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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没有说话,就因为懂她,不愿意她受到伤害,所以想尽量避免让她面对事实。但真相远比她想象中残酷,她能承受得了吗?
希望到时候她不要恨我啊!
再次来到小巷,景况是颇为诡异的。昨天来的时候虽然人人都是一脸冷漠的神色,但也不会像今天这样一看到我们就躲。
于是我知道事情已不可逆转。
弱水一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很奇怪地走着,并且渐渐加快了速度。或者她也或多或少有点预感吧?
终于来到昨天那对母子住的地方,但就算在这本身就充满恶臭的地方,仍然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我的神色凝重,弱水惊慌地冲过去,看见烂草棚已经塌了一半,四周都是血迹斑斑。
坍塌的废墟中露出两只脚,我们拨开那些覆盖的茅草,只见到一具尸体横卧。正是那年轻的母亲。
只见她全身都是伤痕,两只眼睛还睁得大大的,满是恐怖和难以置信的眼神,愤怒的神情仿佛在对上天控诉着发生的人间惨剧。
那昨天奄奄一息的孩子则躺在屋子的另一边,也已经早已没有了气息,却没见什么伤痕,可能是支持不住自己断气的吧。
弱水捂住了嘴,不知是想堵回冲口欲出的尖叫,还是那强烈翻滚的恶心感觉。仔细分辨,可以听出她嘴里喃喃只是重复着一句话。
“为什么会这样?”
我叹了口气,刚想走过去安慰她,却见她发疯一样冲了出去,抓住正好经过的人大声问道:“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人干的?!”
我阻止不及,只见那个人虽然被她摇得头昏脑胀,但神情还是一样冷漠麻木。
我抓住弱水,苦口劝道:“别这样,弱水,你冷静一下。”
弱水回过头来看我,连面纱掉了也一无所觉。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昨天还好好的人,今天就变成了一具尸体!而且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发生了这种事情居然没有人吭一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所有的人都是帮凶?!”
她突地噎住了,被自己不经意吐出的话吓倒。
“难道……”她突然转头看着周围的人。“……是……你们干的?!”
仍然没有人说话,但是心虚、暴戾、贪婪的眼神泄漏了秘密。
弱水脸上血色全无,踉跄后退,我忙伸手稳住她。
“怎……你们怎么能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她几乎是嘶叫出声。
一个流浪汉终于说话了:“怪就怪你给了他们金币。”
“什么?!”弱水几乎崩溃。“就为了那几块金币,你们居然杀害了手无寸铁的人,这个人还是你们的邻居?!”
“就为了几块金币?”一个尖酸的女人叫道,“你们这些有钱人懂什么?有了这些钱,我们就可以好好过上一阵好日子!反正那个孩子也活不了多久了,拿了钱也是浪费!”
“对。”另一个人忙说道,“是秀兰不对,如果她肯把钱分出来,我们也不必动手,偏偏他死守着钱要浪费在要断气的孩子身上。”
看着眼前一张张瞬间变得贪婪血腥的脸庞,弱水胸口一阵紧滞,几乎透不过气来。
“看你们穿得有模有样,应该很有钱吧?昨天错过了机会,难得你们今天还来,再拿点钱出来救济救济我们吧!”一个满脸胡茬的大汉不怀好意地笑着,煽动着人群,慢慢向我们逼来。
看着慢慢逼近的人们,四周都被围困住,欲逃无路。然而与恐惧相比,弱水心中更多的是说不出的悲伤。
为什么?她只不过是想帮助困苦的人啊!怎么会变成这样的结果?!
