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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茉儿,我的茉儿,真的是你……”他埋在我发中呢喃着自语,声音发涩,身体紧绷。
他在害怕,他,却也在欢喜……
我颤颤地伸出手来抱住他,轻轻拍抚,就象对待一个孩子,此刻他不再是皇帝。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惊讶的发现这样的动作仿佛做过无数次,脑海中的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断隐隐约约的浮现,细节虽模糊不清,可每个像定格的胶片一样的印记中都有他。
当脖子上感觉到一片突来的湿意,心里最软最软的角落像被人不小心地触及,我的心终于升起一丝空明,就像有一些碎片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起……
不管未来如何,现在的我在这里,只是他的茉儿,他们的宛仪。
“皇上?”
听着他闷哼一声我笑着改口:“烨儿?”
他清了一下嗓子,并没有应我,那圈住我的胳膊却是松了些。
“我有事情要告诉你!你想听好的还是坏的。”
“……”
“那先说好的罗,嗯,好的就是我好像记得一点点的你,嘿嘿,还没有完全忘记。”看他都不带反应的我自动先说了“好”的。
闭着的眼裂开一道缝给我警告地一瞥,那凌厉的眼神如刀削……切,什么反应嘛,我说的可是好消息!
对着他无辜的眨了下眼,呵……心下却奇怪自己为什么现在丝毫不怕他,就像一只踩住老鼠尾巴的猫咪一般满足而开心。
“差的嘛就是只是记得一点你的存在,却忘记了所有的事情。这个世界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我好像把自己也给忘了。”
一片阒静,都以为他快睡着了……
“我都记得,就够了。”推了他一下,他无奈地回道。
“那你会以后讲给我听?”得寸进尺的女人续道。
“这里……会疼么?”他却不回答我的话,眼神定在我的胸前。
顺着他的眼神低头看来……胸口高耸处那片最莹白的肌肤上浅浅地浮着一朵暗色的疤痕,就像用淡粉色的丝线绣在白色的丝缎上一般醒目,而那个位置的下头却正是心跳的地方。看那痕迹当初定是被利器所伤,创口极深,可我却从未感受到疼痛。
在古代平日里的衣着甚是繁复,就算睡觉也得着把头包到脚的中衣,我竟是把这茬忘了……转头见他还直楞楞地盯来,脸耳顿时生起沸热,拂开胸前那温热的手,拉过被子遮住那片雪色春光。
我这欲盖弥彰的动作,让他高挑了下眉,那温温润润盈满关心的眼里带着一抹玩味:“你身上可还能找到一寸肌肤是我没见过的?呵呵……你这小脑袋想哪去了,我只问它疼不疼?”
白他一眼,轻叹道:“不疼的,小七说我上次随你去蒙古,在马上滑落正好摔到了脑袋,所以把一切都忘记。”
掀起被角往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眼:“可是……这里的伤口,却是怎么来的?也是‘正好’地上有块尖石头刺伤了倒霉的我?又或者……还有别的故事不成?”
“是的,这个故事以后我会慢慢讲给你听。”头俯了下来,温湿的唇瓣在我胸口那道伤痕上烙下一个滚烫的印记。
“不过,你却是因为被宫中奸邪之人施邪法魇镇,才会丧失了记忆。”他顺了下我的头发又道:“那晚,也才会迷失了心智被人蛊惑了心,烧了乾清宫暖阁。”
“可我记得我真是不小心晕倒,蜡烛掉下去,才……”我瞪大眼瞅着这个历史上传说的圣君,不信这么一个睿智的明君居然也会相信什么巫术、下蛊、魇镇!
“我说你被魇镇就是被魇镇!胆敢施邪法害你的奸人一个也别想逃脱。”他眼睛微眯,说得很轻,可那语气中溢满风雨欲来的磅礴忿气,他……动了杀机。
什么魇镇,不过是他帮我找个借口推卸我那“火烧乾清宫”的罪责罢了。不过,在君主制的朝代,他怎么说,下面的人自然就会按照他的要求怎么查。唉……
倒霉的会是谁呢?那个美女或者……楞楞着看着他,突然觉得觉得好一股刺骨的凉意。
他是对付敌人,我担个什么心,唉……把脸深深的埋进他的怀里,不管了,失忆的我怎么能理得清宫廷里这许多错综复杂的关系。他回来了不是么?一切交给他了……
静寂的夜里只听得他的心跳合着我的心跳……心里升起从来没有过的,暖暖的……安心。
10。10 修
胤禔
康熙二十九年冬十月。
乙亥,晋鄂伦岱为汉军都统。辛巳,领翰林院学士张英失察编修杨瑄撰拟佟国纲祭文失当,削礼部尚书。己酉,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等至京听勘。王大臣议上。上薄其罪,轻罚之。将士仍叙功。
“这次圣上亲征乌兰布通姑姑你说到底是胜了还是败了?”
