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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看斜阳 满座衣冠胜雪-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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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深看着他,忽然诚恳地道:“觉非,如果我说错了,请你纠正我。你是不是心里还惦记着南楚?惦记着那里的一些人?”
  宁觉非心中叹息,淡淡一笑:“云深,攻下南楚的计划是我做的,我也打算亲自率军南攻,难道你还会有什么疑心吗?”
  “不是,觉非你千万别误会,我对你自然是不会有任何疑虑。”云深略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次江从鸾来了之后,你似乎有了一些改变,不像以前了。”
  宁觉非微笑着说:“从鸾也是个可怜人。云深,我知你对他心怀芥蒂,可他那时人微言轻,淳于乾又派了侍卫看着我,他能做的也只有那么多,我已经十分感激了。如今他走投无路,我既然有能力,自然应该照顾他,让他过得舒心些。”
  云深听了,心平气和地笑了起来:“觉非,我知你是侠义心肠,真不愧是独孤及说的那样,鹰爪鸽心。你要照顾江从鸾,我当然不会反对,只是觉得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又是南楚人的形貌,竟敢只身深入我北蓟国都,似乎不是等闲之辈。现在是非常时期,我担心他会不利于你。你既然心里分明,那当然是最好了,我以后也不会再提起此事了。”
  宁觉非的笑容也很平静:“你的担心我自然理解。从鸾只是为我管家,别的都不会过问。我看他连府门都从来不出,这府里又都是你替我挑选的人,不会出什么纰漏的。我的公文都没有带回来,除了与你之外,我也从不在这里谈公事。守口如瓶已经是我的天性,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云深自然也知道他说的这些,江从鸾在这里的这些日子,表现得确实很规矩,想他独自一人关在这高墙深院里,周围都是自己的人,谅他也闹不出什么乱子来,所以倒也不反对宁觉非收留他。
  想到此,他便不再纠缠此事,重新转入正题:“觉非,你看呢?我们打算先让澹台将军做统帅,率军南攻,等你病好了,再赶去接替他,想来应无大碍吧?”
  宁觉非知道他们决心已定,便点了点头:“好吧,你提醒他,小心荆无双和游虎,这两员大将可不是等闲之辈,实是智勇双全,要他绝不可轻敌冒进。”
  “好,我知道了。”云深见他答应了,顿时喜形于色。
  宁觉非便打算结束谈话,送他出门办理公事。
  云深却抓住了他的手,凝神替他把起脉来。
  宁觉非猝不及防,被他拉住,却也不便挣脱,便只得重又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云深诊完了脉,却没有放开,反而两手合住,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温柔地道:“觉非,你心中似是郁结甚深,六脉阻滞,气血两亏,病势好得才这样慢。你有什么心事,尽管说出来,难道你我之间还不能坦诚相待吗?”
  宁觉非不动声色地缓缓将手抽出,很自然地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夹袍,温和地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概因为我老是生病,自己都有些不耐烦了吧。”
  云深温言劝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知你性如烈火,但凡有一丝力气,也要自己挣起身来,不愿意躺着让人侍候,不过,养病的事,还是得缓缓地来,急不得。”
  “是,我知道了。”宁觉非的声音也是不疾不徐。“你放心去忙你的去吧,我这病没关系的。一旦开战,你会更加忙碌,日理万机的,就不必天天过来看我了。”
