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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南乔哪里是波澜不惊……若真是波澜不惊,怎会弹错一个音符?她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而已。立即停下来远远去路边迎接?似乎又太刻意了……
反正十七也是知道这里的,自己这一点乱弹琴的本事,他也听了不止一次两次,无所谓避讳不避讳、隐瞒不隐瞒的……
只是,他怎么突然来了?
张大牛没有提起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他是一个人来的?
十七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
“老十七,前面就是那丫头家的庄子?”康熙四处看了一下,道:“倒是挺朴实的。”他也不想想,他平日所游玩的地儿,不是名家细作、精雕细琢,谁敢邀请他去欣赏?如南乔这样一般的田庄,他还真少见……
“那丫头倒是有孝心的,收了第一茬草莓就巴巴地给朕送了好些个……”康熙感慨。草莓对于康熙这一国之主来说,实在不算点啥,但难得的是那份心,那份自己有了点好的就想到他的心意……
“是。”十七应道。
这一句回话,单单一个字,是单薄了。但凡皇上闲话时,听者总要顺着他的话音说几句才是,像十七这样,难免显得有些敷衍和不尊敬……
康熙淡淡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踢马前行。
而十七恍然不觉。此时,他心中只充斥着一个念头:七个月二百多天没见,她有没有什么变话?
渐渐有孩童欢快的歌唱声传来,离田庄越近,听的越是清晰。
“池塘的青蛙醒来了,欢喜地叫呱呱……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恭喜你、祝福我,明天更吉祥……”
“这是什么歌?听这动静,不是十个八个孩子能唱出来的吧?”越来越清晰的歌唱声,吸引了康熙的注意,先前由十七所引发的那一点不快,这会儿也忘记了。此时他很想知道,这明明只是个不大的田庄,充其量也不过二三十庄户,怎么能有这么多孩子?还在一起唱歌?
十七眼神闪了闪,恭敬地道:“回皇阿玛,这大概是乔乔在弹琴,她收留的小孩子们在唱歌。她总是弹这样……这样轻快的曲子。”
“收留的孩子?”康熙皱眉连连问道:“有多少?什么时候收留的?从哪里收留的?她白养着?”
十七忍不住吞了一口气,十分谨慎地答道:“儿臣听说,这些孩子都是往年遇到灾荒,她随着朝廷的粥棚舍粥,遇见实在无依无靠的孩子,心中不忍收留下来的。她也不是白养着,听说但凡有孩子长到八岁,就会被送去她那工坊铺子中跑腿帮忙……”
271 来农家乐的?
“儿臣想着,她家底子薄,从小开始养的奴才虽然费时长久,但却能很大限度地保证日后的忠诚,用起来也乖顺……”十七加上了自己的一点想法,那意识是说,这董鄂家不过是在养奴才,绝没有别的意思……
康熙闻言,别有意味地看了十七一眼,没有说话,催促着胯下的骏马跑动起来,转眼间到了庄子口,问张大牛道:“你家主子可在?”
张大牛不认得康熙,但心知他既是与十七阿哥一同来的,看架势身份怕比十七阿哥只高不低,当下不敢怠慢,憨笑行礼道:“回这位爷的话,眼下我家小姐正在此处。敢问您是?”
这个时候,十七也赶了上来,斥责道:“问什么问?还不带我们进去”
“哎是小的错,两位请跟小的来”张大牛走在侧前方哈着腰引路,一边向有些傻眼的田小牛说道:“小牛,赶紧的,去报了小姐,说来了贵客”
“不用。”康熙止住田小牛,对张大牛道:“带我们去你家主子弹琴的地方。”他突然很想看看,这位说话挺合她心意的小丫头,平日里是个什么样?他这一次来这里,也是突发奇想,除了带路的十七外,真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去处。
庄亲王上折子说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而这女儿原竟是这丫头的贴身丫鬟?
