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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淳风一颤:“这个……若是有小姐你真正的生辰八字我也算得。”
江小楼点点头道:“那我就将自己的生辰告诉你,你为我算,算错一条……”
她停在这里,目光带笑地看着伍淳风,直把他看得汗毛倒竖起来,连声道,“我尽力,我一定尽力!”
江小楼冷冷一笑,说了自己的生辰。伍淳风口中念念有词,认真研究,半响后脸色发白,一言不发。
江小楼盯着他:“怎么,算不出?”
伍淳风心头发虚,冷汗直流:“小姐是金命,一生平安顺遂,贵不可言——”
“胡说。”江小楼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旁边的彪形大汉立刻扇了他一耳光,伍淳风被打得嘴巴流血,心中叫苦不迭。
江小楼说道:“再算。”
伍淳风咬了咬牙又道:“你只是一时时运不济,将来定会夫妻和顺,婚姻幸福,子女满堂。”
江小楼冷笑:“又错了。”大汉啪地一声,一道耳光下去扇掉了伍淳风的门牙,他呜呜咽咽地道:“江小姐,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别再让我算了!我不敢算啊!”
江小楼道:“不行,算到我满意为止,你才可以离去,下一个。”
伍淳风就这么算下去,然而每一次的答案江小楼都不喜欢,所以他足足又挨了十来个耳光,两边脸颊都被打得火烧火燎,肿得如同猪头一般,江小楼才吩咐那彪形大汉停手。
既然说假话对方不爱听,伍淳风索性大叫起来:“你是天煞孤星!天煞孤星!”
江小楼望着他,面上不笑了:“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伍淳风捂住脸,颤抖道:“天煞孤星刑克厉害。初年必属豪富,生来丧母还克父,无一幸免,婚姻难就,晚年凄惨,孤苦伶仃,六亲无缘,刑亲克友,孤独终老!既有贵人相助无碍,却免不了遍体凌伤,刑伤有克。”
伍淳风一边拼着命说完,一边恐惧得瑟瑟发抖。然而江小楼良久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吩咐人再痛打他。她美丽的面容沉浸在夕阳的阴影里,一半明一半暗,显得格外幽深。心头缓慢咀嚼回味着他说的话,忽而一笑:“这一回,你算得不错。”
伍淳风有些不敢置信,这话的意思是——她放过他了?
她一双莲足缓缓走到了伍淳风跟前,笑容展开,恍如桃李:“今天我放过你,但是——既然谢府又死了人,这法事道长还是得做下去。”
伍淳风连忙道:“不,不!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敢做了。”他没想到这辈子还能遇上江小楼这样的煞星,简直是疯子,说要挨打不说也要挨打,怎么说都是错的,她分明就是故意折腾人。
江小楼叹了一口气:“若是不去,那还要再挨十个耳光。”
伍淳风畏惧十足:“你到底要干什么?”
江小楼并不多言,只是道:“很快,道长你就会知道的。”
听到“很快”两个字,伍淳风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江小楼一双纤纤玉手抬起他的脸左右端详,啧啧道:“好一张道貌岸然的脸,为什么要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下一次谢家来请你的时候要怎么说,道长明白了吗?”
伍淳风猛地打了一个冷战:“明白,我全都明白。”
江小楼满意地点点头,又打量了他一眼道:“脸上的伤可要好好养着,别人要是问起来……”
伍淳风道:“是我自己摔的,自己摔的!”
江小楼摇了摇头:“摔是摔不出这样的伤势的,道长不如想个更好的理由。”
伍淳风眼珠子转来转去,狠下心肠:“是我泄露了太多天机,老天爷惩罚我的。”
看江小楼转身离去,他不知着了什么魔,突然大声道:“江小姐,若是你找不到命中的贵人,这一辈子注定无亲无友,孤苦一生!”
江小楼的脚步顿了一下,却只是短短一瞬。
一路出了树林,江小楼给了那几个大汉一些赏银,问道:“大少爷在哪里?”
其中一人立刻躬身回答:“大少爷就在树林东面的马车里等着您。”
江小楼点了点头,举步向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那几名彪形大汉看着她的背影,不由悄悄议论起来:“这位江小姐真是心狠手辣呀。”
“是呀,你没有瞧见那个伍淳风被打得一副猪头样,我想他这一两年内都不敢出来做局子了。”
这边他们议论着,江小楼已经上了马车。
谢连城正在闭目养神,江小楼笑道:“好一个谢大少,我在这里拼死拼命,你却在这里悠然自得,说到底还是你谢家的事,应该你亲自处置才对。”
谢连城叹了一口气道:“吓唬人的事我不在行,所以只能交给你去办了。”
江小楼随即弯起嘴角:“你觉得我是在吓唬他吗?”
