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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疯了!
她这是要以杜城为诱饵,以杜城百万百姓为陪葬,毒杀西梁八十万大军!让西梁全军覆没于此地!
她的连环计无比毒辣——坚壁清野、断水的西梁军只得派人灭杀李登龙、借刀杀人、趁此拉拢转移军方势力、对势力以空的杜城水源下毒、饥渴的西梁大军战胜之后入城、寻找水源,然后,全军覆没。
所有人的举动,都被她借力打力算计精准的使用的恰到好处,以成全她这个疯狂的灭杀计划。
杜城,将成为死亡数百的死城!
工程疲惫的萧玦,只要喝一口水,就会折戟沉沙,将吞并天下的宏伟计划和年轻的生命,葬于杜城!
卷二:六国卷第三十九章人心
萧玦在奔驰,骑着随便抢来的一匹马,他从城门刚被撞开的杜城长驱直入,于一片灰黄的烟尘里头也不回的往城西而去。
风声和日光追不上疾驰的骏马,一抹金光灿然的黑影从长街上卷过,飚起了一阵小型飓风。
快马突然停下,停在了一处水井边。
略略犹豫了一下,萧玦扭身看了看身侧的水井,井很深,井水在日光下荡漾,翻出清冽细碎的粼光,令人可以想象到水质的甘甜和醇美——尤其对一个已经渴了很久的人来说。
萧玦翻身下马,取了水桶打满了水,一时没找着容器,看见井旁一家住户紧紧关着门,窗台上有一只碗,伸手过去取了,在身上摸银子没摸着,顺手拽下袖口银纽,放在原来放碗的地方。
他舀了一碗水,端碗就口。
“你说,打仗为什么要亲自动手,染上那些不洁的鲜血呢?”完颜纯箴用一把小巧的修甲刀,磨了磨她本就形状完美的指甲,姿态优美的吹了吹那剔透晶莹的长达数寸的指尖,“你看,我连手指都没动过,西梁的皇帝,就要死在我的手下了。”
秦长歌笑了笑,道:“死在你手下又如何,杜城已经被西梁大军围困,你要如何出的去?”
完颜纯箴很纯真的一笑,纤细手指虚空点了点秦长歌,“你猜不到?你真的猜不到?你们不是有密道嘛,西梁大军在全力攻打接收死城杜城的时候,纯妃娘娘我已经进入了你们空下来的军营,唔,营地里剩下的人不多了吧?我接应的军队也许还可以杀几个人替咱们杜城百姓报报仇,自然,你们剩余的粮草,咱们也是要带走的。”
“好算盘,好算盘”,秦长歌赞,“算无遗策啊。”
她那个策字还在舌尖盘旋,身侧,玉自熙突然一把抓起完颜玉人,一甩手抡了出去。
正正抡向墙头那排弩箭!
随即腾身而起,身形一缩,整个人缩在完颜玉人背后!
与此同时秦长歌也动了。
她看也不看玉自熙扔人的成果,也不向着任何人,黑影一闪,直直撞向完颜纯箴身下那堵墙!
人到,腿出,墙毁!
轰隆一声,整面墙豁然倾塌,坐在墙头的完颜纯箴和身子靠在墙头的弓弩手立时倚靠不稳,完颜纯箴飘身而起,伸手便抓向飞来的完颜玉人,玉自熙立即从完颜玉人身后衣袖一拂,流云飞袖如钢铁般的罡气烈烈扫向她的手臂!
立即半空缩手,完颜纯箴连美丽的指甲都不愿损伤着一般,刷的抽身后退,一退便退到了隔巷的客自来的树上。
她远远回身向前方街道看了一眼,突然面色一变,立即扑身而入客自来院子中树下的密道。
那厢弓弩手的在弦之箭被秦长歌釜底抽薪的对墙一击,纷纷射向天,秦长歌扑上前一阵连踹,脚下之力千钧之重,立时将弓弩手全部踢死。
玉自熙一把将完颜玉人扔给秦长歌,笑道:“美人我去追!你去通知他们水不能喝!”
