且退,明日葛尔丹的大军会追常宁的右路军到乌兰布通(今内蒙古昭乌达盟克什克腾旗)。而福全也会带左路军助战,明日,最多后日,我会亲率中军。”
这就要最后的大决战了么,不管是输是赢,我想……劫走喜儿的人战后都会抛出这个值钱的“人质”向清廷最后叫板。因为这最受天朝皇帝宠爱的公主是他们最后一张王牌,输即“退路”,赢即和谈的“砝码”。
他拾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头,运气往湖面打去。那石块带着风,在空中一个回旋,在西边的湖面上打了五、六下“水漂”。
蓦地,“嚯嚯”声突然响起,从湖西那片雪白的芍药花丛里飞出一行黑颈鹤,掠影于波蓝湖色间;转眼排着翅膀飞入云霄;唯留那一圈一圈的涟漪。
“葛尔丹,我已经等不及他了。”他嘴角轻勾,似笑非笑。
*
草原的天,还真是个阴晴不定的娃娃脸,说变就变。
这半个下午的皇帝陛下的“余暇”,是好不容易连求带“抢”来的,却没想到被老天这张娃娃脸恣意破坏掉。
草原上除了花草的色彩斑斓外最爱的就是那纯蓝澄净天空上漂浮的白云。那些个云朵时聚时散,时而如烟如袅,时而簇如棉絮片片,不只这云不停的变幻着,连那草原上的雨也是急骤的。
眼睁睁地看着一朵朵花样的洁白祥云在天际慢悠悠地飘忽,一阵风过,这“天”就换了心情,那片片白云分明顷刻间变成了发青的雨云,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南边远远传来几声马嘶,那是一里开外等候我们的御林侍卫,训练有素的亲卫们没有皇帝的指令示意只是远远的守卫。
“茉儿快走,马上下雨了。”他疾走着,催着还傻楞楞站那望着这诡变的天空的我。
随他亲征的我穿的是一套新做的侍卫的服饰,平底的靴子踩在地面上的触感倒让早已习惯踩着高底儿的花盆底旗鞋的我不适应起来。
“咔嚓”一声巨响合着一道银色龙爪一样的闪电把我吓得脚下一软……
“怎么了?”他顿住脚步,满脸担心。
“没什么,扭了下,走走就没事的。”那朵巨大的暗色雨云黑压压的盖住几乎所有的日影,我已能感觉到雨点亲吻上了我的发,点点滴滴,透着凉。
走了步我又停步,疼得让我呲牙,怕是真扭到脚了……
他突然在我面前半跪下来,干嘛……我傻傻的瞪着这欧式的求婚姿势,我和他不是早“大婚”过了,还是……要背我?脸陡地烫了起来。
“快点来,茉儿,得赶紧回去!”温热的眼光瞅着我的脸,明了地一笑。
轻轻地把手圈住他的脖子,脸贴住他的,让他的掌托起我的腿……被他当小孩一样“背”了起来,幸好在他身后,因为,此刻我的脸只怕比夕阳还要红。
“傻茉儿,我们是夫妻……你不也背过小时候的我么……”不想听他再调侃,我捂着他嘴不让他继续说,就听得他在我手里发出几声“呵呵”地闷笑。
他小时候我是背过他玩呢,可那是几岁啊!前头就是侍卫们,我现在还穿得这怪模怪样的男装,他好意思我还不好意思呢!
他叫我抓紧,开始跑了起来,长期习武的他体力也好,只听得两耳风声雨声作响。雨越发大了起来,瓢泼似的,风打在脸上生疼,我把头埋在他脖子后的领子上。
“小孩儿才让人背的,我都多大了,两个孩子的娘啦。”口里轻轻抱怨着,心里其实……很美。
“你现在在我眼里就是小孩儿!”他咬了下还捂在他嘴上的手,我把手挪到他额上交叠搭着,为他多少能挡些风雨。
明明比他大……现代的我25岁的身子来这里却因为选秀改为17岁,第二次来这个时空却怎么越混越小,让当年这个小屁孩此刻也能叫我“小孩儿”!
“姑姑,茉儿……如能和我永生永世的结为夫妻,你可愿意?”