我冷眼旁观,虽然对弱水的痛苦感同身受,但却对既成的事实无力回天。
不用我多作紧张,很快,大批的官兵源源赶来,把这几乎被人遗忘的贫民窟围得水泄不通。
刚才还气势汹汹一脸横气的人们,转眼间变得如同老鼠般惊慌,对于世人眼中的“渣滓”来说,官兵给他们带来的恐惧,远远超乎常人之上。
终于来了吗?我松了口气。出来的时候走得太快,我没有时间通知雷文他们,就差人带了个口信给他,让他马上带着官兵随后赶来。
当看到一脸横肉的警备队长在我们面前下跪的时候,人们的表情由惊慌转为了绝望。很显然,他们惹到了绝对不应该惹到的人,而这后果,他们比谁都要清楚。
雷文迎上前来,因为昨晚施行法术太过耗力,以致他的脸色到现在还有点苍白。
“你们没事吧?”虽然知道有我在不大可能出什么事,但他还是关心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弱水却依然未从大受打击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叹了口气,我扶着弱水,说道:“走吧,先回去再说。”
雷文了解地点点头,我们正要离去,警备队长却问道:“殿下,这些乱民怎么处置呢?”
雷文想了想,说道:“先抓起来再说吧。”
从昨天开始,他就知道我故意带弱水上街是有目的的,但是具体是什么目的却不太清楚。现在看来我并没有什么心情去处理这些人,他也只好先把人关起来再说。
他想得很周到。小巷的外面早已准备了一辆马车,避免了我们抛头露面的麻烦。
上车以后,马车缓缓地行使着,弱水幽幽地开口了。
“你早知道会变成这样的,对吧?”
我一愣,无言地点点头。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说了,你会相信吗?”
她默然。
“昨天,你就应该阻止我。”
我无语,当时我什么也没说。
“你明知会发生这样的事,却仍然阻止我收留他们,也不在我制造悲剧的时候及时挽救。为什么?难道在你的心中工作比人命更重要吗?是因为他们对你的升官发财没有什么帮助吗?!”她越说越愤怒,我们认识那么久,她第一次真正对我发怒。
我沉默着,没有试图辩解。
“弱水,你说得太过分了!”雷文轻声喝道。“你明知道丝兰不是那种人的。”
弱水愣了一下,转过头去看着窗外,泪水滑下眼眶。
一时间,车厢内无语。
令人窒息的静默,一直持续到回到驿馆。
因为照顾妹妹而留在住处的小东跑出来迎接我们,却只看到各自沉默的三人。
“出了什么事?”他问。
不经意间,弱水突然想起了什么,盯着他问道:“小东,昨天你曾经阻止我帮助他们,难道你也知道会发生不幸吗?”
天生聪颖的小东马上就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不由沉默了。
“会发生什么事我不知道,但在那里住久了,那些人的本性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而已。怎么了?真的出事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他们都死了。”弱水泣道。
小东倒抽一口冷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们……那个女人……其实人不错的。”他难过地低下了头。所以不愿意让他们陷于不幸,然而终究躲不过命运的捉弄。
“为什么?在圣蓝亚这样的泱泱文明之国,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雷文困惑地说着,碰到这种事情,他的心情也不好。
他看着我,我叹了口气说道:“所谓礼义廉耻,那是要在衣足食饱才会考虑的事情。当人们还不能填饱自己的肚子的时候,什么仁义礼爱都是废话,人们为了生存而化为野兽,这时候没有人性的存在。而没有理智压抑的兽性一旦爆发,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该觉得奇怪。”
“怎么会这样呢?难道他们就没有想过靠自己的力量获取温饱,而不是掠夺别人求得生存吗?”弱水痛心地问。
“这件事,小东应该比我更有资格回答吧?”我看向小东。
小东低下了头,低声说道:“没有用的。不管我们怎么努力,如果让人知道我们是从‘暗巷’……啊,‘暗巷’就是我们住的那条小巷。如果被人知道我们是从那里出来的,一切就全毁了。没有人愿意帮助我们,没有人愿意雇用我们,除非离开青凉城的地界,否则我们就是比虫子还不如的存在,谁都可以欺负我们,我们完全不被当人看待。”
弱水倒抽一口冷气,骇然问道:“为什么?!”
小东摇摇头道:“不知道。打从我懂事的时候起,就是这样了。”
弱水转头看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把我当成无所不知的“先知”类人物。是我的错觉吗?