也不待秦长歌回答,青光一亮,已经跟着从密道钻了进去。
秦长歌接住完颜玉人,一边拖着她疾驰一边笑道:“咱们果然没看错,你姐姐其实还是疼你的,要不然她早就可以开口射死我们,还那么多废话做啥?把你扔出去,她还真犹豫了一下没肯放箭??????可惜她对你的心意,也就是和她那宝贝指甲差不多罢了。”
完颜玉人被刚才那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抡抡的险些闭过气去,心伤身伤之下面色死灰,翕动着嘴唇欲言又止,秦长歌点了她的哑穴和软麻穴,让她闭嘴先——伤心的事想多了,也会死人的。
她一路疾奔,并不敢停留,虽然刚才和完颜玉人调笑,其实只是为了纾解下内心的焦虑——城破已有一刻,万一他们喝了水??????这后果实在想也不敢想,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拼命狂奔罢了。
不想还没奔出数步,忽听蹄声连响,清脆急速,长街尽头,一骑黑马飞奔而来,马上骑士身姿英挺,披一身明亮华彩的朝霞。
她右手控缰,左手稳稳的擎着一个碗,看不出什么东西。
秦长歌愕然站住,平生的一次露出失措神色,半响吃吃道:“萧??????萧玦?”
不是刚刚攻破城门么?不是西梁大军还没完全进城么?他这西梁皇帝,征北军和整个西梁的灵魂人物,全军之中最重要的人,不是应该在重重大军的保护之下,刀出鞘剑上弦的围护着,接受跪降将领奉上的佩剑,隆重的、威严的进城么?
怎么就这样一身灰土,孤身一人,头发上还挂着飞箭插落得碎羽,看起来甚至有点狼狈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人每次出现得,真神奇啊??????
很难得怔在当地的秦长歌,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眼前黑影一闪,随即马声长嘶,一道温暖而带着淡淡被阳光晒过的草木和松针清香的风掠过来,一只手突然递到她的鼻子下。
“来!喝水!”
俯眼,看了看水波平静,一滴水都没洒出的碗,如镜的清澈水面,照出他的笑眼,和自己同样染了灰尘的眉目,他目光明亮深黑,黑嚁石一般光彩流转,满满的喜悦和得意。
再缓缓抬眼,看着那双眼的主人,目光着重在他干裂起翘的唇皮上盯了盯,又转回去看那满满一碗水,半晌,才有点艰难干涩的问,“这水??????”
“你进城危机重重,疲于奔命,一定没来得及喝水是吧?”萧玦微笑看着她,一眼都不肯错开,连眉梢都挂满喜悦:“我本来想喝的,想着你还没喝,我怎么好意思独享?这井水看起来特别清冽,味道一定也最好,我带了来,和你一起喝。”
他把碗向秦长歌再递了递,笑道:“你先。”
不妨却看见秦长歌晃了晃,大松了口气的模样,不由一惊,皱眉道:“你受伤了?”
“??????没有,”秦长歌盯着那长街奔驰辛苦送来,因为那人的牵挂惦记,因那人的不舍的独享而全然未动,不知道是珍惜是珍惜还是可怕的一碗水,强自按捺了心潮涌动,轻笑道:“我是在庆幸。”
“庆幸什么?”萧玦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在笑我多此一举,这边附近就有井,还要骑马送来,不过我觉得那口井的水,确实是看起来要特别好些。”
抬眼,仔细端详着萧玦,仿佛从没这般咱新明亮的认识他一般,秦长歌轻轻道:“我真喜欢你的多此一举??????”
萧玦目光亮了一亮,目中喜色更浓,突然想起什么,欲言又止,秦长歌看着他神色,有些心惊,立即问:“怎么了?”
萧玦想了想,才有些讪讪的道:“其实我忍不住??????有沾了沾唇??????”
秦长歌笑容一敛,急忙问:“喝下去没?”
“记不清楚了,”萧玦涩然道:“跑得太急,也许有咽下一点,唔??????我不是撒谎骗你欢心,啊,长歌你怎么气成这样——”
秦长歌扑过去,一把勒住萧玦咽喉。
“吐出来,吐出来!”
“呃??????”萧玦何曾见过秦长歌这般着急模样,立时觉得不对,长歌可不是会为了一口水撒泼的人,微一思索下神色大变,拨开长歌的手,沉声问:“怎么了?水有问题?”
“你觉得怎么样?”秦长歌一伸手就去把他的脉,“有无异状?运起真气试试?”
“没有,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萧玦答得肯定,一转眼看见地下完颜玉人,“到底怎么回事?”
