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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昭云并不蠢。她循着众人的目光也看向了兰夫人，马上就明白了过来。不由得嘴角一撇，心说这两母女还真是小家子气，见不得旁人别她强一星半点。
她这一闪而过的表情，正正落在了兰水灵的眼中。气得她衣袖下的拳头紧攥，骨节都微微发白了。
接下来出场的几个，都没有岑若雪那般让人震撼的表演，根本抓不住众人的注意力。大殿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下来，敬酒的敬酒，吃菜的吃菜，聊天的聊天。
直到吕纤致上场，才把人们的目光拉回了殿中。她身后跟着四个装扮清雅的宫女，四人合力抬着一张不大的矮桌。桌上放着精致细巧的瓶瓶罐罐，银扦香木，一应俱全。
随着她们走上殿来，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虽说馥郁满室，香味却杂乱无章。看来吕纤致是想当中表演调香了。
兰水灵嘴角轻蔑的一挑，俯在兰夫人耳边小声说道，“娘，你看那贱蹄子，真够小家子气的。”
“所以啊，娘的水灵才是秦国最出众的大家闺秀，她们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怎么跟娘的宝贝水灵比？”兰夫人爱怜的握着兰水灵的小手，温声说道。
兰水柔隐约听到两母女的对话，在心里翻了翻白眼，面上却是惯常的带着温顺的笑容，帮兰水灵的酒杯斟满了酒。
兰水灵得了母亲的夸奖，满意的笑着往兰夫人怀里拱了拱。
殿中的吕纤致跪坐在矮桌前，神情专注的摆弄着面前的瓶瓶罐罐。只见她指若柔荑，灵动纤巧。像是在弹奏一曲优美的乐章。举手投足更是带着指点江山的淡定自若。
昭云饶有兴味的望着吕纤致。虽说跟她认识不久，相交不深。可昭云觉得吕纤致并没有官宦之后常见的骄矜倨傲已是难得，偶尔有些小姐脾气也是在所难免。
043 鼓舞
人们都停了饮酒玩笑，饶有兴致的望着大殿之中的吕纤致。这香调的如何且不说，光是吕纤致那倾城之貌，已然让人心醉不已。
须臾，香便调制好了。
吕纤致点起一点明火，引燃了香炉中的香粉，盖上盖子。袅袅香烟，徐徐从细孔流泻而出。
在她燃香之前，计算好了风向。
此时，那香烟正缓缓飘向上座的太皇太后。继而，才在殿中弥漫开来。
当坐在最末的昭云闻到时，殿中的其他人早就眯起双眸，一副浸淫在这奇幻香气之中的享受表情。
不得不说，吕纤致这香调的极好。
不难辨出其中既有檀香醇厚，又有麝香清雅，既有金桂悠远，又有薄荷清凉。既馥郁芬芳，又不甜腻。既甘冽醒神，又不辛辣。可说是让人一闻便能记住的香气。
顷刻间，殿中的沉香便被盖了过去。就连之前熏得昭云脑仁疼的脂粉香，也被吕纤致所调制的香气所掩盖。昭云立时觉得神清气爽。她深深呼吸几次，四肢百骸登时都异常舒爽。
好香！
太皇太后爱香，众人皆知。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调制出让太皇太后都为之称道的香来。
可以说，吕纤致此举相当大胆。太皇太后向来视吕家为眼中钉，吕纤致一旦失败，将连太皇太后跟吕家一直维持的表面那点和气都消耗殆尽。
幸运的是，吕纤致赌赢了。不但赢了，而且从太皇太后满意的神情来看，她对吕纤致的态度也有所转变。
太皇太后下垂的嘴角这回实打实的挑了起来，沉声问道，“这是什么香？”
吕纤致赶紧俯身跪倒，恭敬答道，“回太皇太后的话，这香还未取名。纤致斗胆，恳请太皇太后赐名！”
“嗯！”太皇太后点点头，慢条斯理道，“既是在百花宴上调制而成，就叫百花香吧！此香哀家极喜，来人啊，赏！”
能得太皇太后一个赏字，已是极大荣宠。所有人都以为不过是赏些金银也就罢了。谁知就见她话音未落，便把小指上的护甲取了下来，交到芬嬷嬷手上，示意她拿给吕纤致。
“嘶——”兰夫人见状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她没想到不过是吕纤致毫不费力的调了点香粉，就得到了太皇太后如此爱重。