  云深叹了口气:“是啊,更忙了,可是我又惦记着你,实在放不下心。要不,你还是搬到我府里去,这样我也不用两边跑了。”
  宁觉非缓缓地笑道:“你那里是国师府,我一直住着,名不正言不顺的,说起来也不是事,这里有这么多人,却没事做,也闲得慌,现下他们只专门照顾我,哪里会有什么不周到之处?你大可放心,专心去处理国务军务。打仗,抚民,战后重建,一揽子事呢,够你忙的了。”
  “是啊。”云深感叹。“我常常都有力不从心之感了。”
  “不会的。”宁觉非笑着鼓励他。“你有王霸雄图之志,经天纬地之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虽然事忙,也还是游刃有余的。”
  他们两人隔桌对坐着,脸上都挂着款款的笑意,声音温和轻缓,看上去,真就是相敬如宾。
  云深听了他的夸赞,不由得笑着起身:“觉非,你总是把我看得这么好,总是能让我恢复信心。”
  宁觉非也便站起身来,微笑道:“你本就出色,根本不需我夸奖,那是有目共睹的。”
  云深看着他脸上轻浅的笑,心中一暖,忍不住想上去与他拥抱。
  宁觉非却忽地看向脚下,原来他穿着的软底布鞋脱了一半。他便俯下身去,仔细地将鞋跟拉上。
  云深看着他缓缓直起身来,仍在对着自己微笑,但刚才心里的那股冲动却已淡化,再也伸不出手去。他也笑着,柔声道:“那我就先走了,你也多休息,要按时吃药,别累着。”
  “好。”宁觉非笑着点头,送他出了门。
第62章…2
  就在军营中腾起火焰的那一刻,在城上守卫的近万名北蓟士兵都是大惊,值夜的副将立即派人前往察看情况,并下令注意关外和两旁的长墙上有何异动。
  他派出的人跑步下城,只走出了不到百尺,便被从两旁房屋中涌出的大批南楚士兵围攻,顿时叱喝声、喊杀声、兵器相撞声不绝于耳,黑夜中有数名南楚士兵高举火把,只见刀剑齐舞,鲜血四溅。
  与此同时,自长墙两侧出现了两支南楚精兵,如潮水般向城头上的北蓟士兵杀来,领头的便是南楚副将陆俨。城门处也有一支南楚军队守住,绝不放一人出关。
  城上城下立时喧哗一片,将对将,兵对兵,斗在一起,不时有人被杀或者受伤后被扔下城墙,摔得血肉横飞。
  睡在将军府的几位北蓟将领和他们的亲兵则是被荆无双率军围杀,一场惨烈的激战之后,全都身负重伤。
  天光大亮时,城上、城中、将军府的这些北蓟兵将不死即伤,未有一人能够逃脱。他们均是血性男儿,绝不肯被俘受辱,只是拼命狠杀,最后全都力战而亡。
  荆无双见北蓟数万官兵尽皆阵亡,没有抓到一个俘虏,己方也是死伤甚众,懊恼之余心下却也佩服。这一战大获全胜,使南楚军心大振,全是他定下的妙计。他接到密报,知北蓟军队正在集结,似有南攻迹象,但领军之人却不是宁觉非,而是天威将军澹台德沁,忧虑之心立时尽去。
  他先将全城百姓疏散,然后率军队秘密藏匿至城外,再诱敌入关。那个潜去开城的北蓟探子已在燕屏关娶妻生子,半年前便被他查获,已是收买过来,为他所用。等敌人分兵离开之后,南楚各队再分别自秘道潜入,突施袭击,果然一举成功。这一次北蓟军队还是过去的老战法,荆无双对付起来自是游刃有余。
  在满城的欢呼与称颂声中,他却没有飘飘欲仙,头脑非常清醒。略微整顿了军事民情之后,他命令陆俨留下镇守燕屏关,若北蓟后续部队来攻,则依计行事,坚守不出。他自己则再无片刻耽搁,亲率两万骑兵和十万步兵急行出关,打算与游虎会合,夹击澹台德沁。
  这时,向西推进的北蓟主力已进入了燧城地区。
  燧城是南楚的北方重镇,地势险要,向东可以增援燕北七郡,向西可与剑门关遥相呼应,若遇敌军深入国境,则可以或从侧面出击,或者断其后路,因而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燧城虽是建在平原上,但不远处却是丘陵起伏,地形颇为坎坷,十分不利于骑兵野战。
  游虎利用地势,又开挖了无数堑壕陷阱,布下了一个巨大的平夷万全阵,这个由当年的扫北将军荆太沧创制的“以步制骑”的大阵在这种地形中就可以发挥极大的威力。
  澹台德沁却看不出这种阵势的奥妙,只觉得南楚的士兵们懒洋洋地端着缨枪长矛,东一队,西一群,似乎散漫得很,完全不具战斗力。他本就轻视南楚的步兵,这时更是不假思索,立即指挥大军进攻,命令重甲骑兵以“更进迭却”的锐阵向前冲击,雁骑和鹰军则分两翼包抄。
  可是,这里的山坡、矮树丛、溪流、沟壑等地势却极大地限制了重甲骑兵的发挥,马匹上坡下坎,常常被阻,需绕道而行,速度根本快不起来,完全失去了重甲冲击的威力,这时的全装铁甲反而成了累赘。