恩?是小七……刚打了个盹,看看窗外一片阴霾,几片雪花随风旋旋飘落,已是申时三刻了。乌青的天穹冬云密布,本是喝茶吃点心的时间可偏是晚暮的光景了。
“自然是凯旋!想我天朝出兵又是皇上御驾亲征大胜而归,前段时间全京城百姓摆设香案水酒,欢迎大军凯旋还朝,你这丫头这就忘了?莫不是你也像宛仪被坏人魇镇……”
额真把后半截话硬硬地吞了回去,让我不禁莞尔。
拢了下怀里的小熏炉,嘴角拉开一丝笑。呵……皇帝要造什么谣言,假的也能变成真的,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连我有时候都有点怀疑,那晚是不是真被什么邪术镇了神智以致昏迷才失手倾倒了烛台。
“如果胜了那为什么身为左右两翼军的统帅的裕亲王和恭亲王还被获罪停俸,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功臣反被议罪?”
“你想不通的事儿多着呢,这些哪是我们能关心的?好好拾掇你手上的活儿吧,宛仪一会醒了就要用的。”
听得小七哎哟了一声估计是额头吃了额真姑姑的一个暴栗子,再不作声响。
“仗虽然打赢了,可贼首噶尔丹却逃了,唉……又放虎归山,圣上亲征的目的可不只是为了打一次两次胜仗而已。”额真叹了口气道。
“是的!大清迟早会扫平漠西蒙古,统一中华。”转过屏风,说的很轻可是我很坚定。
见小七和额真停下手中正在缝制的一对海龙皮筒子扭头朝我看来,我浅浅一笑。
是啊,完成中华南北统一的这个人就叫爱新觉罗?玄烨,女真的后裔。
不久的将来,也许我还能见到他身披戎装,让那大漠雄风吹绿草原,飘过万里长城。
*
世间有情其实本质都相似,就象花儿离不开那水……人自然也一样。
镜子里面的我还是我,叶茉儿丝毫未变,可感觉内在的自己绝对和以往却绝然不同。
说不出来什么原因,就像本还干涸的草地,一场春雨过后见到不知道哪冒出来的簇簇新绿;更像已经蔫掉的马尾兰,喷上了水后又迅速恢复了神气。
我感觉我有些变了……
我身边的人也有些变了,虽然并不刻意,但我能依稀感受到乾清宫的老人们——那些个大丫头,内侍公公们对我更尊敬,和一个月以前相比这些高级奴才们顿显谦卑有礼,问他们丁点大的屁事都热情而又耐心。
呵,倒不是我有什么魅力,不过是这群势利眼们看到了我背后那个高大的身影,他的态度决定了他们的“服务”。
我改头换面的第一天是打什么时候开始……细想好象是那日,当值的额真脸带喜色地把我从那宽大的“龙床”唤起……
宫廷里成长起来的人倒是个个都身怀审时度势的本事,这天生的势利德行虽然让我不齿,可是我却发现……我居然很快就习惯并受之若怡。
“真好,乾清宫总算又像以前一样了,宛仪你回来了。”
“我不还是我?额真我们认识也两月了吧。”斜斜地扫了眼正在给我比着袖子长短的额真。
“小七你过来,你看看宛仪是不是神态举止都和去蒙古前一样了?除了……还记不起很多东西以外。”
“是啊,连皇上这么圣明的人都认定了宛仪,那就绝对不会错的。”那丫头乖巧地答到。
额真带着笑,拉我到暖阁西外间的柜上那铜镜跟前。
只见镜中的自己,还是那眼、那眉、那唇……不还是老样子么,只是……眼神多了一份莫名的神采,嘴角微扬看起来精神而又愉悦……
唔……我心情貌似很好,我在高兴什么呢?
