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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霜。”
“你找我？”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的时候，他们二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秦霜鲜少看到她焦躁的模样，就是她主动找他，他也很意外，他顿了顿，“什么事？”方才又被那些官员绊住，就在秦天派人来跟他说她在他房里等他时，他就一直想摆脱那些人回来，结果还是让她等了这么久。他想起都觉得可笑，方才听到她主动找他的时候，他的心竟然不可抑制的就那么狂跳起来，怎么都压不下，还强饮了几杯半凉的茶水。明知道不可能有什么，他却还隐隐的怀有期待。他在心里自嘲一笑，秦霜，你在期待什么？
“秦霜，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在他灼灼的目光，她轻轻开口。
果然，还是不能有期望啊！一股强大的失望几欲将他湮没，他稳住心神，声音一如既往的冷：“你说。”心却猛的痛起来，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再次离别，这一回，又是多久呢？可是，如今就算是看着她画像入睡的资格，恐怕也没有了吧。
“秦霜，黎鹭，我把他交给你，他的情况，我相信你已经知道了。他跟着我不太方便，你此次回京，必会恢复将军之职，你让他从军，跟在你手下。这样，对他好的，同时，有你照顾他，我也放心。”她清冷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有些飘渺。
秦霜应道：“好。”他的嗓音有些低沉，有些哑。
应想想轻轻勾唇笑了笑，“谢谢你。”她停了一会儿，“还有，昨晚的事也谢谢你。”昨晚的后来，她虽是头痛得晕晕呼呼，有些神志不清，秦霜送她回的房间，她却还是知道的。
秦霜定定的看着她，那个倔强的女子，席后他要送她回房，她断然拒绝了，说自己没事，他当时看她清澈的眉眼，也以为她是没事的，所以才依的她。可是后来，等他把那边的一切善后工作都做完，在他回房的道上却看见了她，她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如今，他在想，得亏他回房时会路过那条道，否则，她是不是就要在初冬冰凉的地面躺一整晚。
“那我先出去了。”应想想说着就往门口走去。
“小应……”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至房门，就像要永远走出他的生命，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唤了她一声。有些事，他已然知道没有可能了，可是，他却不想她什么都不知道，有些话，错过了这个时候，也许他就一辈子都无法再说出口了，也再没有机会。那么，就给自己一次机会吧…此生唯一的一次……
已经移至房门的应想想听到了他的声音，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以示询问。
秦霜薄唇紧抿，眼底有太多的情绪在翻滚。他复杂不堪的眼神看得她突地一愣，秀眉轻蹙，直觉排斥他要说出的话。她定定看着面前这个面色冷然的男子，他如刀削而成的冷俊容颜上全是一派刚硬的浩然正气，如此铮铮男儿，她蓦然闭眼。
162。第二卷 江湖篇…第162章 道是无情
她应想想何德何能，一个宁楚暮还不够，再加上一个优秀至此的秦霜……
应想想后退一步，“少臣他们还在等我，我……”她不想听他说出来，不想！说出来就意味着她要拒绝，所以她不想听，她宁愿他只是秦霜，与她有君子之交的秦霜，也仅此而已。
秦霜制住她要去开门的动作，他抓住她的手臂，“小应，我……”
“秦霜。”应想想打断他，她看着他，不错眼珠。
秦霜与她对视，然后就愣了，她眼底的拒绝那么明显，她在阻止自己说出口，她让自己不要说。他懂她的意思，她要维持现状，她要和他像如今这样，君子之交，淡如水。她在告诉他，他们之间只会有友情，她在等他选择……
“让我抱一抱你。”他话音落下，一切就已经成为定局，再也没有转寰的余地。