我苦笑一下。
“应该是人的劣根性作祟吧!对于富人来说,有权有势,稍微比他们低下一点的人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何况是贫民窟的人?而对于一般平民来说,对比他们更高阶的人,他们无力反抗,于是卑微的心理便在比他们更穷困的人身上得以‘伸张’。‘他们比我们更卑贱’、‘这个世上仍然有比我们更下等的生物’,这样他们的心里才有了依托,被人扭曲的自尊得以恢复,尽管这是更加变形的扩张,但‘这世上还有比我更惨的人’成为他们继续生活下去的支柱是不争的事实,幸灾乐祸着别人的不幸,变态地弥补心灵上的自卑,借着贬低、欺侮他人来获取自身生存的勇气,这,便是他们的心理吧!”
一席话听得他们目瞪口呆,从未曾想到世间竟然有这样变态的人格心理。
“难道……难道他们这样想、这样做就不觉得羞愧吗?!”雷文喃喃地说,不知道是在发问还是自言自语。
“当一种理念成为一个社会普遍的心理时,存疑也会变成理所当然。”我淡淡地说。
“不!我不相信!”弱水猛摇着头。“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竟然以欺压别人的方式来满足自己变态的生存心理,怎么可能存在!”
小东苍白着脸,有些失神地说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就因为我们的出身比他们更差?难道我们不是一样的人么?!”
我闷闷一笑:“应该是变态的社会导致了变态的人格吧?在这处处以身份地位说话的世界里,有钱有权的,不论作奸犯科,都可以大摇大摆横行于光天化日之下;没钱没权的,不论多么清高洁尚,也只能卑微踟蹰于阴霾黑暗之中。久而久之,人的心灵也被扭曲,沉沦于地狱,如果没有看到比自己更悲惨的人便无法平衡心中的嫉怨,慢慢地欺压别人便成为宣泄不满的渠道。当人们满不在乎旁观着别人的痛苦,甚至从别人的悲惨中变态地获得心理上的满足时,这个世界,早已扭曲。”
他们都沉默了,各自思索着这石破天惊般,从来没有人在意过的问题,从来没有人说过的话。
“难道……就没有办法改变吗?”半晌,弱水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愁眉深锁。
“改变?恐怕很难了!”我淡淡地说着,遗憾,但没有心伤,泪,早已在不知几世以前流干。
“平凡的人们为了温饱已经费尽心思,没人有精力去考虑这种精神层面的问题。他们恐怕也从来没有觉察到自己这样的心思,更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错。如果一个社会整体的风气便是如此,那恐怕认为这样有问题的我们才是他们眼中的怪胎异端吧?”
不是没有想过改变,但是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却徒劳无功之后,我在很早以前便已经放弃了这种轻狂的冲动。
“但是如果能够改变这样的社会现实,人们的观念总会改变的吧?”雷文也回过神来,眼神坚定。
我看着他,笑了:“应该是这样的吧!不过,这是一条很漫长、很艰难的路,能不能走完,尚未能知。”
“如果没有迈出步伐,又怎能知道是否能走完呢?”弱水的眼神也逐渐坚定,我知道,她找到了自己想走的路。
从这一刻开始,她不再是只知道顺着父兄夫友安排好的人生轨迹行走的玩偶娃娃,包围着美丽蝴蝶的坚茧,再顽固也开始产生了裂痕。
一瞬间我有些后悔,产生这样的结果我始料未及。走自己的路,说得潇洒,但需要经过多少苦痛挣扎,要走过的人自己才会明白。相较之下,能够走在别人铺好的金光大道上无论如何都要轻松得多。私心里,我是希望这柔弱的人儿能够无忧无虑快乐一生的,虽然是被豢养的小花,虽然可能是金丝笼里的百灵,但不必经受外界的风吹雨打,也是一种幸福。
可是,人生毕竟是自己的,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评价这样的人生是好是坏。既然,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人生,她认为能够从中得到快乐安慰与满足,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笑着,我拥紧她。
“如果这是你认定的,那就努力去做吧,不论结果如何,我永远支持你!”我说。
“谢谢。”她回抱着我,声音哽咽。
雷文看着我们,眼里闪动着不服输的光芒,我不禁失笑。
小东愣愣地看着抱成一团的我们,又看看自己的新主人,突然低声说道:“我会帮你的。”
帮谁?他没有说,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