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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于轻舟上的秦长歌陶醉的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欣赏的姿势,“地面上我不是你对手,用什么花招都未必困得住神通非凡的水三公子,但是现在,我累也累死你。”
她一招手,更多凰盟护卫跳下水去,阵法布了三层,水镜尘冷笑,忽然衣袖一拂。
衣袖间似有若无一层淡淡粉色烟雾瞬间消逝,清艳宛如桃花瘴。
秦长歌远远坐在船头,闲闲挥着衣袖笑道:“水公子,今天风向不对啊,而且,你看,你的玩毒花招虽多,但是毒只能飘在风中或水面,而我的人,穿得是很拉风的。”
所有的下水的凰盟护卫,都穿着涂了油的鲨鱼皮水靠,戴着秦长歌一到焰城就命人赶制的仿造的简易潜水镜,他们水性极好,深潜水下,水镜尘布在空气和水面中的毒,对他们是没有用的。
水镜尘当然也可以潜入水下,避开那团阴魂不散的紫色,然而水下作战,采莒剑法施展不开,他的功力也会大打折扣,再说他又能潜水多久?重重围困的敌人,可以轮流换气,自己却不可以。
最关键的是……刚才那被鱼猛冲着要钻入的左臂,突然起了一阵僵麻这感,随即一阵森凉的气息自指尖向下,缓缓逼向肺腑。
身前,刚才突破的缺口,因那怪鱼一霎的阻拦,再次合拢,较之前更加三层。
大阵之外,轻舟之上,那个前世死于他手的女子,迎风负手而立,看过来的神情,不死不休。
水镜尘目光越过她,遥遥抬首,看着水面之南,那里,新猗兰默然伫立,水家子弟却已人丁凋零,而自己,只怕也将永无回归之日。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万事云烟忽过,英杰终遭末路,这可怖的命运,是从什么时辰开始,讥嘲了自己父子的贪欲,布下了那般险恶的局?自己那般茫然堕入却不自知,这些年的努力和雄心,到头来却是为自己掘了墓地,那些弃情绝义的挣扎,最终却将自己推入死亡的眠床。
耳边风声烈烈,宛如父亲的叹息,水镜尘一剑拨开前方刺来的分水刺,剑光一涨,那人胸腹破裂落入水中……突然想起父亲大开的胸腹,那夜烛火之下自己轻轻捧出他的内脏……水家老家主,死得尸首不全。
一转身,踢开身后一柄短剑,短剑荡开去,和另一柄分水刺撞在一起,粉碎的声响清脆,宛如小妹的笑声……小妹……那日她哭泣着跪倒在地,死死牵着他衣袂,而他轻轻伸指,一划。
袍角断裂。
“此刻你若背向而行,你将永远不再是水家人。”
小妹哭倒在地,他最后看她一眼,抽身而去。
那一眼是最后一眼,他心中当时已清楚的明白,却依旧将她攥紧的袍角划开,给了她一个悠悠落地的结局。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一路上的荆棘,扎刺于人身隐伏不发,直到此刻方才汹涌而来。
水镜尘微笑着,依稀还是当年暗香浮动惊为天人的圣洁笑意,云蒸霞蔚的朝阳之下身姿如梨花飘舞,于那团深紫之上翻腾起落,身侧白光如练剑气点点,在碧海之上缩放繁复绮丽的花。
点、戳、劈、砍、拍、刺、迎着那些永远死不完的黑衣护卫和那个神出鬼没时不时惊电而来的女子,忍受着左臂上一线缓缓上升的麻木,左臂不能用换右臂,右臂不能用换双腿……无穷无尽,无止无休。
……既然不过幻梦一场,说不得,便拼了也罢了。
乾元六年三月十二,东燕国师白渊于离海支流之上为情所陷,中剑沉海。
乾元六年三月十三,水氏家族掌门人,号称圣人第一的水镜尘,于离海支流口岸处被秦长歌旋木大阵围攻,更兼身中剧毒,却力战不倒,一日夜间连杀凰盟护卫近百,伤秦长歌,最终真气耗尽跌落碧水,力竭而亡。
白渊葬于海渊,水三死于水中。
卷二:六国卷第九十二章元凶
陌上花开,缓缓归。
