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娼门女侯-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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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性是软弱的,也是自私的,谁能不为自己着想,谁肯为严凤雅辩护。
  “这么说,梁大人当时的确只是酒疹。”李杭肯定地道。
  堂上三位大夫都在点头。
  严凤雅勃然大怒:“傅朝宣,你这个反复小人,竟然跟这些人串通好了一起来陷害我!”
  “梁大人根本没有病,是严大人你为了谋夺他的权位才会对外宣称他有病。”傅朝宣心头一颤,面上却毫不退缩地道。
  不管是为了江小楼还是为了自己,他都不能让严凤雅反咬一口。
  “既然大夫如此肯定,当初为何不肯出来告知大家真相?”李杭这样追问。
  傅朝宣昂首:“我说是酒疹,可严大人一口断定是麻风病,并且迅速封闭了梁大人居住的院落,再不许我去看诊。不止如此,他还将我扣押在府上,不容许人接近,这个——所有衙役都可以作证,除非他们畏惧严大人的权势,不肯实话实说。”
  “胡说!你这是血口喷人!”严凤雅向来会冤枉别人,可他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人冤枉。为了让众人相信,他大声道:“这一切都跟江小楼有关,大人,请你下令通缉这个女人,一切都是她策划的,她教唆了这个大夫来诬陷我!”
  所有人面面相觑。
  江小楼是谁,谁知道?
  严凤雅大怒:“就是国色天香楼的名妓桃夭!大人,您一定要抓住她啊!她和梁大人有仇,这事情她才是罪魁祸首!”
  李杭和众人脸上露出惊讶,随后便是嗤笑。(美人赋·娘亲十八岁)严凤雅一定是发疯了,所有人都知道,国色天香楼的桃夭早已经香消玉殒,死在了护城河里,太子妃的幼弟至今还被关在家中闭门思过,全因为他逼死了桃夭而闹得人尽皆知。
  滚滚护城河早已经带走了名妓桃夭,他居然说一切都是死人策划的,何其可笑。
  “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府衙所有人都能作证,监狱里也有——他们有人见过她啊!”严凤雅大叫起来。
  李杭派人查问,监狱和京兆尹后衙的确关押过一个美丽的女子,然而没有人确切知道她的身份,所有人都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至于桃夭一说,毫无根据。谁都知道,梁庆喜好美色,他经常弄来一些良家女子悄悄藏在自己的后衙。
  梁夫人十分难堪,丈夫的行为她并非一无所知。
  梁庆非常喜欢抢夺美女,也不管人家是未出阁的姑娘还是已嫁人的媳妇,一定要弄到手里。要是人家不给怎么办呢?客气一点,他就上门做客,让对方自动把姑娘送给他;要是这家人不识相,他就告人家谋反,把人家全家关起来,然后把姑娘弄过来,被他弄得家破人亡的不计其数。梁夫人就是这么娶来的,她出身于大名鼎鼎的冀州望族,大周非常讲究等级门第,按道理讲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嫁给梁庆这样的人,更何况她本来已经有了未婚夫。但是因为太漂亮,被梁庆盯上了。那时候梁庆担任着冀州同知,特意到康家去,明白地说皇帝已经把她赏给他了。康家人虽然明知道这纯属胡说,但是他们身为地方上的贵族,生怕他罗织罪名到皇帝那里胡说八道,只好想方设法退了婚,把女儿嫁给他。
  出身名门的梁夫人尚且如此,其他寻常女子又怎能幸免。
  到了京城之后,梁庆知道权贵并非他能得罪的,所以他紧跟着皇帝,忠心耿耿的做好一条狗,闲暇之余,他抢夺的都是平民女子,而且做的比较隐蔽,不轻易被人察觉。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梁庆的监狱里现在还关着因为不肯从他而被严刑拷打的无辜女子,这样一来,后院里有一个美貌少女算得了什么?