本一直带笑的额真眼睛却红了起来,定定地看着我出了会儿神,背转过去偷偷揩了下眼角的泪,轻道:“还是皇上英明,宛仪你果真只是被魇镇,被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魂魄压住了原有的心智。哼!只是没想到那狐狸精胆子真够大的既胆大又阴毒。”
听她言之凿凿,我不仅奇道:“你说的是谁?”
是张贵人么?还是那日被劫囚车的夜里,王驴子效忠的主子?张如妍是王驴子的主子还是那个“主子”另有其人?
据我所知,目前皇帝并没有对任何人有过处置,难道……
“今日午时,小九子带人去了储秀宫,在储秀宫侧芜房的一个壁柜下面搜出了巫蛊人形布娃娃一只,上面用朱砂写着宛仪您的名字和八字,布人胸口和头上扎满了沾了鸡血的银针!哼,那叫彩云的丫头当下就供认了是她主子张贵人叫她藏在那里的,如今人证物证俱获,那贱人还有什么说的!”
我费力地控制了好久的面部肌肉,才没有在义愤填膺地大丫头面前笑喷。
原来那日他说的我被魇镇了,并不是说说而已,原来是今日实施。恩……人证,物证。
那啥……伟大的皇帝陛下前几日告诉过我,我那超长的蒙古名字不过是他随便给我认的一个蒙古亲戚而得来的,而我的生辰八字应该是公元19XX年更不可能是这个时空的16XX年!
别说我跟本不信那虚无缥缈的巫蛊之术,估计皇帝陛下也并不怎么信!但就算是真的,但是他们连名字和出生都没弄对又怎么可以魇镇到我?
“欲加之罪,其无辞乎?”
储秀宫……玄烨真是好耐性,今日才开始动手。
“皇上呢?”
“未时召了大学士诸臣和太子还有大阿哥在南书房仪事。刚小九子去昭仁殿拿几份昨日皇上留在那的折子说马上就完了。”
拢上她们俩做了两个时辰的皮筒子,(古代类似手套的一种东西,手拢在毛皮里取暖)很暖和,这就出去走走吧。
马上酉时了,按照宫里习惯,酉初的时候(下午5点)有道茶点供应,如果这个时候还有官员留在宫里陪同皇帝办公,皇帝一般会打赏各位臣工陪他一道饮茶吃水果或点心。康熙皇帝一向勤政,所以这个时代的大学士们没少白吃皇家的东西。
“今日谁去南书房侍侯茶点?”
“小七。”额真嘴一努。
“我去吧。”拿过小七腰上的铜牌,遥遥往殿外看去,雪越发大了,纷纷扬扬羽毛一般。
御道上站着的铁塔一般的侍卫头上飘落了不少雪片,远远看来竟象一尊尊巍峨的大雪娃娃了,徒增几分童趣。
侍卫在的地方就是他在的地方……南边,乾清门内西南角那排那亮着灯的位置。
握着手中的食牌叫来小顺儿,传御膳房,上茶点。
*
南书房今日当值的总管太监是康熙朝继全公公第二个红得发紫的——梁九功,小九子。
可没想到这机灵得似长了九窍的御前总管太监手下偏有这么个一窍不通的“石头”人。还未到南书房呢,刚过月华门就被他堵在这掖门纠缠不清。
“高三变!你可知道这是乾清宫的谁么!不张眼的奴才。”身后捧着食盒的御膳房总管太监贾应选脸涨得通红,要不是现在当差估计想拉这不知变通的奴才下去几鞭了。
“这个……她的食牌与腰牌人名不符,奴才也不能破了制度。”这“石头”人虽带着笑,低声下气,可言下的意思却未铁板一样未移动分毫。
唉……还三变呢,连一变都不知道变通的实在人啊。他说的的确是宫制,还能怎么样呢,我是一时头脑发热,带了小七的班来送这“茶点”却遇到这么一个“秤砣”。
“贾公公,我去换小七来吧,麻烦你们在这等会儿。”自己是宫里的一等女官,既然遇到讲“规矩”的人,自然更没理由带头去坏了这“规矩”,退一步海阔天空。
“宛仪请留步!赵国士,你回御膳房去换个宛仪的食牌来,我就不信你这门神不开!哼!”贾公公倒像是和这小太监卯上了,回头吩咐手下一太监回去另拿食牌。
虽没功夫搭理他们两个较劲,我倒是挺佩服这个坚持“真理”的芋头青,让我奇怪的是在这宫里啊,这样的实在人是怎么活下去的?不过可恨的是把我们堵在掖门这里四面来风的地儿,初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