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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不见回复,也就不再问了。二日后,待旧迷楼门口落了轿子,扶苏才想起今日是流庭所谓的花会之日。
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不愿动弹,她差环儿去叫人传了个话,说自己身体抱恙云云,不料不对会又有人传来了话——“如果你今日不来,日后也要担待得起才是。”听着环儿小心翼翼的转达,扶苏几乎可以想像那人皮笑肉不笑的阴险神色。
小女子能屈能伸……人在屋檐下,低头又何妨。百万个不愿,扶苏一身清衣,最后仍是迈入了那个园子。
周围的人衣着各异,不同身份的皆有,但不难看出都非寻常人家。
各色的花卉,争相斗艳。扶苏的神色泠泠地落在花上,微微蹙了,仿佛是有什么隐约的不安和焦虑。有的男子的视线落上,又假意端详其身旁的花而移了开去,却不知为何无人敢于上前一解芳愁。
然而扶苏一心在腹谤那个杀千刀的流庭,对周围的注视丝毫未觉。
“骂得痛快吗?”
笑眯眯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扶苏神游天外,下意识答道:“自然痛快。”话一出口忽觉不对,回神时只见一双戏谑的眼。惨了……她咧嘴勉起了一抹笑,好不别扭。
“如果不想笑的时候就别笑,本就不是个美人,这样一来更难看了。”流庭口不留情地说着,一面依旧留心着她的神色。其实远远地早已经看到她了,一身素雅,仿若脱尘离世。那抹神色淡淡的迷离,又似心有所思。那么多的男人这样看着她,她却只顾低头摆弄着手间的花枝,并没有留意到。
第36章:第五章 花落无情(三)
虽然在花卉之前已对所有人先宣布了她就是他最近在旧迷楼的那个女人,却忽然间有些觉得不痛快,下意识的,却已经走向了她。
等看清她神色间似乎是泄愤的快然,突然就知道了这个女人又在心里琢磨着什么。
流庭睨了扶苏,依旧是笑似未笑。
扶苏却是一耷拉脑袋,有些无精打采地道:“公子,扶苏已经来了花会,你究竟是希望怎样呢?”
“你不是病了么。”淡淡的声音,几分轻蔑,明显的调侃。
扶苏撇了撇嘴:“见到你,什么病都吓跑了。”
“我就这么可怕么?”
“是啊是啊……”扶苏正愁没地方说事,“如果你不可怕,那世界上就没有可怕的东西了。”
流庭的嘴角微微一扬,也不再多言。再自大的人,这么久的接触也该让他确定了,这个女人是真的对他没有任何心思。她怕他,恐怕也只是怕他会断了她的财路,只此而已。但是,有些难度的东西才比较好玩不是吗?
他故意放出了消息。故意说明了她出身青楼。故意强调了自己是他唯一的恩客。故意——让她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但是她依旧享受了很多人的羡慕,不因她的容貌,而因那由她的到来而一变的芳馨。
只是即便如此,也没有哪个男人会真正对一个青楼女子动情。谁也放不下这个尊严,来成为众人的笑柄。他不惜毁了她的清白,也只不过是要取走她的退路。她只是扶苏,只是旧迷楼的妓女,只是一个玩物,只是他的。今天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表达这个意思。
这样的一个女人,却是叫他如此动尽心思。
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是他得不到的。
流庭凝着眸,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然后突然俯下了身。扶苏并不留神,只觉得唇间轻轻地一触。柔柔的滋润,却是冰冷的,无情的。这不是她第一次接吻,几世几代,她曾经历过太多,但每一个男人都是一心沉溺于对她的爱欲,灼情赤燃,从没有过这样的冰凉。
她的平静终于在这个温度下,突然散开一瞬。
流庭留意到她的神色,忽然讥诮地一笑。移开了唇,一只手转而抱过扶苏纤细的腰。他所到之处本就叫众人皆投视线,如今这一举动,仿佛叫周围的一切皆因此而一静。
扶苏下意识地抚了抚被夺走此世初吻的娇唇,却是并无什么大的反应。
第37章:第五章 花落无情(四)
以为她该当怒目而视的流庭这才微微一愣,转念却也明白这本该意料之中。现在想想,她又有哪次是真正拒绝过他的接近的?他未觉察到自己手上的力度无意识地放大。