却无人再于金宫玉阙中翘首微笑而待。
一路上繁花似锦,烂漫着妆点了已经属于秦长歌的万里江山,无涯大地充满花香,沁透了所有人的肺腑,只是开在心里的那朵花,却已经早早凋谢。
行到西梁境内灵州时,秦长歌接到了儿子的飞马传信。
将那封错字依旧很多的信一字字看完,秦长歌的目光慢慢落在路边的一丛玉簪花上,那花开得洁白精致,修长的花形微微下垂在碧绿宽大的叶面,如同三年前重生时,于上林庵树林里看见的那妖艳男子,垂在膝下的手指。
他那晚的呢喃响在耳边,轻柔得恍如一个不忍惊破的梦。
“我想睡你很久了……”
玉自熙。
其实我早已知道此事你有份。
那晚如果你不在场,如何会抢得我的焦骨?而你那个性子,并不喜欢经常进宫,会在那个时辰出现在那里,你的嫌疑无论如何都是洗不清的。
上林孤坟,让我确定了你的嫌疑,孤坟前的对话,却又让我迷惑,因为我感觉到你内心是真的对睿懿没有憎恶。
这三年,我时时注视着你,若即若离里隐约也看清楚了一些事,我相信我自己的感觉,因此,我从没真正恨过你,甚至,我愿意再次相信你。
你是玉自熙,你是我结识多年的老友,你是在战场上救过我和萧玦多次的恩人,你是时时讥嘲于我却在关键时刻从无背弃的那个人,你甚至连唯一可能导致我们决裂的权欲纷争因素都不放在眼里,你有什么理由,要杀我?
一个人,要如何背弃自我,对自己惺惺相惜的知己下手?你再狂放不羁,也不至于不堪如此。
如今我终于明白,原来你被她蛊惑,正如素玄当年告诉我的那个故事,冰圈之上,那起舞的女子,一舞惊动天地,他那个有幸一见的属下,为此终身不娶。
而你,亦堕入了同样的魔障。
我相信你一定知道,她是饮雪神女,传说中冰圈中的那个神秘种族的圣女,素玄正是因为八字和她相冲而被驱逐,而素玄,最终也报了仇。
但是神女的重伤,却在种族被灭之前,那是因为,她练的是我师门中从无人选练的“镜花舞”,这是女子修炼的武功,多年来千绝没有女弟子,唯一的女弟子我,对舞蹈不感兴趣,我曾以为那武功会永久失传,不想依然现于世间,并最终害了我自己。
那舞,舞若镜中空花,绝世之美而绝世虚妄,据说若能大成,芸芸众生世间男女,无有不沉溺者。
只是那舞算是千绝的禁忌之功,因为练来极险,稍有不慎便走火入魔,令修炼者遭遇一场水月镜花。
你遇见她时,她想必已将大成,所以你一生为其所惑,只是冰圈上一个飞天舞影,从此困住了你高飞的心,从此令你举起暗剑,劈裂你我多年浴血共死的缘分。
而她……想必在最后关头,却功亏一篑。
现在只剩下一个疑问,她为什么会练我师门的武功?千绝人丁稀少,不涉红尘,除了出了山门便永不可回归的入世弟子,顶多会有一个暗处行走,观风天下的特使,千绝极重门规,但凡山门中人,终生将门规视为圭臬,虽身死亦不可违,她为什么会千绝的武功?
观风天下的特使,最多行走红尘三年,在极其特殊的情形下,可以收门外记名弟子,但是自千绝创立以来,从无先例,难道她是那个例外?但她凭什么是那个例外?
秦长歌轻轻仰首,看向东方那个沉默了多年的世人心底的神祗所在。
她神情微微迷惘。
杀了白渊,却觉得眼前出现了一个更深的深渊,离海之上的浓雾被带血的风吹散,现出的却是另一座掩于层云之间的海市蜃楼。
秦长歌微微叹息,取过腰间水囊喝水,注视着清澈的水面,她突然再次出神。
那粼粼的水面,恍惚映出那年那男子驱马而来的身影,长眉飞扬目光灿亮,手掌上平平一碗水,点滴不洒。
那嗒嗒的马蹄声,似乎近在耳边,似乎一回首,便可以看见他带笑迎上声音琅琅,“来,喝水!”
阿玦……
你何苦如此?
不过是在我死后挖了我眼睛,我真的,早就知道;我真的,没有在意过。
那日玄螭宫内,昊天阵内一片混沌中,我回到了过去,当睿懿倒下,长乐宫门被人轻轻推开,地面铺开了那个修长的影子,我回首,看见了你。
原来是你。
不是不震惊的,然而瞬间释然,是你又如何?不过给了我一个解答而已,让我明白了你时时而来的噩梦原因何在而已。
玉自熙我都可以原谅,何况你?