应想想在心底释然的轻叹了一声，还好，他懂。对他的要求，她既没拒绝，也没同意。他当成是默许。双臂轻轻环上她的腰，将她拉近自己，她身上的气息让他沉迷，他深深的吐呐了口气，似是要将这种味道永远铭记。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想过，仅仅是抱着一个人，就会如此的觉得……幸福。
应想想站立在原地，对他的动作，她既不推拒，也不迎合。
好半晌，他终于放开她，再次深深的凝视了她一眼，“走吧。”他拉开门，然后二人双双怔住。门口站着四人，秦少臣，宁楚暮，凌和，秦天。
“大哥……”秦少臣大气都不敢出，觉得呼吸困难。
秦霜只随意的扫了秦少臣一眼，随即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宁楚暮身上。然后他惊讶的发现，那人居然没什么反应，难道是他的错觉？可是，他在宁楚暮的脸上确实是没看出什么异常情绪来。
应想想也有些惊讶，她也看向面前的四人，准确的说，也是看向宁楚暮，待看清那人没什么情绪的面容后，心里一时又酸又痛。
“小应……黎鹭，他……方才也在。”凌和看着应想想小声说道。
应想想一惊，黎鹭方才也在，那他不是……“他上哪边了？”应想想急问。凌和随手就指了一个方向。
应想想也顾不得门口几人怪异的神色了，当即就快步向凌和所指的方向而去。
秦天怔怔看着应想想匆匆而去的背影失神，他觉得自己要疯了，不，是已经疯了，方才，看到屋内的那一幕，他差点吓得魂飞魄散。白日里采光条件好，他刚才清清楚楚的看见房内那二人，他一向敬若天神的将军和那个应公子，他们在……拥抱！谁来告诉他，他只是在做梦，那并不是真的！那个应公子，他，他究竟是和谁？怎么……
秦霜目光沉沉的审视着几人，剑眉狠狠的蹙起，他的警惕性什么时候低到了这种程度，莫非真的是好久没有上过战场了？良久，他对众人道：“走吧。”
另一边，应想想终是找到了黎鹭。她是在后堂的一处台阶上找到他的，那个少年，他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将头埋在双膝上，身子团成一团，有些单薄和落寞。
黎鹭听到了脚步声，知道有人走近，也知道是谁，但他仍旧没有抬头，也不说话，他只是安静的坐在那儿。气氛有些空寂。
应想想站立在他旁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黎鹭，这样做，才是对你最好的。”黎鹭闻言仍旧默不作声，像空气一般安静。不过，就算他根本什么都不想听，她清清冷冷的声音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
他听见她说，“黎鹭，我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终有一天还会离开这里，去到一个你们所未知的地方，就算现在带着你，最终也还是会分开，那样是耽误你。你还小，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经历，世界很大，也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你去闯荡，而不是跟着我。”
她说：“黎鹭，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要向你逝去的亲人证明，你有着铮铮铁骨和宏图大志。除此之外，你还要有必胜的决心，这样，才能光宗耀祖，让他们含笑九泉。如今，有人为你提供平台，你就要牢牢抓住，然后奋发向上，你的生命，从今往后就会有崭新的一页。”黎鹭依旧不语，却有隐隐的低泣声传出，他落下的泪水，沾湿了衣襟。
然后他听见她说，“黎鹭，男儿有泪不轻弹，好男儿更是流血不流泪。”她一语罢，转身离开，一切已成定局，她走得决绝。
“小应姐……”她身后传来低低哑哑的声音，语带哽咽，还有些稚嫩。应想想的身形顿住，却没有回头。她听见他说，“我会向你证明，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说：“好。”他会的，这是她一直都知道的。再次抬步，她走动时风撩起她的衣服下摆，卷起一地残叶。
身后悄无声响，少年的头还是埋在双膝之间的，只是再也没有了低泣声。
163。第二卷 江湖篇…第163章 萧萧马鸣