谢连城愕然道:“难道你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
谢连城人未到场,早已知道林中发生的事情,江小楼毫不犹豫:“自然是真的,我可从来没有打算要吓唬谁。”
谢连城瞧着江小楼的神情,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这个女子居然如此强悍,而且丝毫也不掩饰,到底该说她无所畏惧还是真诚到底,真不知道叫他该说些什么好。他慢慢地道:“下一步应该去捉鬼了吧。”
江小楼灿然一笑,笑容显得格外和气:“正是。”
江小楼的美丽从外表来看其实与谢瑜不相上下。然而谢瑜的神情总那般的清高冷傲,如同一朵水仙,叫人不易亲近。而江小楼像一道温柔的睡莲,看似温柔美丽,让你不由自主觉得诱惑,可一旦你真正靠近了才能察觉到莲叶下的漩涡深深。
他眸如深潭,微微一笑道:“你刚才说得不错,既然是谢家发生的事,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如果真要捉鬼,那就算我一份。”
江小楼面带审视:“谢大少是担心我伤害你的妹妹?你也未免太多虑了,我看起来像是下手狠辣的人吗?”
谢连城默默地在心里道:看着很像。
三天之后,谢家人不得已又请来了伍淳风,请他作法去除灾厄。伍淳风按照江小楼所说,装模作样了一番,唉声叹气道:“这鬼怨气太重,到处索人性命,贫道已经想法设法为谢府消灾解厄。只是做满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尚需时间,在这四十九天之内,暂且还拿这只鬼无可奈何。所以各位千万要小心,不要着了她的道,晚上尽量关门闭户不要出来。”
听到这告诫,人人都是心头惊恐十分畏惧。谢香的脸上却露出了得意的神情,她四下里扫了一眼,没有见到四小姐谢瑜的身影,眼珠子一转不由计上心来。
送走了伍淳风,谢香扭头就去了四小姐的院子里。等她进了屋,发现谢瑜正在书桌前练字,不由笑道:“四妹妹还真有闲心,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却跟没事人一样。”
谢瑜抬起头来见到谢香,不由脸色微沉:“家里的事情自然有王姨娘和三姐你操心,我横竖就是一个闲人,多说半句话你都要嫌弃的,我又何必惹人讨厌。”
谢香甜甜一笑:“话可不是这么说,这陌儿可是四妹妹你院子里的人,她突遭横死心怀怨恨,自然而然就会到处作怪,那小厮想必也是她拉去垫背,难道你就不怕?”
谢瑜眼皮一颤,垂下头来继续练字,可是手却不由自主有些颤抖,她连忙用左手按在右手的手腕,这才把一个静字最后一笔写完。
看透她的神情分别是故作镇定,谢香在心里冷笑,故意低头端详了一番才道:“这个静字写得真是好,不知四妹你知不知道,那江小楼对于书法也很有造诣。”
谢瑜闻言不由抬起头,凉冰冰的眸子没有丝毫笑意。谢香恍若不觉:“听说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当真是才女。”
谢瑜只觉得胸口蓦得一紧,对方的话仿佛一支无形的针,让她痛得站不住。下意识的,她几乎是含恨怒视着,谢香却是无比镇定。谢瑜是个清高自诩的女子,仗着自己受宠,仗着自己美貌,素来自诩谢府第一娇贵的人。可是现在府中出现了比她更优秀、更美丽,更得谢老爷宠爱的人,她自然心怀厌恨,这把火——看样子很容易就能挑起来。
谢香神秘地低声道,“不过,她长得再美也没有用。若非是因为她,陌儿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死了呢?”
谢瑜心头一颤,只觉得牙齿都在发酸:“既然人都已经死了,还提她做什么?”
谢香摇了摇头,眼底满是故作的亲热:“人家可不像你四妹这么宅心仁厚,背地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唉,我还是不说了,免得你生气。”
谢瑜立刻追问:“说什么?”