却因此不敢走近你,不敢接受你,阿玦,那么长的时间内,我若即若离着待你,是因为我还害怕,万一在挖眼之前你还有别的动作,万一我爱上你最终却发现你是最大的凶手。
那将是何待残忍的事。
所以,我选择了保护我自己。
也保护你。
此生你若不再爱我,此生你我若真成陌路,那么真相揭开后,也许你我都不会那么疼痛。
淑妃闹出临幸事宜,我实在是借题发作,我明知你大抵是余毒未清,又受了某种场景刺激,才有了临幸她的事,却做出不肯原谅的姿态。
只是,再坚硬的姿态,在你的执着顽强的心意面前,终究崩溃着不堪一击。
那是幸,还是不幸?
其实到了最后,如同非欢劝说我一般,我也打算放弃了,杀了就杀了吧,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连根拔起那些疼痛,将自己未愈的伤疤再揭出更沉重的伤口?
然而到了后来,我渐渐确定了你不可能是整个谋杀的真凶,你顶多,也便是被催眠着去挖了眼而已。
然而到了后来,也不容我不报仇,那些敌人,已经看见了我。
那么就继续吧。
这征途烽烟无限,遮挡住了命运最后的谶言。
阿玦。
是我的错,我该早点将真相告诉我,然后和你说,我不介意。
我那么害怕伤害你,却最终因此置你于死。
……风吹破盈盈玉簪,一朵随风扬起,落于秦长歌发上,黑发上花白如玉,秦长歌伸手,缓缓将那花仔细簪好。
玦。
未亡人为你戴孝。
数日后。
秦长歌立马郢郢都城门前。
冯子光和单绍,已经先一步引领着大军班师,素玄想必也在军中,护送着那两具冰棺回程。
秦长歌遥遥望着皇城的方向,风吹起她的长发,散出千丝万缕的疼痛。
那里,小小的太子正倚门而望,盼来的不是亲人们的凯旋,而是两个父亲的灵柩,那小小的孩子,会是怎样的疼痛,怎样的需要安慰?
那里,她的爱人,将被缟素十里的迎入正阳门,重臣护表,举国哀泣,千人举幡,万人送灵。
那里,她一生的知己,那个无论生死都守候着她的男子,将会被放入属于他的冰室,等待着秦长歌亲自扶灵送他回乡,海的儿子,永久回归那个温暖的深海之国。
秦长歌多么的想将他葬在郢都,让这个从来不愿远离她的男子永远可以看见她,但是离国皇族有传说,异乡游子,死后必须回归,否则永受阴世流离之苦。
秦长歌不敢让非欢再多受一丝苦楚,哪怕那只是个虚幻的传说。
这些都是即将要做却不想做,不想做也得挣扎着要做的事。
这些都是她一旦挣扎着做完,也许就会令她将这些日子绷着一口气彻底泄尽,再也难以爬起的事。
秦长歌凝视宫城,目光里无尽怆然。
然后,拨马,转向。
背向宫城而行。
她去了圣德护国寺。
禅房香烟袅袅,大师闭关之所,跪满了一地僧人,神情肃穆,喃喃低诵。
秦长歌立在院门口,看着那禅门素净低掩,心口微微一紧——我,来迟了么?
有人轻轻从蒲团上站起,缓步而来,秦长歌抬起眼,看见面前老僧,目光纯净,面容清癯。
圣德护国寺方丈静闻大师。
微微合十,静闻道:“檀越现今才来——家师等候已久。”
眉毛一挑,眼底绽放出惊喜的光,秦长歌道:“我以为……”
“今日是家师示期坐化之期,如今尚余一个时辰,”静闻平静的道:“请去。”
依旧是那间熟悉的禅房,君子兰开得茂盛,鸡骨头堆了一地。
秦长歌从怀里掏出新买的烧鸡,笑道:“喂,老头,赶紧再吃最后一回,不然天上可没有烧鸡了。”
释一缓缓睁眼,眼中神光已将散去,神容却分外澄净,身周檀香气息淡淡,僧袍无风自舞。
秦长歌看着他的脸,不由肃然,想着这圣洁时刻,自己故作笑谑,实在有够无耻。
不想那老家伙一开口还是雷死人。
“天上有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