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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看斜阳 满座衣冠胜雪-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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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他打算让古英写折子送到蓟都,建议与西武和谈时,风云突变,一场规模巨大的暴风雪袭击了中部草原。
  已是年末,那日黄昏,铅云密布,大风骤起,宁觉非便已觉出不妙。他在帐中听了一夜的狂风,满心皆是担忧。
  果然,一早起来时,高高的积雪已经在他门前埋了大半。
  他奋力爬了出去,迅速观察了四周的情况。
  此时烈风刺骨,雪涛如浪,暴雪如雾,天地混沌一片。硕大的雪花在空中疾速飞舞,重重地落在帐顶、地上、河里,越堆越高,有的营帐已经被积雪压塌了。
  他迅速而准确地发布着命令,指挥士兵们救人,重新搭帐篷,清扫每座帐门前的积雪,随后才凝目看向对岸。
  西武军中的情况也一样。孤独及的身影不时闪现在忙乱的人群中,显然也在指挥着他的军队做同样的事情。
  宁觉非看向远方,暴风雪似乎无边无际,正在横扫整个草原。他对此颇有经验,这场雪灾的规模一定非常大,那些草原上的牧民已危在旦夕。
  只是,在这个没有现代化机械设备的时代,应该怎么去救呢?他食不下咽,夜不成眠,一直在紧张地思索着,谋划着。
  暴风雪肆虐了整整十天才渐渐停息,气温骤降,滴水成冰,已无人敢将皮肤直接暴露在空气中,连马腿都被包上了棉毡。
  宁觉非坐在帐中,看着烧得滚热的火炉,心急如焚。
  澹台德沁坐在他对面,也是阴沉着脸,却是一筹莫展。  宁觉非问他:“依你的经验,这次的暴风雪会席卷哪些地区?”
  澹台德沁这些时日早已估算过,闻言立刻答道:“只怕这方圆数百里都不能幸免。我们北蓟和西武在这片草原上有二百七十多个苏木,九百多个嘎查,大约有八万多牧户会遭灾,所有牲畜全部不能出牧采食,只怕会有上千万的马牛羊冻饿而死。这次可是十年难得一遇的暴风雪啊,不知会死多少人。”说到这里,他已是担忧得双眉紧锁。
  宁觉非知道“苏木”和“嘎查”是草原上对牧民定居点的称呼,前者大一些,后者小一点,但人数都不少,牲畜更多。现在已是积雪盈尺,在又冻又饿的情形下,人畜都不可能再坚持多久了。
  军中士兵也有许多的亲属、朋友、族人都在这一带聚居或游牧,这几天来,他们想起自己家中的景况,也是人心不稳,只是都不敢声张。宁觉非对此也有所察觉。
  犹豫了两天,他已是下定决心,这时对澹台德沁说:“我们要立即集合队伍,破雪开路,进灾区救人。”
  澹台德沁闻言一惊,对他的说法很感茫然:“这……我们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做法。风雪无情,天灾是老天降下的祸患,大家只能祈求天神保佑,好度过难关。这只有靠各自的运气,岂是人力所能左右?”
  宁觉非霍地起身,斩钉截铁地说:“风雪无情,人岂能无情?”
  澹台德沁看着他,仍然有些迟疑:“宁将军,救人我自然赞成,但是对岸还有二十万西武大军虎视眈眈,我们这一走,岂不是国门大开,放狼入室?这……只怕不行吧?”
  宁觉非却坚定地说:“我去找独孤及。受灾的也有他们西武的牧民,他不能见死不救。灾区面积如此广大,灾情如此严重,谁也不能袖手旁观。我会说服他一起去救人。”
  澹台德沁一听,脸色大变:“宁将军还请三思,那独孤及悍勇凶蛮,不是讲理之人,你想去西武军营?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宁觉非已经拔腿往外走去:“澹台将军,救人如救火,此时已不能有片刻耽搁。你立刻下令军中,按我的要求进行准备,我马上去对岸。”
  澹台德沁急道:“宁将军,如果你一定要去,我陪你。”
 宁觉非回头对他一笑:“澹台将军,你不用担心我,想来独孤及还不会如此鲁莽,如果我单枪匹马去找他,他定会听我把话说完。”
  澹台德沁却仍是担忧不已。
  宁觉非不等他再说什么,已经出门而去。


55。2

  外面的积雪深得漫到了人的膝盖之上,走起路来非常吃力。
  宁觉非没有骑马,徒步走出军营大门,经过冰封雪盖的大青河,走向西武的大营。
  门前的两个哨兵立刻朝他举起了弓箭:“站住。”
  宁觉非从怀中掏出了九骏玲珑,对他一举,朗声道:“请你通报陛下,宁觉非求见。”
  那两个西武士兵颇为疑惑,但一来认得本国皇上的标记,二来见他乃孤身前来,似无恶意,便有一人快步回去报告,另一人仍然用箭指住了他。
  宁觉非站在雪中,纹丝不动,显得十分安静。
  不一会儿,独孤及便出了大帐,兴奋地走了过来。
  宁觉非冲他一抱拳:“见过陛下。”
  独孤及举起双手,热情地向他迎了过去:“觉非,好兄弟,你这是来看望做哥哥的吗?”
