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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带怅然的声音缓缓进入耳畔,江小楼很快明白过来:“莫非谢伯父他是……”
独孤连城轻笑了一声:“不错,很多年来父亲一直隐瞒着这个秘密,他不过是在替陛下照顾我母亲罢了。陛下和皇后都知道我的母亲不愿意再回到宫廷,也不希望我在平民的环境里出生,所以便要求父亲一直悄悄地照料着我们。如果父亲是朝中官员,一定会引起母亲的怀疑,然而他只是一个四处奔波的普通商人,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之处。母亲知道这件事后受到了很大打击,她并不认为父亲是在替她着想,正相反,她觉得自己的丈夫只是一个间谍、一个奸细,一个时时刻刻躺在她身边监视她的人。从此之后,她不再信任父亲,径直搬去了佛堂居住。后来的事情……其实你应该已经很清楚了,她觉得父亲的一切关怀都是虚情假意,哪怕父亲去世都依旧无动于衷。父亲一直在忏悔,可母亲骨子里是一个特别倔强的人,她根本不肯相信父亲其实对她抱有很深的感情,只笃定他是个骗子……”
江小楼没有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隐衷,这简直是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虽然早在前朝便有后宫嫔妃流落出宫后再嫁的故事,但独孤连城的身世未免也太令人震惊了。他的生父是德馨太子,生母是当今皇后的妹妹,而他却在一个商人的家庭长大。正因为皇帝的照顾,谢家才能如此富贵,所以当谢连城打定主意做一个商人的时候,皇帝不但成全了他,还一直在暗中庇护他。可想而知,这就是谢康河为什么把整个谢家交到谢连城手中的原因,因为只有他才是谢家唯一的护身符。他在谢府一日,皇帝就会照拂谢府一天。若独孤连城离开了谢家,大祸便近在眼前。
江小楼轻轻叹息一声,谢康河果然是个生意人,他其实一直都在为自己的亲生子女着想,可是那些人却愚蠢的完全不理解他的苦心,甚至迫不急待的将谢连城驱逐了出去,不,或者说将他们唯一的保命符给赶走了。滔天的富贵,他们没有命来享,又有什么用?谢康河最后的默许,分明是对谢倚舟的残酷惩罚。
思及此,她定定望着对方,眼神十分清亮:“所以,你如今要真正做回自己了吗?如果不是我的话……”
独孤连城眼中似有一道温情闪过,却只是摇了摇头:“不,这事跟你毫无关系,一切都是我的命运。”
命运,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之抗衡。
夜宴结束,宾客们纷纷告辞离去,庆王脸色阴沉地回到书房,一派风雨欲来。
墨玉被绳子五花大绑,强行压跪在地上,满面皆是恐惧之色。
庆王目光阴冷地逼视着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玉在对方的疾言厉色下,整个身体颤抖得如同在寒风里颤抖的叶子,却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庆王语气冰冷:“这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一句话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说,背后指使你的人究竟是谁!”
墨玉一下子瘫软在地上,脸色青白的看不出半点血色,恰在此刻,一道声音响起:“父亲,这一切都是我的安排。”
庆王陡然转身,一身华服的赫连胜面色沉凝地站在书房门口。
庆王证实了心头的猜想,语气已带着无尽森然:“果真是你的主意?”
赫连胜眉峰一挑,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阴霾:“是。”
庆王猛然抄起桌上一方青玉砚台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赫连胜不躲不避,额头上顿时青黑一片,不多时又有一道鲜血笔直流下,一直流进了他的左眼,看起来极为可怖。庆王浑身气得发抖:“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我精心培养你这么多年,你好的不学,却用这种鬼蜮伎俩参与内宅争斗,没脸没皮的小畜生!”
赫连胜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心脏在一瞬间砰砰跳动着,语气却是无比镇静:“父亲,我这样做的真正理由你不是都很清楚么?江小楼没有来到王府之前,你是那样宠爱我娘,她温柔美丽、端庄可亲,我们一家人和和乐乐过得非常幸福。等江小楼来到王府,转眼之间天翻地覆,你迷上了那个叫翩翩的贱人,将我娘丢在一边,竟然还信他们的那些谗言,剥夺了她的封号,将她贬为奴婢,最后你甚至让她去挑粪!父亲,是你喜新厌旧,背信弃义,如何怪罪儿子?我是为母报仇,天经地义!”
