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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 天下归元-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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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如常,一眼扫过,见屋角一男子背对众人负手而立,似乎正在生气,想必就是刚才那笑谑之中,怒极责骂无耻之人了。
    这人,倒还有几分风骨。
    此时已有小厮去通报专门负责清客考校的管事来,那是个中年男子,有几分儒雅之气,倒不似那些清客轻狂下作,一举一动显示出赵王府良好的教养风范,端端正正施了礼,先是请教秦长歌姓名,秦长歌便道:“在下沈无心,淮南华州人氏,听闻王爷高义,特携犬子沈溶来奔。”
    那管事便道:“先生远来赐教,敝府之幸,只是规矩不可废----王爷求贤若渴,急欲一观高士文字,但请先生赐下诗文,不拘格式内容,随意便好。”
    “哦,”秦长歌满不在乎的笑吟吟应了,袖子一捋,道:“纸来!笔来!墨来!”做足狂生姿态。
    旁边小童赶紧铺纸磨墨,秦长歌执笔濡墨,想也不想,一挥而就。
    清客们见这狂生如此敏捷,哄的一声便拥过来,那东方兄犹自不甘,尖声嘲道:“这位兄台,看你这样子,写得这般熟练,莫不是哪家青楼妓馆的俚词淫曲?小心王爷大棒打出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片静默。
    质地优良的陇东蜡生金花罗纹熟宣上,极漂亮一手好字。
    还不仅如此。
    “问世间繁花几许?有春日桃,夏日莲,秋日菊,冬日梅,或凝碧绽媚缀乱云霞,或卷绿分红袅舞流水,或瘦枝寒蕊静立寒雪,万花中各自妍喧,然独爱霜菊笑傲,香阵冲天,满苑失色皆俯拜。
    看天下疆土四分,为东国燕,南国闽,西国梁,北国魏,纵挽弓煅铁目注青玛,纵炼丹养蛊阴觑内川,纵修德揽才遥望赤河,诸国里齐皆狼窥,终将尊强梁睥睨,霸气凌云,万国惊心尽来朝!”
    横批:“蹈步江山!”
    四个大字更大上一圈,写得那叫一个狰狞。
    豪情绝世,霸气十足,不仅呈荡平天下之志,指点六国,国家疆界各国国风信手拈来,更现作联之人傲视群芳的气概,言语间隐隐傲杀之意令人凛然,再配上那龙飞凤舞,风骨秀朗,笔意开阖,气势绝伦的大字,还有那份难得的援笔立就的敏捷,看得一众狂生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眼光下移,瞅向底下一排小点的字,脸色齐齐青黑。
    “名士不名,垂涎西府兔。”
    “才子无才,俯媚东安花。”
    横批:“窥兔之窝”
    ……,……
    一众“名士”,羞愤得恨不得一头撞死。
    那管事却是个有城府的,只呵呵笑着看那联,道:“果然绝妙,王爷见了,必然也是喜欢的。”
    他眼光四处一圈,突然落在正得意洋洋与有荣焉看着他的萧溶身上,微笑道:“这是令郎么?”
    秦长歌颔首。
    “令郎也是来奔的么?”那管事微有难色,“王爷的规矩,但凡前来客人,都得留下笔墨,令郎这般年纪……但以前未有先例,在下也不敢擅专……这样吧,在下折冲一下,在下出一对,令郎答出来,便算过关,敝府一样延为上宾。”
    不学无术的萧包子一点意见都没有,眨着黑水晶似的大眼睛,点头如捣蒜。
    怕什么,有娘呢。
    秦长歌亦微笑应了。
    怕什么,对错了正好把这累赘小子赶跑。
    拈拈胡须,那管事目光一轮,看着先前那讨论兔儿爷的东方兄,笑道:“就以先前那话题出题吧--听童儿说,诸位在谈论鄞成公主的驸马……有了,就‘驸马’,请对下联。”
    萧包子正咬着手指开小差,看着门外一匹长得挺不错的白马飞驰而过,满脑子就是觉得这马漂亮,于是便将“驸马”听成“父马”,想也不想便大声答:“母牛!”
    ……
    屋子里静了一刻,随即轰的一声再次炸开,“名士”们听着这“绝对”,先前自愧不如而淤积的闷气和羞辱顿时有了发泄的地儿,纷纷肆意狂笑起来。
    “这什么对句?驸马对母牛?”