这个男人又在生什么闷气!扶苏感觉到酥腰生疼,却只能咬着唇不作声。周围的人太多,她犯不着为了这么一个男人损了自己形象,叫日后门可罗雀,和钱过不去。虽然这样的疼痛对蓬莱楼的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她在心里暗骂,骂得天昏地暗。
“你又在想什么?”微微含笑的声音,但怎么听都……不怀好意。
扶苏轻了轻嗓子,微微一笑:“扶苏只是在想,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似乎并不雅观。”
流庭斜了视线将她淡淡打量,笑道:“扶苏姑娘好大的门面,也知道会顾得风雅?”文绉绉的话,却是赤裸裸的挑衅和讥贬。扶苏却是面色沉静,没有分毫神色,淡声道:“也对,像我这样的青楼女子,根本不配站在流庭公子的身边,留擦鞋都不配。”
这样的神色。流庭眸色一沉,忽然松开了手,大步向亭间走去。
那里是达官显贵的所集,很多人望而却步。
扶苏立在那,周围的一切显得有些空旷。她轻抬的眸微微一触,转而依旧是一抹淡然的神态,仿若悠然地信步走去,状不经心地观赏着花。略出神。她的确是看不透这个男子,出言讥讽的是他,有意作弄的是他,存心作对的是他,落到最后,生气的居然还是他……
小气的男人。太过小气!
手间下意识地一用力,枝间的花折断而落,刺破肌肤,一片如雪的肤色间隐约透出一抹红色。
扶苏看了,微微出神。
差点忘了自己现在又离开了蓬莱,差点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会流血,会疼。
她一时恍然,忘了去擦拭那点点溅出的血。
面前突然多了块方白洁净的布帕,扶苏信手接来拭着手,语调却是调侃:“看来最近我们的状元爷很是清闲,这样的花会也有兴来参加。”
第38章:第五章 花落无情(五)
刚才她的出神落在眼中,卫风却不揭穿,彬彬地笑道:“良辰美景,当然是虚度不得的。”
扶苏不以为然:“最近不是和公主打得火热吗,现在跑出来‘红杏出墙’?”
卫风只是微微含笑,并不多言。只是,笑得有几分落寞。
扶苏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多言,只是将巾帕递去,似笑非笑:“没想到你这聪明人也会犯糊涂,这样公然和我在一起,难道就不怕流言满天?当朝状元同青楼名媛,真是相当不错的选题。”
周围的注视虽然渺无,依旧不漏地可以观察到众人的焦点。卫风眨了眨眼,依旧温和如波:“清者自清,我不怕的。”
但是公主恐怕会误会……
这句话本到了嘴边,最终看着卫风的神色,依旧没有说出口。这个人不是没想到这点,而是故意去忽视。不知道他同那个女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想去知道。明明都是蓬莱的人,明明知道一世过去依旧还会有下世,又何必过分干涉对方呢?虽然担心,但知道对方应该可以处理得好的,也就,不再去多想什么了。
所以,她最后只是微微沉默。却听卫风似有感慨道:“不过我没想到,今天他居然会把你带过来。”
扶苏不解:“我不该来吗?”
“自己的恩客都没有了解过么?当年神医世家在卫国只手遮天,流庭同卫国公主弯韵两情相悦,但最后神医家一夜灭门,流庭下落不明多年,再出现时弯韵却已是嫁入洛国为后,不久离了人世。”娓娓而谈,气淡神闲。
什么叫没了解过恩客?这些情报敢说不是从蓬莱楼得来的?扶苏瞪着眼前笑眯眯地看她的男子,没好气道:“这同我何干。”
“今日花会,你可知是谁所办?”
“自然是流庭。”
“那么——你又见过有多少个女子呢?”
扶苏细细端倪四周,倒确是寥寥几个大家小姐,再无丝毫红粉肪色。
“今日,正是弯韵的祭日。”本来并不想说,但此时却是直白地道出。卫风看着扶苏无意识地微微蹙起的眉,神色疏远。他干涉不了她的思想,只是认为,她应该知道这些:“流庭虽本就风流,但在卫国的时候倒还不似现在这样的情多而滥。当初弯韵死讯传来后,有人亲眼见他流连洛国宫外,九日发丧,他便醉倒了九日。再然后,红颜知己遍天下,日日声色犬马。”
第39章:第五章 花落无情(六)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扶苏安静地看去,神色无波。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卫风在担心什么?他们在担心什么?把一切都调查地这么详细,又是为了什么?