庆王怒从心起,瞬间扬手恶狠狠的给了赫连胜一记耳光。赫连胜白皙的面上立刻就多了五道指痕,他的眉心隐隐跳动,嘴角抽搐个不停,像是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父亲,现在我连实话都不能说了吗?”
“报私仇可以,但不可连累整个庆王府,更不能拿我赫连氏百年声誉当赌注!看你这样不懂进退,不顾后果,全都是你娘教育出来的!若非她死了,我非要把她揪出来剥皮抽筋不可!”
不论后院的妻妾之争如此残酷,赫连胜都不该牵涉其中。今天这样的行为,分明是损敌一千自伤八百,更别提还当着太子的面儿,事情暴露出来第一个受到损伤的就是庆王府,他如此不为自家考虑,庆王又如何能容他!
墨玉惊恐到了极点,扑到庆王跟前苦苦哀求:“王爷,我只是按照安华郡王的吩咐去做,他许诺我事成之后便让我和情郎远走高飞,绝不为难我的……我是实在没办法才会遵从他啊,王爷,求你饶我一命!”若非与人有私情的事被安华郡王捉住,她何至于冒此大险,甚至于放弃唾手可得的富贵。
庆王转头盯着她,一丝寒意已无法抑制的从声音里渗了出来:“我不想再见到这个女子。”
墨玉吃了一惊,大脑里已是空荡荡的,口中连忙呼道:“郡王,你答应过事后保我无事的,郡王!”她一边叫着,护卫却已经扑上来堵住了她的嘴巴,强行将她拖了出去。
从始至终赫连胜没有瞧她一眼,他只是望着庆王,眼神认真到了可怕的地步:“父亲,若你再不将江小楼赶出王府,这样的事情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庆王心头怒火飞窜,心头无比懊悔。赫连胜文武双全,才华横溢,一直是他的骄傲,可是今天他失望了,非常的失望。他隐约觉得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那么可笑,从前他讨厌庆王妃,便总是疏远世子亲近这两个庶出的儿子。他以为他们文武双全,将来可以为庆王府争得荣耀。可现在他才发现,文武双全掩饰不了内心的冷酷,才华横溢掩饰不住品性的卑劣。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是他太过宠爱顺妃,给了他们不切实际的希望。一旦希望破灭,他们会发疯、发狂、不可理喻。
庆王长长叹了一口气,突然感觉到异常疲惫,道:“我不想再听你说一个字,立刻就滚!”
安华郡王面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影,眼底的残酷冷漠却隐隐流动:“父亲,我会向你证明我是对的,我会亲手割下那贱人的头颅,祭奠我娘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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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你们的留言,完全就是在刷屏啊……一点节操都木有了……
德馨太子的原型是赵匡胤,至于当今皇帝的原型则是赵匡义,风雪之夜是斧声烛影的故事,当然接下来的故事不会顺着历史的轨迹走‘(*∩_∩*)′
☆、第116章 大将裴宣
当醇亲王走出庆王府的时候,太子正微笑着站在门口。
“连城,过去我一直听皇祖母说起你,却始终没有机会与你见面,今天虽然不是正式的场合,但咱们也算是遇上了,不如到太子府来,我有意与你长谈一番。”
醇亲王眼瞳深邃无底,叫人看不清他心底究竟在想什么,语气也是无比平和:“殿下,明日我定然造访。”
太子含着亲切的微笑,携着美貌的太子妃登上车驾而去。
醇亲王站在台阶上目送着太子的车驾远去,直到那马车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身后有人轻声我弄到:“你真的要去太子府吗?”
江小楼站在门口,清丽娇艳的面上被红灯笼映出淡淡的晕红,眼里的神情十分认真,一阵风吹来,拂过她的发梢,带起乌黑的发丝,让独孤连城不由自主想到满塘的荷叶,繁华绮丽中却又露出一丝动人心扉的清澈。
独孤连城笑容非常清淡:“既然人家诚心相邀,我若不去岂非不识抬举。”
江小楼定定望住他良久,才极快地笑了一下:“太子心胸狭窄且无容人之量,你若去了怕是没命归来。”
“你是担心太子会对我下手?”一切与他的性命相关,独孤连城脸上的神情却云淡风轻。
江小楼笑容渐渐染上了一丝沉郁:“你的身份实在特别,希望你死的人只怕有如过江之卿,想想那天的刺杀——可是非得将你置诸死地的狠劲儿。”
独孤连城微微勾起嘴角,眼底忍不住含了一丝笑:“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月光照在他俊美的脸上,那一双深潭似的眸子闪烁着动人的光泽:“既然是我选择的命运,我就不会逃避,就像你一样,如果别人让你放弃报仇,你会答应吗?”