    “驸马为马,洗马是不是也是马?哈哈……”
    “这小子是不是痴愚儿?痴愚没关系,别带出来丢人现眼嘛……”
    ……
    秦长歌挑了挑眉,她本想借此机会把拖油瓶赶回棺材店的,毕竟来赵王府并不是玩的,然而眼见儿子被人肆意嘲讽,也微微有了怒意,这群人不仅无才,还无德,不敢向她挑衅,却和一个四岁稚子过不去,人品低劣得简直令人羞于与之为伍。
    果然有人低低怒哼了一声,正是先前那负手而立怒责无耻之尤的男子,他转过身来欲待斥责,一眼瞟见桌上联对,目光一闪,竟然怔住了。
    而秦长歌待那群人笑声止歇,也扬起头来,“哈!哈!哈!”,长笑三声——
    说明一下,写帝凰我改变习惯,不再如燕倾一般大量引用诗词,所以帝凰中若有诗句,多半是我自己胡诌原创,而帝凰中所有对联,也是我自己的拙作,碍于时间关系和个人水准,不能多做推敲,还是那句话,看着玩罢了,行家莫笑,我很脆弱的,经不起打击,笑。
    第七十三章巧解
    笑声里有人嗤声冷嘲:“啧啧……无话可答了?笑就能笑出理由了?”
    秦长歌不理他,三声过后,笑容一敛,不急不忙对面有难色的管事道:“犬子过关否?”
    又是一阵哄笑,管事呐呐道:“这个……”
    “咦--”秦长歌诧然道:“犬子此对可谓工对,管事先生难道也为那无知士子所惑,以为犬子对错了么?”
    “你什么意思!谁无知!”立即有人跳出来怒骂。
    先前那东方兄隐隐是诸人之首,虚虚伸手一拦,阴测测笑道:“哦?工对?何工之有?以人对兽之工?鄞成驸马是马,那公主是什么呢?”
    “马总比兔子好吧?”秦长歌一句话堵得他面色紫涨,不再理他,只向管事笑道:“不过犬子怎会肆意讥嘲当朝驸马?而管事之联,又怎会如此浅显?犬子深体管事大才,知道您出的联,其实典出《史传平淮记》中,‘父马’。”
    不待管事回答,她微笑着又看萧包子,目光赞许,“而犬子尚算敏捷,立即对出‘母牛’,典出《易典·说卦传》。”
    “诸位读的书,可能是少了点,又或者囫囵吞枣了点点,”秦长歌笑得婉转而嘲讽,一指屋内书架,“如若不信,两书俱在此,请自行翻阅。”
    “名士”们再次面面相觑。
    “不必翻了,”一人声音清朗,正是先前那颇有风骨的文士,他一直在看那联句,此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注视着秦长歌,道:“父马在史传第四百三十一页,母牛在易典第二百五十六页--在下记得。”
    这一抬头,秦长歌立时一怔,这不是前世里,斗春节上,曾经被自己一联惊跑的那个著名才子文正廷嘛,他也投奔萧琛来了?
    一转念想到一事,立时暗叫不好。
    文正廷目光灼亮的注视着她,却不再说话,反倒退后一步,退到墙角暗影里,只默默注视她不语。
    而萧包子厚颜无耻的喜滋滋道:“原来我还有对对子的天分!!”——
    秦长歌“父子”当晚受到了王府的礼遇,那个负责考校的管事,叫刘一鹤的,特意在专门安置清客的“文枢园”给她单独安排了个小院,两进房屋,虽不华贵,却干净清爽,又送了一对婢仆来,关照了饭时自有婢仆负责去大厨房取,还道王爷进宫去了,稍候回来,定然是要请见的。
    秦长歌点头应了,阖上门一转身,便见萧包子已经爬上床,和棉被努力厮打了。
    “饭还没吃睡什么睡?”秦长歌拖起包子,“小心晚上睡不着。”
    “没事,”被窝里伸出小胖手,懒洋洋挥了挥,“我这辈子就没失眠过。”
    “你这辈子?”秦长歌冷笑,“敢问尊庚几何呀?”
    “犬马齿四岁,”萧包子答得理直气壮。
    秦长歌笑嘻嘻道:“犬马齿都出来了……跟谁学的?可知道什么意思?”
    萧包子道:“棺材店对门药铺老板孙爷爷,整天对人家说这个,犬马齿六十有三……”
    “哦,”秦长歌笑,“不懂,不懂是吧……”
    恰巧婢子来叩门,送上晚饭,秦长歌接了,还没端到桌子上,萧包子已经欢呼一声跳起来,狸猫似的窜到了凳子上等开饭了。
    秦长歌不理他,慢条斯理的给自己盛了一碗饭,开吃。
    萧包子眼巴巴看着吃得很香的娘亲,咽了口唾沫,想了想,自己去盛饭。
    秦长歌手一伸,立即将碗筷拿走。
    包子抓了个空,眨巴眨巴眼睛,有点不相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空荡荡的桌子,再看看自顾自吃饭的娘亲,睫毛越眨越快,想了半天,吃吃道:“我还没吃晚饭。”
    “我知道你没吃晚饭。”秦长歌不看他。
    “你饿我饭!”萧包子终于后知后觉的发觉娘亲的意图,大怒,跳起来指控,“你无故饿我饭!”