张大牛迟疑地看了一眼十七,十七没好气地道:“愣着干什么,带路也不知乔乔是为何用了你,没个眼色”
张大牛陪着憨笑应了声是,心中却在高呼:小姐啊小姐,十七爷你是不用特别招待,但现在可是有一个顶天的贵人来了能让高傲的十七爷恭敬伺候着的,还能有谁而那田小牛关键时候比自己还笨,愣是老实地跟在后面,都不知道拐个弯儿去通知您我的个老天呐……
不论张大牛心中怎么紧张哀嚎,脚下也不敢走的太慢,很快到了南乔弹琴的桃花林。
他们几人到时,正是最后一个章节结束,孩子们唱完后齐声欢呼,各自涌上前去,将自己找了好久的各色野花儿放在古琴上表示感谢。
南乔也一一谢过,挑了一朵小黄花戴在头上,笑道:“休息时间结束了,都回去跟先生读书去吧。”
只不知她簪这一朵野花,让张大牛心中一阵惨呼,让十七眉头跳了几跳,让康熙十分开怀地笑了起来……
这丫头,当真是……太……太随意了这戴的是乱七八糟的什么花?哪有一点作为格格的高贵矜持……
好吧,南乔其实看见了来的人,看见了十七阿哥,也看见了康熙。
可现在的她,辨的是两条麻花辫子了,穿的是散花对襟小薄袄——绝不是一个格格该有的装扮而且,现在去换,如何来的及?倒不如就这么着,至少显得坦然而真实不是?
“丫头啊,朕今个儿算是长见识了就你这一身,在咱大清的格格里面,绝对是前所未有,头一份儿”康熙哈哈笑着走了过来,看样子心情十分愉悦。这个丫头倒是有一种能力,能让人心情不知不觉间放松下来……
“万岁爷吉祥。”南乔微微红了脸,但还是抿嘴一笑道:“万岁您是有所不知,其他格格住的是园子,那是高雅尊贵的地儿,若是不打扮的整齐光鲜,那便是有辱斯文。但乔乔这里可是庄子,是乡野粗俗的地儿,若乔乔在这里也踩个花盆底儿,估计就显得不伦不类了,您说是不是呢?”
这一个“朕”字,再一句“万岁爷”,让张大牛田小牛都是脑中一晕,大牛还好,心中早有了猜测做准备,只赶紧后退几步叩头,而田小牛则是直接愣在了那里,眼睛瞪的像刚刚儿歌中所唱的铃铛。好在他本就是站在后面的,才没有太失礼,待张大牛退至他身边跪下时,冲他的腿弯就劈了一掌,让他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皇——”
田小牛惊醒过来,下意识地就要请安,却被张大牛猛地捂了嘴,按着他一起磕了头后,拉着他远远后退,低声喝茶道:“主子面前,哪有你出声的份儿你当你是谁若是那位爷一皱眉,你死了不要紧,不要连累了我家小姐枉小姐还吩咐我教着你,我看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哎,大牛哥你消消气儿,都是我的错是泥腿子不懂规矩今后一定多看多学”见张大牛还要骂,田小牛赶紧赔笑道:“大牛哥,小姐那里只有她一个,连个丫鬟都没有,现在怎们办?”
张大牛也知有正事要做,吩咐道:“你赶紧去找韩嬷嬷,告诉她这里的情况,我去小姐那里伺候着。小牛,我可警告你,现在不是你逞能的时候,老实点儿若是哪里错了,连小姐都救不了你”
“我知道,我知道。”田小牛赶紧打保证,又道:“时间紧急,小弟找韩嬷嬷搬救兵去了。”
这边,南乔见康熙心神放松,心中也跟着放松下来,只不知道康熙突然来这里有什么事情,也不好询问,又见他左看右看的,看样子一时也不肯离开这桃林,去个有桌椅板凳的地方让她摆开茶水招待,当下眼珠一转,含笑着提议道:“皇上,乔乔给您弹个曲儿?不过,十七爷可是知道的,乔乔是有名的乱弹琴,总是将这里的先生气的胡子乱翘的。”
“恩,朕今日就来听一听这乱弹琴。”这个时候,张大牛从学堂那边搬了两把椅子过来,康熙撩起一摆坐下,笑道:“你还别说,刚刚你那个歌儿听起来真的很欢快,朕想再听一遍。”
“遵旨”南乔调皮一笑,然后又眼巴巴地道:“但童谣是要孩童唱的才好听,皇上,您不是要乔乔一个人唱吧?”