  李杭认为所有的供词全都是严凤雅的狡辩,毫不留情地将他关押了起来。
  严凤雅大声抗议,可这并不能拯救他。
  这时候就体现了出身的坏处,如果严凤雅是豪门大族出身,梁夫人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成功。
  李杭转而提审府衙中严凤雅的亲信,经不住拷打的衙役交待出了严凤雅囚禁梁庆,偷用印章,甚至是押送梁庆去养病的秘密。
  当日在火场上的两个大汉经过一系列紧张的通缉,很快被地方州县捉拿,送来京城。严刑拷打之后,两人坦白当日被严凤雅收买。
  这些人说得事无巨细,十分清楚,甚至连严凤雅通宵不睡,召集他们一步步谋划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负责审判的官员们听得目瞪口呆。
  这件事情涉及到皇帝喜爱的臣子,哪怕梁庆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毕竟是朝廷命官,而且深得皇帝宠爱,他的死,严凤雅当然要负责任。
  在经过三天三夜的审讯之后,他们向皇帝禀报,
  李杭的奏章上,历数严凤雅的罪过:一是忘恩负义,谋害上峰。二是虚拟奏章,欺君罔上。三是制造混乱,火烧梁庆。
  很快,严凤雅正式入狱。
  这个消息一传播开,原本京兆尹府衙内的衙役们全都慌了手脚。京兆尹衙门原本要换一个新的主人,可这个人竟然不是少尹严凤雅。
  没有人相信辩解得声嘶力竭的严凤雅,尽管他额头上青筋暴起,恨不得以死明志,可惜,傅朝宣根本没有理由陷害梁庆,而那个最关键的人江小楼,早已不知所踪。有了梁夫人声势逼人的痛斥,京兆尹衙门的所有仆从几乎一面倒,全都把严凤雅的恶行哭诉了一番。
  皇帝阅读了刑部尚书的奏章,顿时火冒三丈。
  奏章将严凤雅的狼子野心描述的活灵活现,为了配合皇帝的爱好,李杭特意把梁庆变成了一个受害者,一个鞠躬敬业、死而后已,却不小心被自己忠心的属下设计陷害、无辜丧命的可怜朝臣。
  严凤雅最大的罪过,不是他要设计杀害梁庆,而是他试图蒙蔽皇帝,上了假奏章。这是欺君之罪,杀无赦。
  皇帝觉得很丢面子,专门负责京城的官员居然被百姓们烧死了,死得那么可悲而且可笑,于是他下诏,将严凤雅处以腰斩的极刑。所有协助他、帮助他隐瞒情况,押送梁庆的衙役也跟着受罚,不是问斩就是发配远方。
  诏书立刻下达。
  原本被梁庆和严凤雅压制的官员们十分兴奋,严凤雅垮了,京兆尹也空了出来,他们的机会来了。
  行刑前的晚上,严凤雅拖着沉重的镣铐,被关进死牢。他无论如何不能想到,原本春风得意,准备继承京兆尹一切的自己,怎么会转眼之间成为阶下囚。
  傅朝宣作为一个刚直不阿的大夫,拼命保护自己的病人,坚决不肯同意严凤雅的阴谋,被迫软禁在京兆尹衙门,最后还挺身而出证明事实,顿时环上了正义的光芒。
  消息传播开来,百姓们奔走相告。严凤雅这些年帮助梁庆作恶,得罪了不少人。
  “腰斩啊——”江小楼似笑非笑,“可见主审官也很厌恶背叛主人的狗呢!”
  郦雪凝正在专心缝补手中的衣裳,听见这话抬起头,笑着看了她一眼:“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京兆尹的坚固囚牢,马上就要土崩瓦解了。(戏游花都)”
  郦雪凝惊讶地望着对方,有些不明所以。
  江小楼站起身,推开了窗子,看着远处沉沉的夜色:“你瞧,月明星稀,明天一定会是个好天气。”
  适合上路的好天气啊……
  皇帝在刑部的折子上朱笔御批,告示高高悬挂在高大的城门口、衙门前,所有人都远远观望,气氛冷凝。原本所有犯人经过审判后等到秋后才能行刑,但因为这件事情闹得很大,不杀严凤雅难以平息风波,皇帝金口玉言,立即执行。同样的菜市场,早已聚集了无数看热闹的人,他们大声议论着,脸上流露出的是兴奋的神情。
  “京兆尹没得麻风病啊!那不是白白烧死了!”
  “是啊,听说都是这个犯人的阴谋诡计,说什么梁庆感染麻风病,借机会除掉他往上爬呢!”
  “哎呀,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竟然还有这等奸诈的人,连这么阴损的主意都想得出来!”
  “你懂什么,这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太阳升到中天,街道两旁人山人海,声声锣鼓从内城传来,监斩官骑着高头大马,众多全副武装的士兵押送囚车缓缓过来。观看的人群顿时一阵哄乱,场景比当日烧死梁庆还要热闹三分。监斩官轻咳一声,下了马,举步上台,坐在桌案后的椅子上,很快又有人送来了行刑公文。
  严凤雅跪在案前三丈远处,身边有两名士兵把守,身后穿着鲜红衣裳,裸着半边粗壮手臂的刽子手挺刀待命。严凤雅嘴里面被套上木嚼子,这使得他无法喊冤,无法倾诉,甚至无法说出半个字。
  不该是这样的,他本来应该成为新一任的京兆尹。他本来应该继承梁庆的一切,江小楼明明说过的!