风声夹杂着雨点声,他突然问道,让我猝不及防地心里一悸。这个问题象个天真的孩子,哪有你说如果就能实现的,呵呵,可我……当真愿意,因为……
“我……爱……你。”轻轻地吐出这辈子从来没有说过的三个字。可雨声大过了我的声,我自己都没听清。
“什么什么?大点儿声。”他在雨中喊道。
“我愿意!”拉住他的耳朵我吼道。
他身子一顿,再不说话,撒了欢儿的跑起来,一直到侍卫牵着我们的马出现在眼前。他翻身上马,掉转马头手一勾,又把我勾了上去。
那个大战前的下午,和他共骑,围着他的披风坐在他怀里。见那雨云追着我们一边倾泻挥洒一边游移了半晌,蓦地云空中裂开缝隙,阳光一缕照射下来,宛如利剑穿空,又回复了晴空万里。
转瞬间浮云飘去来回,有雨有晴。乌云的背后必是天晴,晴空过后定有雨云。看草原经过这番洗礼,更显芳草清丽,盖人生不也如此?
能有他陪着,虽历经风雨……真的愿意。
5。13。
大捷
逆我颜行讨必加,
六军严肃静无哗。
分营此日如棋步,
奋武群看卷塞沙。
————康熙御制诗
“乌兰布通”系蒙语,意为红色瓮形山。这座红色的小山现位于内蒙古克什克腾旗境内,当地人也叫“红山”。
本来留驻博洛和屯的中军拱卫着的天朝皇帝只是在远离前锋交战地的乌兰布通百里的地方坐阵指挥,却被抚远大将军福全的一封战报吸引来了前线。
“驼城,果然是万驼之城啊。咳咳!”玄烨放下那只荷兰人进贡的单筒望远镜,连连咳嗽几声。
原来,这就是福全的军帖中连称诡异的“驼城”,几天里乌兰布通草原上人为地筑起一座骆驼之城。
乌兰布通平阔草场西缘,一脉蜿蜒不绝的的青山,山脚下长着几里宽长的白桦树林,没膝深的长弓河水由北向南,在桦树林前形成一条天然屏障。而噶尔丹的10万军马在桦树林与长弓河之间扎下营盘,营盘四周捆缚了几万峰骆驼,驼背上架上箱垛,蒙上厚厚的几层浸湿毛毡。这些骆驼被捆住四蹄,卧伏着连成一人高的长方形“城池”。这个就是所谓的“驼城”。
葛尔丹除了大将阿图鲁率几千骑兵,列阵长弓河岸,外,其余人马都躲在骆驼后面扼守驼城。那驼城的东面是一抹毫无遮拦的平坦草原,任凭来他上万的天兵天将也难挡那几千骑兵的万箭阻击。就算有些许冲过第一阵长弓骑兵的幸运儿,也难躲骆驼后的火枪子儿和暗箭。
“那葛尔丹狡诈异常,驼阵的确有些麻烦,臣今日以红衣大炮佯攻几次,才发现这驼阵的奥妙。他的妙处在一个‘活’字,刚击毙几头,就可以又拉上几头来堵上,这样反复,竟是一座永不断绝的活长城了!”
身着蟒袍戎装的抚远大将军福全奏道。看着这个个平日里极为讲究,气质儒雅的亲王,此刻眼泛血丝,满脸胡茬,活脱脱一名军中汉子,真真沙场将军模样了。看来这几日里棘手的军情让他已无暇顾及外在细节,葛尔丹的“驼城”快要烦死他了。
“常宁你看呢?”他转头问象一边的另外一位大将军,右路军统帅恭亲王常宁。
自古“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天朝皇帝亲征用的还是自己最信任的两个兄弟,分别做了左、右路军的统帅。
我递了杯水,让他润了润喉咙。今天他可还算是个病人呢,虽然外表看起来红润色好,可我知道那潮红的面色可是发烧烧出来的。
风吹着他的蓝色绣金龙的戎袍,哗哗作响……这小丘上风大,接过他杯子的时候随便摸了下他手,还行……手心虽有汗,但还不是太烫。
意志太坚定的人,也真难侍侯呢。这人本该在在博洛和屯听太医的话静养的,可一个战报就即刻来了这里。唉……草原温差起伏大,哪天我和他都淋了雨,可生病的却是此刻最最繁忙的皇帝陛下。
“臣弟认为,打蛇打七寸;作战如同捉蛇,无外乎是找准那致命的七寸。我们得找到这最脆弱、最容易打断的地方,即是要害;这心脏所在;一旦予以重击;便必死无疑。”常宁磨拳擦掌,说得慷慨激昂,头盔上的箭翎在空中微微颤动,戎装的他已不复儿时的稚嫩,看起来神气非常。
呵……不是说右路军前些儿日连连吃了好几场败仗,看他神气活现地象是打了胜仗的将军般……难道又是这人的授意,为了引君入瓮?