兰水灵也是大吃一惊，她嫉恨的看着跪在殿中的吕纤致。从侧面看她，臻首微垂，玉颈莹然，像是从仕女图上走出的妙人一般。
“哼！”兰水灵不由自主的冷哼一声，极其不悦的小声问兰夫人道，“娘，凌昭云那儿到底安排的怎么样？”此时，兰水灵的心中的恨意如同潮水一般绵延不绝，迫切的需要一个出口来发泄。
再者一个吕纤致已经够让她堵心的了。凌昭云只不过是没权没势的乡下丫头，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兰夫人拍了拍兰水灵的小手，“放心吧！娘都安排好了！”为了贿赂小袁公公，她可是连祖上传下来的碧玉貔貅都送了出去的。
没办法，谁让槐公公手底下的人好东西见得多，寻常物件根本买不动。
兰水灵胡乱应承一声，便带着贴身丫鬟下去换衣裳了。
待吕纤致谢了赏，收拾停当。
殿外响起一阵急促的鼓声。
众人目光齐齐转了过去，昭云也不例外。
荷花偷眼观瞧神情专注的昭云，将小袁公公交给她的纸包撕开一角，执起酒壶装作为昭云添酒的同时，白色药末随之一起落杯中。
等她放下酒壶，昭云的视线还没有拉回来，荷花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昭云虽说没注意，可坐在她对面的兰水柔却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安平候府向来眼线多，她是知道了。从她进府，商无瑕明里暗里清理了不少。
外人只道是安平候生性残暴，对下人动辄打杀。在民间平白落了个冷酷无情的坏名声。
枉他自诩英明，就连刚进侯府的凌昭云身边都被插上了针，都全无感觉。
兰水柔心里轻视，同时，脸上的表情也显现出她这一心理活动。
昭云正好转头，跟兰水柔的目光对上，两人眼神胶着片刻，便又分开。昭云想不明白的是兰水柔这样的神色是冲着谁去的。兰水柔则是在心里暗骂昭云死蠢，等着看她出丑。
随着鼓点声声，一身火红劲装，脚蹬马靴的兰水灵跃入殿中。
她头绾双髻，像是一团跳跃的火苗，尽情燃烧着每一个人的眸光。
兰水灵腰间缠着一只小巧的双面鼓，手执鼓槌，鼓槌上的红菱跟随着她的动作上下飘摆，好不热闹。
跟其他人不同，兰水灵身侧还有六个给她伴舞的舞姬。
为了凸显出兰水柔，她们身着蜜合色劲装，围在兰水灵身侧，更显出她的跳脱灵动。
殿里的乐工也都配合着兰水灵的鼓点，奏起了雄壮有力，节奏分明的军乐。
兰水灵举手，下腰，抬腿，击鼓，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柔美与力量的结合。虽说兰水灵小小年纪，可她丝毫不怯场不说，还充满了寻常闺阁小姐没有的那股子冲劲。
就连昭云都不得不承认，兰水灵的这支舞，确实与别不同，很有看头。
座上的太皇太后都被兰水灵富有感染力的表演所带动，不自觉的抬手，轻轻帮她打着拍子。
殿中人见了，也都拍起手来。以兰水灵的年纪，能有这样的表现力跟台风实属不易。
然而昭云并不认同。昭云从她的鼓声，从她的舞姿里只看出了技巧的呈现，至于更深的内涵，半点也无。
昭云别无选择的随着大流拍手和着。心里却是不甘不愿的。在她看来，兰水灵的表演里充斥着太多的仇恨与杀伐。舞姿有力，却并不优美。
昭云一人的看法并不能影响其他人。一时之间，兰水灵成了焦点中的焦点。她那张因为不断舞动而现出两抹绯红的小脸在亮堂的烛光下格外迷人。
随着最后一声鼓点落下，舞姬环绕下的兰水灵英姿飒飒，昂首而立。
“好！赏！”
太皇太后沉声叫了声好，便将颈上挂着的红珊瑚珠串摘了下来，擎在手里，从座上下来，缓缓来到兰水灵跟前，亲手帮她戴上。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能叫太皇太后离座，亲自赏赐，这可是无上荣宠！
兰水灵知机的敛起骄矜的神色，跪倒在地，嘴角含笑谢恩，“水灵谢大姑姑赏赐！”
一声大姑姑，不止将她跟太皇太后的关系拉进，更是将兰家跟太皇太后栓在了一起。
殿里的人都听出了其中意味，可谁也不敢对此有任何意见。毕竟太皇太后之所以能稳稳坐在那个位子上，兰家是出了力的。