她的神色平静。卫风却淡淡瞥了眼她微微泛白的指间,似乎未听到她的问题:“当年甚至有传闻,弯韵的死……”
“扶苏姑娘,原来你也来了。”温温和煦的问候,但突兀地响起在耳边。
卫风神色不变地微微后退了一步,举止谦逊有佳。神色淡淡地掠过诺闻,然后无声地垂下眸,面上淡然,只是微微一触眼睫。这个男人……刚才靠近的时候,他居然没觉察到这人的气息……
“原来是诺闻公子。”流庭举办的花会,诺闻的到来并不出意外。扶苏款款地施了一礼。
诺闻笑道:“方才在外面听闻流庭带了一个女子来,就想想该是姑娘。”
翩翩浊世佳公子。怎么也想不明白流庭到底怎么能叫这样人物把他当成朋友。不是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么?扶苏暗暗嘟囔,却是婉言道:“流庭公子不过是一时兴起,才把扶苏叫了来的。恐怕更多的也只是想看着我出丑而已。”
“这怎么会。”
“至少,现在是很多人识得了我这个‘青楼女子’了。不是吗?”扶苏巧笑嫣然,言语间却几分刻薄。
诺闻搏不过这大实话,只能暗暗叹气,转向卫风,恭敬道:“卫风公子,扶苏姑娘可否借在下一用?”
“这是扶苏自己的选择,她想如何便如何。”话说得很客套。
扶苏白了他一眼,一面缓声问道:“诺闻公子是要带扶苏去哪?”
“去亭院那坐坐吧。”
“那里并不是扶苏该去的地方。”
非富即贵的所聚之地。诺闻自然知道这话中的含义。远远望去,那有一抹视线投来,和他的相互一对,又淡淡地移了开去。但那之前,似乎这种注视是一直在的。淡淡的,远远的,不动声色地留意了这里的一个女子的一举一动。
诺闻笑了笑:“扶苏姑娘若和我过去。我想是不会有人会有意见的。”
扶苏微微诧异,但这样说了,也已经不好推托了。
第40章:第六章 何以解忧(一)
“你真的不过去吗?”诺闻坐在扶苏身边,一面品着酒一面淡淡地问。扶苏靠着椅子随意地看了他一眼,懒洋洋的语调:“过去做什么。”
过去,还能做什么?诺闻看了眼远远的那个人影,神色略有担忧。现在天已经黑,但那里依旧灯火通明,他刚才过去劝过,去谈过,但那个人仿佛一直没有听到他的话,一直和周围的人谈笑着。若有若无的疏远、排斥。
他——今天喝太多了。
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停过。很多人讨好地给他敬酒,而他从不拒绝,伸手接来,然后仰头喝下。一杯接一杯,仿佛不知停歇。诺闻没有去权酒,他知道那个男人不会听的。每年的这个日子,他哪次不是酩酊大醉地收尾。自己明明便是个医生,却是最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你不担心他?”似有似无的一声问。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扶苏抿了口清酒,视线却落在了另一个人身上。的确是——喝得过分的多了。或许他没有醉,但神色已经明显地有些迷离了。旁边的迷迷繁华仿佛和他似乎隔了一道屏障,他只是独自在一处,人在、神未在,只有一片麻木,一片残忍。扶苏感到自己的话,似乎也突然有些浮渺。
卫国的弯韵公主么……扶苏看着自己杯中的酒,就这样顿着,微微出神。她才不担心他,那么自以为是的小气男人,她为什么要去担心!可是,心里总是觉得有点……
眼睫微微垂下。握杯的手紧了紧。
扶苏咬了咬牙。这个世界上的事,根本就应该和她无关的!唇上微微有些灼热,方才突如其来的一下显得格外地清晰。那个……无情的吻。可是,很叫人心痛。
“行了,别喝了。”扶苏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