  宁觉非微笑起来,与他紧紧拥抱,随后才说:“大哥,兄弟此来,是有要紧的事要与你商量。”
  “好啊。”独孤及豪爽地应道,搂着他的肩往营中走去。“这外面贼冷,来,咱们到帐中说去。”
  进到王帐,独孤及兴冲冲地倒了两碗酒,递了一碗给他:“兄弟,好久没与你喝酒了,咱们先干了这碗。”
  宁觉非豪气地接过酒碗,与他一碰,便一饮而尽。
  独孤及哈哈大笑:“好兄弟,痛快。”
  宁觉非微笑着放下碗,这才认真地道:“大哥,这场暴风雪可是来者不善啦。”
  独孤及脸色一变,沉重地坐了下来:“是啊,草原上会死很多的人,会死很多的马牛羊。北蓟和西武两国,只怕会元力大伤。”
  宁觉非郑重地道:“大哥,兄弟决定分派军队突入灾区,救援所有的受灾牧民,但恐独木难支,此次前来,是想请大哥与小弟合兵一处,共同救人。”
  “你想去救人?”独孤及看着他,满脸狐疑。“怎么救啊?”
  宁觉非从容不迫地说:“我已让他们做了马拉雪橇,准备在雪橇上放置粮食、草料、药品还有御寒的毡毯、棉衣,给灾民送去。如果是零散的牧民,就把他们接到附近的苏木或者嘎查,也可以就近接出来,送到这里,妥善安置。”
  独孤及听了,大为佩服,却也感到为难:“可是,我们没有这么多粮草衣物啊。”
  “救灾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先做起来再说。我已递了折子上去,请我国陛下立刻调集物资送过来,以救援这里的数十万灾民。”
  独孤及听着他的措辞,不由得笑道:“觉非,你真当自己是北蓟人啦?”
  宁觉非很自然地道:“大哥,北蓟西武本是一家,又分什么彼此?我现在虽然身在北蓟,却还不是叫你大哥?并没有与你生分。北蓟和西武的牧民比邻而居,一起遭此大灾,我们正应携起手来,共同救援。”
  “好。”独孤及重重一拍桌子。“觉非,大哥听你的。”
  待他“出兵救人”的旨意一传出,西武军中立时轰动,不少士兵流下了欣喜的眼泪。
  顿时,两军互相协同,积极地准备起来。
  西武和北蓟的将领则聚集在独孤及的大帐中,宁觉非详细地向他们讲述了救人的步骤和做法,如何铲雪,如何救人,要密切注意哪些情况,遇到若干危险时应该如何处理,等等。这些将领都有亲友族人在这一带,便是北蓟的澹台、鲜于、大檀三大望族也都有不少人定居在此,因而,每个人都凝神细听他的讲话,看他在雪中演示。
  事实上,他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草原上,对宁觉非教授的破雪开路之法一听便明白,以前在大雪中行军时也用过,只是他们从来没有那个概念,就是军队应该去救援百姓。现在,宁觉非一提倡议,皇上便率先同意,他们也就觉得这是自然而然、天经地义之事,立时十分踊跃,积极参与。
  经过详细讨论,反复商议,他们估计了受灾的大致区域,并将其细分成一百条路线,每条路线派出千名士兵,总共要用十万人。为了抢时间,从而救出更多的人,实在不得不如此做。
  两天后,在宁觉非的指挥下,各个小队拉着装满物资的雪撬,扛着临时做成的手铲,陆续出发了。
  这些救灾物资将两军所有的储备全部搬空,独孤及和宁觉非又分别从附近的大城镇里调集粮草和冬衣,源源不断地派后续小队送进灾区。
  十日后,便有灾民陆续被送了出来。
  这些人全都骨瘦如柴,脸冻得又黑又紫,手足出现了明显的冻伤症状。一看到迎出来的宁觉非和独孤及,他们便跪了下来,嚎啕大哭。
  独孤及习惯了别人的跪拜,一时没有动弹。宁觉非却连忙上前相扶,要他们起来说话。
  那些人说的是草原上的方言,他不大听得懂,便回头看向独孤及。