秦长歌立即拍开完颜玉人的穴道,完颜玉人早已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目光中涌动着难以形容的情绪,羡慕、嫉妒、苍凉、怀念、交织着属于自己记忆里不可磨灭的回忆,云烟般惆怅,她注视着地下那碗泼了的水,默然不语。
“到底怎么回事?”秦长歌蹲下身,盯着她的眼睛。
淡然一笑,完颜玉人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不知是讽刺她那草菅人命的狠毒“姐姐”还是讽刺自己,她淡淡道:“没有毒,没有。”
双肩一垮,秦长歌自己都觉得快要软到了,一口气提到现在,这一刻才知道原来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风一吹,整个后背都凉飕飕的。
身后萧玦一把扶住她,惊道:“她们有计划在井水中下毒?这得先以杜城百万人命陪葬!”
“有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死百万人算什么?帝王之业,白骨筑成。”完颜玉人笑得讥诮,“可惜,她是她,我是我。”
她遥望着素京的方向,淡笑如霜,“她忘记了,我在杜城呆了这许多年,这一方水土,这一方人,我再淡漠,也会渐渐生出感情的,我也有我在意的,不想她死的人,我也有我喜欢看见的那些少年,如果他们都成为尸体横陈于昔日繁华的杜城街道,如果那些和我交谈过的,对我展开笑容过的人们,或者我亲手抚摸过的孩童都死于我的手下,一座城因我而彻底死去,我想我这一生都不能再安枕。”
“她以为我是她?”完颜玉人笑声凄厉,“我永远成不了她,我还是个人,但她早已不是,所以她是纯妃,是家族寄以厚望的佼佼者,我却注定是被遗弃,被埋没在黑暗中的那一个。”
她的笑声渐渐沉下去,低低道:“我是被家族冷遇的孩子,愤而出走,是九夫人的娘,养育我长大,她是李府被遗弃的小妾,带着出生不久的女儿回到禹城娘家过活,三岁时九夫人走失,养母念叨了她好多年,等到好容易找到,她已成为了她父亲的妾,养母知道后,吐血而亡,临去时嘱托我照顾她,并且要我答应不杀李登龙,后来纯妃重新找上我,我才知道,家族一直知道我在哪里,并注意着我的行踪,我永远也不能真正摆脱家族的控制??????其实家族现在也只剩下了几个人,可我从小就怕他们??????我害怕完颜家族中人,那种永不消散的阴暗诡秘味道??????”
她缩在朝阳的光辉里,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影子,阳光压上她的瘦削的肩,她似乎不堪沉重的往下一坠。
秦长歌和萧玦对视了一眼,萧玦缓缓道:“你,走吧。”
霍然抬首,眼神不可思议,完颜玉人道:“你??????放我走?你不想知道完颜家族的秘密?”
“我问了,你会说?你说了,你还能活?”萧玦朗然一笑,“说起来你对我西梁大军是有恩的,虽说那恩惠不是你的本意,但不管怎样,咱们托你一线之仁,留得性命,就凭这一点,也不当再难为你。”
“走吧,带着九夫人离开杜城,我会知会大军放你出城。”萧玦看着她,“完颜家族,迟早会毁灭于西梁铁蹄之下,你会自由的。”
完颜玉人怔了一刻,看向秦长歌,秦长歌微笑道:“我现在心情很好,什么都不想计较。”
她笑容浸在晨曦里,少年的脸,少女的眼,眼瞳里一抹清透娇艳的蔷薇般的丽色,完颜玉人微带酸楚和羡慕的看着,想着自己寂寞如深井,永无人真正关爱的一生。
良久,她一声叹息,微微施礼,决然而去。
长街上,只剩下相对的两人,风拂动彼此衣袂,一寸阳光照在彼此脚尖,以优美的姿态缓缓绽放,一时间两人都觉得这一刻的场景似曾相识,恍惚间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仿若前世,长街之上少年悲愤转首,邂逅阳光下清丽少女。
一段江山征途,由此开端。
如今兜兜转转,征途再启,昔日重来,一切都以不同,一切却又都是崭新的感受,十月异国之城晨曦下的长街之上,相视的两人,于铁血战火跌宕起伏沧桑之后,心境温软如绸。
半晌,萧玦微笑,道:“长歌。”
“嗯。”
“不打了罢。”
“哦。”
忍不住哈哈一笑,萧玦道:“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什么?”
秦长歌转过脸来,似笑非笑白他一眼,道:“你当我是猪?说实在的,我本来就想和你说,先打到这里吧,现在补给线拉得过长,很容易出问题,接着又要入冬,北地气候严寒对我将士不利,如果退回禹城休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明天春天气候回暖道路翻浆,一样不利战争,倒不如就此罢手,隔段时间再来,把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