    秦长歌奇怪的抬头看他。
    “无故?我还无辜哩,不是你说犬马齿的吗?犬马齿索,就是老得牙齿都掉了的意思,你牙齿都掉了,还吃什么饭?”
    包子呆在当地,终于惨痛的发现,原来文盲真的是很吃亏的!
    “我错了……”萧包子一向不惮于为了现实利益而迅速认错,认个错有什么关系,肚子饱才是最重要的,谄媚媚腻上他娘,“我掉的是乳牙,又长出来了,不关狗牙齿的事……”
    屋外有人,突然轻声一笑。
    笑声极其好听——
    关于“父马”“母牛”两典,因为本文是架空穿越,所以不想照搬史上典籍,稍微改动了书名,原出于《史记平淮传》和《易经说卦》。
    第七十四章醉心
    秦长歌笑笑,敲敲桌子,道:“樱红水碧,挑灯踏歌----素闻赵王风雅,不想竟已至仙人之境,餐风饮露,蹈空御虚----佩服,佩服。”
    装狂士嘛,就要装得象一点,否则怎么引起萧琛注意?秦长歌其实很委屈--这不是她的风格的说!她的风格,是暗地里阴人的说……
    重生以来她每夜练功不辍,她所记得的功法又是当世绝学,如今耳目已较常人灵敏许多,早已听出有人来到近前,在院外一方略高之处静静听她母子斗嘴。
    那人呼吸不稳,轻浅微细,显有宿疾----不是萧琛是谁?
    又是一声轻笑,宛如夏日夜风,舒缓舒畅,空气里立时荡漾了无限花香,清丽优雅,温醇醉人。
    声音里带着笑意,“高人光降,蓬荜生辉,琛今日回府,听得窥兔妙闻,一时兴起急欲就教,不想做了回恶客,扰了先生父子就餐雅兴,歉甚。”
    秦长歌对儿子努努嘴,萧包子撅着嘴跑去开门,门开处,大片月光不请自来的涌入,闪亮如缎,在堂前地上铺开一色银白,却不抵不远处月下青石上斜斜坐着的那人光彩莹然,清雅飘逸如谪仙,细碎的月光映上他天水之碧的长衣,穿出尘世中人难有的韵致和风华,而他面容皎洁,目光清澈,亦如明月。
    听得门启,他斜斜侧首,一抹笑容美得恰到好处,纯澈至极,反生出无限吸引的诱惑,然而那风致高洁,却又令人觉得何等的私念,也是亵渎。
    秦长歌已微笑起身相迎,月光下浅浅一礼,“王爷好风采,不枉沈某抛家携子,千里来奔。”
    “不敢,能得先生青眼,本王之幸。”萧琛微笑,“扰了两位用餐,是本王不是--醉心亭薄具庶馐清酌,扫席以待,两位可愿移驾赏光?”
    萧包子听得个半懂不懂,隐约知道人家是请他吃饭,而且还很给面子的将他当个人物看待,口口声声“两位”,顿时龙心大悦,很想张嘴就应,不过被恶娘刚刚整过,不敢造次,便不住的揉秦长歌袖子,不住的推她,推,推,推……
    秦长歌微笑俯首,凑到儿子耳边,温柔的道:“你再揉,你再推----我留你一个人享用屋子里的饭菜。”
    刷的缩手,萧包子委屈兮兮的又去啃手指,把满腔的怨恨都发泄在自己的指甲上,我啃啃啃,啃啃啃……本就支离破碎的指甲,被他怀着巨大的仇恨,啃成了花边。
    秦长歌拉开他的手,拍拍他脑袋假惺惺的抚慰了一下,抬首对萧琛笑道:“尊者赐,不敢辞,能得王爷亲自相邀,亦敝父子之幸也,如此多谢了。”
    萧琛莞尔,“请。”——
    醉心亭想来是赵王府景致最佳之处,临一泊碧水,向四面楼台,连接亭子的一路长廊都垂着紫缨宫灯,远远望去如一串玛瑙玉珠飞天而来,长廊两侧都摆着盆栽的菊花,只有两种颜色,白色的檀心木香,淡绿的春水碧波,都是很少见的品种,难为王府里竟有这许多,夜色里一色的粉白润绿,清美难言。
    长廊一面空旷,行来风声烈烈,微有寒意,醉心亭却四面围了锦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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