  独孤及神情凝重,边听边轻声对他说:“这些是我们西武的牧民,他们的羊都被雪压死了,马也都饿死了。如今,他们已经是一无所有了。”
  宁觉非“哦”了一声,急忙安慰道:“没关系,只要人还在,一切都会好起来。你们放心,国家会想办法帮助你们的。”
  独孤及却阴沉了脸,轻叹了一声,吩咐手下的士兵将这些灾民先安置在军中,给他们治伤,并让他们吃饱穿暖。
  自此,每天都有两国的大批灾民乘坐雪撬,从被军队一铲一铲开出的雪路中出来。宁觉非听到了无数死里逃生的感激,看到了无数对未来绝望的眼泪。
  又过了十日,从蓟都送来的大批物资便赶到了。
  跟随前来的官员竟是云深。
  宁觉非此时已消瘦憔悴了许多,云深一见,便十分心疼。
  云深连日连夜地赶路,此时眉宇间满是疲惫,宁觉非见了,不由得十分感动。
  冰天雪地中,无数人在他们周围吵嚷着,办理物资交接事宜,张罗着卸下东西。
  二人沉默着,对视片刻,紧紧拥抱。

第56章…1

  这一次展开的救援大行动,共救出了游牧民十三万人。在各个定居点的灾民共有二十余万,接到救援物资后也能够安然度过难关。
  此次北蓟出人出钱,倾全力救援两国灾民,北蓟牧民固然感激涕零,西武军民也是感佩不已。两国军队携手合作,共同救人,已是亲如兄弟,彼此之间再也没有挥刀相向的欲望。
  一场战火就此化为无形。
  云深到来后,不但向两国灾民发放同样的物资,而且传达了澹台牧的旨意,表示愿意由国家出资,购买他们冻饿而死的所有牲畜,北蓟西武两国的灾民全都一视同仁。
  此言一出,万众欢腾。
  宁觉非看着在万民之前表现得雍荣大度的云深,脸上满是笑容。
  全面收购死亡牲畜,充作军粮,是宁觉非在奏折上的提议之一,没想到云深他们竟然全部采纳。如此看来,这君臣二人反攻南楚的决心已下。
  独孤及听了云深的话,心里也是十分感动,打仗之事自是再也不提。
  救灾事宜告一段落后,西武与北蓟便握手言和。
  独孤及亲至蓟都,表达谢意,并与澹台牧订下盟约,两国从此罢战,结为兄弟之邦,传之永远。盟约上还言明,北蓟可取南楚国土,但不犯西武一寸土地。西武则不与南楚联合,不给南楚提供任何帮助,也不犯北蓟一寸土地。
  云深与西武的大相国反复磋商,确定了盟约后,两国皇帝在正式文书上签字、用玺,此次结盟协议便正式达成。
  次日,宫中摆下盛大宴会,款待西武皇帝和使团全体文武大臣。
  宁觉非这是第一次参加皇宫中的盛宴,或者说,是他第一次走进皇宫。
  北蓟的皇宫并不奢华,不但比不上临淄皇城中那大片大片金碧辉煌的宫殿,就连几位南楚王爷的府邸都似乎比这里精致奢靡。这里的宫室全以巨石垒砌,正殿里装饰着虎、豹、熊、狼的头颅,显得十分粗豪。
  王座旁摆放着一排镶着纯金的人的头盖骨,云深告诉他,那是他们的先祖在过去的历次征战中杀死的敌方首领,砍下头盖骨做为酒杯。
  宁觉非点了点头,神色自若。古代的游牧民族大多嗜血成性,他自是知晓。看着那些可怕的“酒杯”,他低低地问道:“你们现在还会这样做吗?”
  “不会了。”云深看着他,微笑着道。“不过,如果你想砍下淳于乾的人头来做酒杯,我一定给你递刀。”
  宁觉非笑了起来,在桌案下握了握他的手。
  本来,云深为北蓟文臣之首,宁觉非为武将之尊,二人应分坐两边,云深却乘着皇帝还未来,先到他这里来与他说话。
  对他们的亲密,其他朝臣大多报以会心的微笑,似乎都觉得理所当然。
  宁觉非这时也已明白,草原上的人们在感情之事上的态度,与南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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