  雁骑和鹰军虽然速度极快,自左右两翼冲上,却很快便落入了伪装好的堑壕陷阱之中,立即被射杀,没有掉进去的人马虽左冲右突,一时也难以杀出。
  这时,游虎令旗一挥,大阵推动起来,将澹台德沁的十六万兵马完全分割包围,随即展开了进攻。
  游虎带来的军队有十万,加上燧城的守军五万,在实力上本是比不上北蓟的十六万铁骑,但此阵的确玄妙,利用地势之便,竟然与澹台德沁斗了个旗鼓相当。
  激战了三天之后,荆无双率领的十万大军便即赶到,与游虎合兵一处,将澹台德沁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里的南楚将士听说北蓟的五万兵马已在燕屏关全军覆没,顿时欢呼起来,叫好声响彻云霄,全军斗志更加高昂,誓要全歼侵略者。
  澹台德沁这时已率军抢上了距燧城约有三里的一座高峰青枫岭,打算固守待援,听闻这一消息,顿时心痛如绞。
  副帅大檀明略微懂得宁觉非的一些战术思想,便与他详细商议,设法派人立即赶回蓟都求援。
  入夜,十几队雁骑佯装分头突围,冲入山下的大阵中,与南楚军缠斗。
  正当阵中士兵的注意力都被分散之际,身穿黑衣的一百名鹰军战士弃马步行,乘黑夜摸进南楚军中,干净利落地放倒了南楚的散兵,并迅速换上他们的衣甲,悄悄溜出了重围,随后再次换装,化妆成当地百姓,昼伏夜行,向北方急赶。
  此时的燕北七郡已被防守得滴水不漏,这一队鹰军便当机立断,冒险改走无人穿越过的奥特山脉。
  奥特是当地方言,意即“老鹰都飞不过”。这座险峻的巨大山脉成为了北蓟和西武的分界线,余脉则伸入南楚境内,实为天险。
  全仗宁觉非当日对鹰军战士的魔鬼式训练,使他们虽是九死一生,牺牲了七十余名战友的生命,却仍然翻过了终年积雪的险峻山峰,成功回到了北蓟。
  顾不上片刻休息,他们便在草原上发足狂奔,碰到第一批牧民后,立即征用了马匹,随即快马加鞭,往蓟都赶去。
  这时,草原上黑云压顶,狂风呼啸,一场大暴雨就要来了。



第63章
  澹台牧听到禀报后,顿时震惊,继而大恸,狂怒之下,几欲失去理智。
  云深在一旁难过之余,却是暗自后悔当初未听从宁觉非的劝告。
  这次率人秘密突围,赶回来报信的鹰军小队长叫那拥。从宫里退出来后,他便直奔神威大将军府,求见宁觉非。
  这些日子里,宁觉非的病情又反复发作,高热不退,剧烈咳嗽,胃痛,腹泻,头晕目眩,折腾得他再度卧床不起。云深已遣人速去相请大活佛了。
  虽是难受之极,但是一听前线来人,他仍是立刻吩咐总管,请人进来。
  那拥急急地跪地行了个礼,未待开言,忽然失声痛哭。
  宁觉非大吃一惊。鹰军战士个个都是铁诤诤的汉子,就算是千刀万剐也不会皱一皱眉,什么时候掉过眼泪?他连忙挣扎着微微撑起身,只见那拥脸上全都脱了皮,又黑又瘦,衣甲破烂,手上还有冻疮,便知他定是经历了千难万险才回到蓟都。
  他定了定神,冷静地道:“那拥,你起来说话,怎么回事?”
  那拥这才站起身来,垂着头,沉痛地道:“将军,我们这次败得太惨了。”
  接着,他便将整个战况详细叙述了一遍,当说到留守燕屏关的五万名将士全都被烧杀而死时,不由得热泪盈眶,继而说到有三万余名战士在燧城地区被歼,又是哽咽难言。
  宁觉非呆在那里,感到难以置信。澹台德沁居然会上这样的大当,实在是料想不到。大檀明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劝阻?难道也跟澹台德沁一样,求胜心切?八万名精兵,就这样惨死,真是让人痛心疾首。
  半晌,那拥才勉强控制住情绪,将自己率小队突围回来的情况细细报告。为了掩护他们秘密突围,估计又有数千名宁觉非亲手训练出来的雁骑战死。
  这一次澹台德沁贪功冒进,至那拥的百人队突围而出时止,已经使北蓟损失了近九万人马,这几天的战况如何还不得而知。宁觉非心里想着,有些急了:“那拥,你说的这些情况,皇上都知道了吗?”
  那拥立即肃穆地道:“是,我已经禀报给了陛下。”
  “那陛下怎么说?”
  那拥忐忑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嗫嚅道:“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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