“得将你养的那些孩子们都叫出来,让朕也瞧瞧你都收了些什么奴才”康熙笑道。
“好咧。”南乔转身道:“大牛,去喊人。就说我有客人来了,想听他们唱歌。”
不一会儿,百多个孩子欢快地跑出来,人手一个小马扎儿,很快排成了好几排,齐刷刷地给南乔和康熙、十七弯腰行礼。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都不骑,有一天我骑着它上街去赶集……”
康熙看着坐在小马扎上兴奋的小脸红扑扑的孩子们,看见他们衣服干净整齐,脸色上快乐幸福混没有半点作伪,心中不由一叹,轻声道:“若每个有钱人家都能像这丫头一样,就算是养着了预备奴才……咱们朝廷要少省多少心?你那些哥哥们,那一个不是产业众多,竟没有一个肯做这种投资”
“皇阿玛教训的是。”十七诚惶诚恐地应着,心中却是撇嘴。
他的哥哥们,哪一个敢这样做?就算是碰上大灾大难,眼瞅着四处都是流民,在朝廷没有施粥之前,就没有一家敢置锅他的哥哥们若敢这样做,一个“市恩”的帽子,就能让他们万劫不复
而皇阿玛您今日之所以没有多做联想,只不过是因为乔乔是个姑娘家,身处朝堂之外罢了
韩嬷嬷端上茶盘,自己先是倒了些茶一饮而尽,复又用茶将另外两个茶盏冲洗一番,这才斟满了茶,退了下去。她可是宫中出来的,知道这些讲究——不论你茶水什么味儿,首先要保证安全……
唱过了两首儿歌,南乔弹的累了,孩子们也唱的累了,康熙也听的差不多了。
他站起来,同南乔一道,跟在孩子们身后,看着他们回到了学堂,有的在温书,有的在习字,有的在演算,竟是分成了好几组,各不干扰。“你这丫头,养着他们倒还罢了,怎么还请了先生?”
“额……回爷的话,他们一个个的,可都将是家里要用的人。这认了字的,岂不比不认字的,能干的事情要多?别的不说,就说他们中间,只要出几个账房,乔乔这点束修的投资啊,比起将来从外面请账房,岂不是赚了很多?用起来也更放心……”南乔眯着眼道。
“也是。”康熙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笑道:“丫头你的算盘打的精。”
“谢爷夸奖……”南乔面上受宠若惊,心中早泛起了嘀咕,这位爷到底是来干嘛的?这视察也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开始说正事?
难不成,他就是来串门子,赏风景的?她这破地儿,有什么风景可赏?
但康熙一路听完了儿歌,参观了孩子们的教室、宿舍,再顺着池塘溜溜达达地走了好一会儿,竟然又提出说去摘草莓
敢情当她这儿是农家乐了
算了,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南乔压住心中憋闷,努力表现出乖巧,但又因着熟悉之后,乖巧中带着点儿大胆的俏皮的神色语态,让人觉得透着股亲切劲儿,带着康熙和十七,取了篮子和钝头剪刀,钻进了草莓暖棚。
“丫头啊,你现在怎么说也是一个格格了,怎么身边只带了一个嬷嬷?丢了咱大清格格的份儿……”康熙乐呵呵地剪下一个草莓,丢进十七提着的篮子里。
他问的似无意义,南乔却不能不认真回答。她琢磨了一下,想要回答这个问题,不能说谎的话,就要说她是来治疗因失去贴身丫鬟而生成的悲伤的,又因这悲伤是假装的,所以才不能让更多人知道,所以才带了这点儿人……那,康熙此时问起这个问题,是庄亲王那里在行动,他查到栀子的身份了?
而康熙现在问,怕是存着不想让栀子认回去,至少不想答应庄亲王用她招上门女婿,让孙辈继承王爵的计划?
想到这里,南乔轻笑道:“乔乔正要求皇上您的帮助呢。前些日子,乔乔无意间查出……”她将栀子的事情从头到尾缓缓说了一遍,最后轻叹道:“从一个奴才变成一个格格,听起来是高贵了,可是宗室格格……乔乔斗胆,说上一句,宗室格格真不如乔乔这样的格格自在,若是像静瑜姐姐一样,远远嫁出去了,岂不是也很苦?”
“你这丫头知道什么……”康熙心道,静瑜存了害你的心,你倒好,还在这里为她担忧……其实南乔这话,若是换了个人,说皇家的公主格格们嫁到蒙古是去受苦,是受了委屈,康熙十有八九会勃然大怒,痛斥此人一番。但南乔现在说话的基点在栀子身上,用的又是静瑜这个与她有点罅隙的人举例,加上南乔在康熙眼中一直都是个挺乖巧挺亲切的丫头,再者又是在红绿点缀的草莓暖棚,又没有别的什么人听见,一时间康熙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