谢香向四周看了一眼,这才悄悄地说:“四妹,你是不知道那江小楼在背后说你——”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果然见到谢瑜脸上的神情愈发焦急,这才慢悠悠继续说下去,“她说陌儿的死跟四妹你脱不了干系!”
谢瑜浑身一震,手中的毛笔啪地一声掉在了宣纸之上,原来一个清秀端雅的静字立刻就被墨汁涂花了。她顾不得去捡那支毛笔,一把抓住谢香的手腕,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谢香连忙呼痛,谢瑜知道自己一时失态慌忙松手,强自镇定,面上却无比愧疚,轻声道:“对不起三姐,我一时有些激动,你可千万不要怪我,我只想知道——她为何要这样说。”
熏炉里焚着百合香,味道十分沉郁。谢香揉了揉自己发红的手腕,笑容故作释然:“看不出四妹你平时柔柔弱弱,竟然有这样大的力气,我手腕都快被你捏断了。其实也没什么,她不过是想转移别人的视线,大家不都说陌儿的死和她有干系么,她就将这件事情推到你的身上,如此一来她才能洗脱嫌疑。”
谢瑜垂下眼睛,睫毛投落两道阴影,显得心事重重。她当然知道江小楼的话不容易被人采信,可是大哥会怎么看待这件事……说到底,陌儿是她的丫头,她根本无法推卸责任。想到这里,她心中更加把江小楼恨到了骨子里,从前只是嫉妒对方的美貌和才情,更嫉妒父亲对江小楼的爱护远胜于己。再后来,她记恨江小楼能拥有得到大哥的机会,这个机会是她奢望一生,永远可遇而不可求的。
一天天下来,她觉得自己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怪江小楼一人。如果她不进谢府,如果她没有引起自己的嫉妒,如果她没有可能嫁给大哥,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缓缓阖上眼,须臾又睁开,冷笑一声道:“她说我什么我都不在意,罪魁祸首不是我,我是不怕的。”
谢香不由微微眯起双眸:“道长说这事还没完,如今陌儿的鬼魂四处作祟,还不知道要祸害谁,四妹妹总得小心一点。”
谢瑜胸中气血都在翻滚,眼里隐隐冒出一丝火光,却明白不能再次失态,所以她强行压了心头的火气,只是悠悠一笑道:“多谢三姐的提醒,我自然会小心的。”
江小楼刚刚回到画楼,小蝶便欢天喜地地迎上来,高声道:“小姐您回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压低声音:“小姐,菁菁今天又向奴婢打听你过去的事。”
江小楼加深了笑意:“哦,你告诉她了吗?”
小蝶眼睛弯弯的眯起来,鼻子皱着,原本那张淳朴,甚至显得有些傻乎乎的面孔立刻增添了几分讨人喜爱:“小姐,你当小蝶是傻瓜么,咱们在那边的时候小蝶也没给你惹过什么麻烦呀。菁菁第一天追问小姐的事我就已经反应过来,怎么还会再上她的当?”
江小楼戳了戳她的脑门道:“瞧你得意的,当初是谁把自己吃得跟小猪一样。”
小蝶的脸孔立刻涨红了:“都是老久之前的事了,小姐怎么还提起了。”说完她又压低声音神秘地道:“那个道士走的时候说过,冤鬼始终怨气不散,是因为要找到杀她的凶手,可是找不到方向,不得不到处乱撞,这才困在了咱们这个院子里。”
江小楼看了一眼门口的黄符,冷冷一笑道:“小蝶,你去找一些黄鳝的血,半夜里悄悄地抹在四小姐院子外面的围墙上。”
小蝶一震:“黄鳝的血,那东西可腥啦,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当天夜里,小蝶果真按照江小楼的吩咐,悄悄取了黄鳝血抹在谢瑜居住的院子外面。到了深夜时分,守门的妈妈便听到外面扑哧扑哧的声音,像是有人走动,又像是在拍打着什么,便披上衣服打着灯笼走出来。谁知一开门,灯笼一闪,那声音就消失了。她一看门外什么都没有,当然以为自己听错了,只能回到屋里。谁知不过片刻的功夫,又听到同样的奇怪声音,只能再起来开门一看,还是什么都没有。如此反反复复的折腾了十来次,始终也找不到任何人。
她哪里知道,黄鳝的血很腥,能够吸引很远处的蝙蝠。这些蝙蝠闻腥而来,不停地拍打着翅膀,纷纷撞在谢瑜的院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