江小楼微微愕然,然后,便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是,你说得对,这是各人的命运,谁能阻挡命运的脚步?但我希望,你别那么轻易被太子打倒,难得有一棵大树可以乘凉,你要活得长长久久、健健康康。”
独孤连城心口猛然紧缩了一下,已忍不住笑起来,笑容如同宛转流动的春风:“好,我答应你。”
太子府
夜色越发深沉,八宝琉璃盏高高悬挂,五彩的光芒透着窗棂照进来,整个大殿一片亮堂堂的。窗外斜斜伸出一株白梅,比雪色更加耀眼。一只飞蛾扑进了大殿,一下子撞在灼烧的红烛智商,瞬间燃成灰烬。
太子面色阴沉地捧着手中茶盏,眼里有着奇异的冰寒。
太子妃唇上淡淡补了口脂,显得红润客人:“殿下是因为醇亲王而觉得不高兴?”
太子微微叹息,语气十分缓慢:“爱妃应该很清楚醇亲王的来历,父皇对他如此爱重……这人留在朝中只会引来无尽麻烦。”
太子妃面上却是一派不以为然的淡淡笑意:“殿下,您是太子,是大周未来的天子,何必与他一个小小的亲王计较。陛下既然接纳了他,您也应当摆出一副宽容的模样与他来往,一方面宽父皇的心,另一方面也显示您的高义。”
太子拧起眉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哪里知道轻重!”
窗外的风一声大过一声,白梅的枝叶不断发出沙沙的声音,猛烈地拍打着窗棂,仿佛有人马上就要闯进来。
“殿下莫非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太子妃的耳上戴着长长的碧玉耳坠,几乎把她的半边脸都映出淡淡的绿光。
太子抬头看了一眼容色端庄的太子妃,自从谢瑜死后,太子倒是对正妃亲近了几分。毕竟那些不过是一时宠爱的小妾,只有太子妃才是他荣辱与共的妻子。
“这事我只向你说起,切不可向外提起,明白了吗?”
太子妃难得见太子神色如此郑重,浓晕的眼睫眨了眨,语气格外认真:“太子放心,您的秘密我怎敢泄露出去。”
高燃的红烛仿佛带着一层寂静的火焰,在太子的眼底熊熊燃烧,转瞬却又恢复成一派空寂的色彩,仿佛他的神志已经飞出了屋子,不知飘向了何处,而他的声音也显得格外幽深:“记得那一年,我在皇祖母的宫中玩耍,失手打碎了一只她最心爱的玉瓶,恰好听闻外面有脚步声,我心中很是害怕,于是便悄悄地藏了起来。当我藏在塌下之后,才发现是皇祖母和父皇进来了。当时他们谈了很久的话,很多都模糊了,只记得皇祖母问父皇说,你何以能得天下?父皇说,这是因为祖宗和太后的恩德与福音。我原本昏昏欲睡,只觉无趣,可皇祖母却反驳他说,你能够得天下,只是由于德馨太子将皇位让给了你。若非是他死的早,皇位岂能到你手中?”
太子妃闻言不由眼皮一跳,她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将过去的一切记得这样清晰,德馨太子是曾经的储君,纵然他文武双全,众望所归,却因为身体孱弱,还是在没即位之前就去世了,所以这皇位才能轮得到当今圣上。按照这样来说,皇太后的话半点没错。
太子眼底像是浮了一层薄冰,语气也染了寒气:“后来父皇便连连称是,紧接着太后又说要父皇吸取教训,并且要将皇位归还给德馨太子的儿子。”
这话一说,仿若有一把银刀子猛然刺入心扉,太子妃立刻站了起来,面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失声道:“殿下!”
太子眉头似是不经意地微微抽搐了一下,慢慢把面孔转向了她,面色在红烛的映照下光影明灭,阴晴不定:“太子妃害怕了?”
太子妃只觉得满身华服珠钿不停地向下沉去,明明使劲了力气站着,却总是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