太皇太后虚扶一把，兰水灵起身。只见她额角微微渗出晶莹的薄汗，眸子晶亮，小嘴红润，好一个绝代佳人。太皇太后越看越喜欢，扶着她的手，对殿中所有人说道，“今次长乐美人选举必定较往届更加精彩。”话音一软，握住了兰水灵的小手，“光是水灵啊，就够哀家瞧的咯！”
语出，满座皆喜。不住附和。
兰水灵笑吟吟的挽住太皇太后，撒娇道，“大姑姑，可还有一个人没表演呢！”
“哦？”
兰水灵伸手一指，正指向了喝酒喝了一半的凌昭云。
044 鸩酒最毒
昭云咕咚一声，将嘴里的酒吞了下去。懵懵懂懂的看向兰水灵。
心说怪不得兰水柔要让她来百花宴，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好在自己早有准备。
昭云施施然起身，规矩周全的向着太皇太后一拜，“民女粗陋，莫要污了太皇太后的眼才好！”
“凌小姐说笑了，以凌小姐天人之姿怎会粗陋呢？若是凌小姐粗陋，可让水灵这种凡人之貌的没活路了呢。”说罢，掩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笑声似银铃，其中暗含的恨意与嫉妒任谁都听得出来。况且兰家二小姐善妒早就是京都的旧闻了。
但碍于兰家的势力，都不敢表现出来。小姐贵妇们也都跟着皮笑肉不笑的呵呵几声。
吕纤致担忧的望着昭云。
她早把刚才呛了昭云的事丢到脑后，这会儿绞着帕子，替昭云捏了把汗。
昭云并没还嘴，仍然保持着气度，礼貌的微笑俯身。
太皇太后盯着她的脸，认真看了看。
方才离的远，这会儿瞧真切了。果然跟那个兰绮月惊人的相似，而且她比兰绮月的五官还要更加精致。
狐媚子！
太皇太后看着凌昭云那张脸就腻烦。她非常不耐的把胳膊从兰水灵那儿抽了出来，闷哼一声，“看来凌小姐到底跟京都长大的小姐们不大一样！”刚才翘起的嘴角，已经耷拉到了下巴。
话音未落，便由芬嫲嫲搀扶着往座上走。
昭云赶紧跪倒，“民女惶恐！”
“咳咳——”太皇太后轻咳几声，朝身后摆了摆手。
没人敢揣测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偌大的殿中，也只有芬嬷嬷敢在这风口浪尖上说话，“还请凌小姐准备准备，难得老祖宗今天有兴致！”
“是！”
昭云起身，还没站稳，忽然觉得头重脚轻，眼里发花，脚下虚浮。她以为是起的太快，也就没在意，莲步轻移，缓缓向着隐在屏风后的乐工走去。
遥遥注视她的吕纤致见她面色苍白，嘴唇青紫，心里咯噔一声。
吕纤致继而将目光转到兰夫人脸上，见她嘴角挂着奸计得逞的佞笑，更加担心了。
离得远，她也没法上前去提醒昭云，只得眼睁睁看着昭云向乐工小声嘱咐。为首的乐工敷衍的冲着昭云点头微笑，示意她放心。
其实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知道，方才他们那么卖力替兰水灵演奏一来是忌惮兰家的势力，二来兰夫人一定多多少少的给了银子的。
吕纤致之所以不愿表演歌舞，也是怕兰水灵在暗中使绊子。选择调香，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其中的蹊跷，昭云并非不明白。她根本没钱打点，也不屑于打点那些眼里只有钱的乐工。她仍然固执的认为，作为乐工舞姬歌姬，都该有自己的坚守，才能将最上乘的表演带给观众。
而那些钻到钱眼儿里的的，永远奏不出让人心驰向往的乐曲来。
这也是她为何对岑若雪青眼有加的原因之一。她不了解岑若雪，但她从岑若雪的琵琶曲里听出了那一丝纯净。茫茫尘世间，能保留住哪怕一丝的干净，也是不容易的。
吕纤致的调香，虽说带了些取巧的意味。可昭云从其中闻到的却是对吕丞相的孝义。若非为了爷爷，吕纤致也根本无需讨好太皇太后。更别说，还是在太皇太后决定了她的婚事之后。
本该恼怒羞愤的吕纤致，能够很快的从自己的负面情绪中解脱出来，将完美的一面呈现在众人面前，凭借着的，不正是坚韧的意志？
这也是她尤为可贵的，赤子之心的完美体现。
昭云缓步来到殿中，站定，看样子是想要跳舞。
之前已经有了兰水灵的舞蹈，是以人们对昭云都不报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