眼随意动……我瞟向他……
“嗯;咳咳……叶侍卫你有别的看法?”以为我有话说,他看了过来。
生病的人智力也变低了么?他会错意了,他们刚刚讲到什么了,我没怎么注意听唉……想想怎么说好……
“以奴才所见,那驼城嘛既然是活物,世间活物必然有其天敌。这城的特点就是一“活”字,因为灵活、流动,善于补缺。那要是死了呢,死了的骆驼,又大又笨……”我凝神分析道,逐字逐句。倒不是献什么良策,完全是按照事实推理。
“对!死了的骆驼还能堵住敌人的退路!”福全眼突地一闪,兴奋地接道。又象是想到了什么,期望地瞅着我继续。
“活物还有它自己的特点,既然是活的……”我边思考边说着,却卡在这里,脑子一片空白。瞬瞬眼,按习惯我巴巴地向他望去……我的救星……皇帝陛下,快救救你老婆,我实在编不下去了,不是做军师的料啊。
“咳,叶侍卫已经给朕找到答案了,除了给骑兵的马匹补给,那骆驼既然是活物也需要补给,只要掐断他们补给之路,我十余万天兵围也围死他了。不过朕却没这个耐性等,盛京、乌喇、科尔沁三路5 万精锐兵马后日即可到达;赶制的四个火炮营两百尊红衣火炮明日也可全部运抵。朕倒想用大炮来试试他的‘七寸’!”
“是啊,葛尔丹放弃他骑兵进退神速的特长,这次却打起了囤围战,不是活等着挨炮么,这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常宁笑道。
“他可没你想的那么笨!”玄烨嘲道:“我军长途跋涉的十余万人马,粮草补给容易?还是他以逸待劳轻松?跟他耗最终可能会赢,但是朕可不愿这样慢慢耗我八旗精力心力。朕以天子之名率大军亲征,他自是料到朕的性子,不会与他推诿拖时。这仗是场硬仗,朕就算赢也要赢得痛快!漂亮!”
玄烨猛地一拳击到御座旁的上扶手上,“嚯”地起身高声对军士们道:“你们可有随朕讨贼必胜之信心?”
即刻,二十多名参将以上的将军呼啦啦在这并不大的小山丘上跪满一排誓死效忠,喊声震天。
“抚远大将军!”
“臣在!”
“你可以接葛尔丹的战了,明日你在我军和敌方中间那片草场上高竖一面黄龙旗,上书‘招抚’二字,并颁朕旨意,告诉他我天朝出师有名,两日后一决高下,绝不偷袭!”
“臣遵旨!”福全高声回道。
“伊桑阿,你今日起草一份圣旨,宣告噶尔丹将佐兵众。说噶尔丹本为伊犁河域准部台吉,阵中众属,皆朕的臣民,凡欲投顺者,弃枪牵马穿阵,集合于招抚大旗下。免究其罪,赐驼畜,拨农场,使其游牧乐业。”
“各位将军!今日请去帐下统计所有蒙古族籍的兵士,晚上集合,把伊桑阿中堂今日起草的圣旨翻译成蒙语,叫他们务必背熟,背不会的军法论处!“
“喳—”
从山丘上望去,那红山的西边就是“驼城”了,远远看来蜿蜒如一弯黄色的土墙。羽翼渐丰的葛尔丹想迈过这“墙”,染指富庶的中原,在北方与天朝皇帝分庭抗礼;玄烨也必将跨越着“墙”,扫平最后的西北战乱的祸源,一统天下。
也许……就是后日,那一场不可避免的大战,而这片青翠如碧的草原终究会染上那本不属于这里的颜色。
那太阳在远处那座象一峰巨大的驼背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