  此刻不远处的酒楼,江小楼站在二楼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远处的行刑。她甚至能够穿透重重人群,看清严凤雅脸上的暴怒,心头的不解和困惑。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她的嘴角带着愉快的微笑,恰如观看一场声势浩大的表演。她深深知道,严凤雅只想到成功,绝想不到失败,或者说,他早已经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忘记了世情的残酷。谁能忽略赌博的酣畅淋漓与冒险疯狂,可惜他忘了,赌博者,终将毁在一个赌上。
  如果严凤雅此刻是一个旁观者,他会发现江小楼替他精心安排了一个怎样的结局,从她确定他作为这个计划的执行者和贯彻者,她就已经洞悉了他的心灵深处。
  在血腥的刑场上,所有人只看到严凤雅充满悔恨和愤懑的表情,然而却忽略了背后隐秘的故事:梁庆的残忍贪婪,造成了全部噩梦的开始;江小楼看似飘然出世的佛理,隐藏着屠杀的前奏;得了麻风病的上峰,勾出了严凤雅隐藏多年的野心;江小楼的谋略和才能,尽现于与每个人的交谈;炽热的欲焰中,严凤雅最终屈从于自己的权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梁庆想不到自己精心培养的臂膀,会为他送上最后一杯毒酒;人性与佛性的挣扎,傅朝宣在除恶愿望中越走越远;阴暗的人心与复仇的烈焰纵横交织,江小楼把自己的仇人一步步送入死亡的陷阱。
  在这个计划里,她利用的是人最简单的感情和最复杂的人性。
  在一环扣一环的勾连对付中,计划首尾相衔,不落窠臼,无不体现她的匠心独运、眼光精准,恰似一条斑斓奇异的蛟龙,看似美丽夺目,却在你不经意之间露出吞噬一切的真面目,成为所有人永不磨灭的噩梦。
  一人强行脱光严凤雅身上的衣服,使腰部裸露出来,硬压着他伏在铡床上,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架势。严凤雅体格高大,肥白得像葫芦瓜一样,格外引人注目。他变得面无人色,脚下,已经有一摊尿水。
  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口中呐喊一声,猛然抡起手中的大刀,不假思索地砍向高高悬挂在空中的绳索,巨斧猛然落下。一声闷闷的声响过后,严凤雅已经血肉模糊。
  人的主要器官都在上半身,因此他被从腰部砍成两截后,神志依旧清醒。往日里犯人的家属往往会打点一下刽子手,让他行刑时从上面一点的部位动刀,可以使犯人死快点,减少点痛苦;可惜这一回,梁夫人早已打点过,贿赂刽子手从下面一点的部位动刀,于是刽子手精心准备了一块桐油板,将严凤雅上半截移到上面,使血不能流出来。如此一来,严凤雅最少还要多活半个时辰。
  血肉之躯寸寸受割,其痛楚可想而知了。从前严凤雅想出无数刑罚来折磨别人,可当今天这酷刑落到他的头上,他才真真切切体味出痛不欲生的滋味。
  他濒死的眼睛,火焰般闪着绝望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巨大的鲜甜味道,人们惊惧交加的看着,不时交换着意见,窃窃私语。
  江小楼饶有兴趣地在距离他十分遥远的高楼上,仔细观察这位酷吏的反应。
  血,大量的鲜血,立刻从他的嘴里涌了出来,他的面孔逐渐扭曲。
  严凤雅濒临死亡,却突然仿佛闻到了某种淡淡的香气。曾经在密谈之时,他无意之中靠近,闻到了江小楼身上的一种醉人香气。那时候他也感觉到奇怪,一个被囚的犯人,何故身上竟不让人觉得肮脏可怖。后来他才知道,哪怕在病重的时候,只要一有条件,江小楼就自己为自己擦洗身体,保持洁净。可见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在精心准备。
  一些不连贯的、零碎的记忆,涌上了心头,那种香气,类似于春天花开的芬芳,却又萦绕着一种隐秘的、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道。不,或许那血腥味道是他自己身上的,毕竟他的腰已经被斩断了……
  悔恨不该听信这毒辣女子所言,他有今日,江小楼便是罪魁祸首。他本无意伤害梁庆,是她勾起了他心底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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