月上柳稍头，人约黄昏后。金色夕阳洒下的余晖落满了那一条静谧流淌的长河，水光潋滟，闪着粼粼波光，全都盛满了离人的哀伤。
两队人马均站在古道口，身后是蜂拥而至的百姓，百姓声声，苦苦挽留，想要留住离人的脚步。
他们说：“大人留下来吧。”
他们说：“大人，您就继续带领吕梁吧。”
他们说：“大人，吕梁会永远记住您的大恩大德的！”
他们说：“大人，您是我们见过最好的官。”
他们说：“大人，您什么时候一定要回来看看吕梁啊！”
他们说：“……”
“神仙哥哥，神仙哥哥……”突然，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响起，在众多声音中显得尤为清脆。
那孩子很矮，很小，他在人群中穿梭，跑向宁楚暮。然后他一把抓住宁楚暮的雪白衣服下摆，他说：“神仙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小孩纯真的双眸满含期待的看着宁楚暮。
“赞儿，又不听话了是不是？”那小孩身后追出一个女子，绿衣罗裙，容貌妍丽，让人眼前一亮。她拉过那小孩，一脸佯怒。
“姐姐姐姐，我不要神仙哥哥走，我不要嘛……”小孩紧紧抓住女子的衣服，开始嚎啕大哭。
那女子抱起小孩，手拍着他，一边安慰，一边看向宁楚暮，她落落大方一笑，“宁大哥，真不好意思。”
宁楚暮也温淡的笑笑，“宋小姐客气了。”
应想想看着那女子，她记得她，几乎是一眼就认出那是昨日里与他站在一起为吕梁百姓盛药的人。
那女子看着宁楚暮，她说：“宁大哥，此次一别，万望保重。”那女子话语平常，听不出任何有异之处，但她眼角眉梢的情意却是瞒不了人的。
应想想看着那二人，心底划过一丝异样。她的唇角轻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也是，像宁楚暮那样的人……她几不可见的微转了下头，这是因为她与他站得极近，现在的位置，她有些不自然。接着，她稍稍后退了几步，站在了外围，完全与众人隔离开来，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周遭。她看见秦少臣被众多女子围住，看见凌和也被众多百姓拉住，看见秦霜周围全是大小官员和百姓，他的近身侍卫极力阻止百姓的靠近，看见宁楚暮也同样被众人包围，喧嚣声四起……她淡淡的勾了下唇角，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看着那一切。她的身边走近了一个人，那人比她高出一点。
少年看向她：“小应姐，你会回来看我吗？”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瞳眸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
应想想微微一愣，会吗？连她自己都没有答案，她又如何能轻易给他人承诺？她看着眼前眉目如画的少年，他眼底的渴盼是那么明显。算了，就当是留给他一个念想吧，于是她轻声道，“会的。”
少年笑了，他俊秀年轻的面庞被落日的余晖镀上了一层光晕，显得分外柔和与……迷人。二人站得极近，风吹起他们的发丝交缠在一起，少年心跳如雷，女子一脸清冷。
“将军，再不走天就要黑了。”不知又过了多久，秦天看着秦霜，冷然道。
秦霜看了看天，一声令下，在战场上培养出来的气质气场极其强大，四下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官员们又勒令百姓都退开，将偌宽的官道空了出来。
“启程。”秦霜冷如冰雪的声音响起。一行人沿着长河而去，萧萧马鸣，残阳如血，百姓遥遥相望却不敢再追，只在原地望着远离的人，落下泪来。
秦少臣一行四人本来在启程的地方就可以与秦霜等人分道扬镳的，不过，既然时间都已经耽搁了，如今他们再怎么赶，在天黑前都是到不了下一个有人烟的地方的，因此，几人一不做二不休，也就绕道送了秦霜一程。可是，无论他们怎么不舍，在下一个路口，也终究是要分别的。
路口处，众人停下马匹。秦霜看向四人，依旧面无表情。秦少臣道：“大哥，回去跟爹娘说一声，说我很想他们。”
秦霜冷睇了他一眼，不语。想？想不知道自己滚回去看看！
秦少臣自然是能够看懂他眼里的意思的，嬉笑道：“我……我这不是身不由己吗？”
秦霜不再看他，他转向宁楚暮，他看着他，目光深不可测。
宁楚暮淡淡的回视，浅笑道：“秦霜，一路顺风。”
秦霜微点头，眉峰几不可见的蹙了蹙，他从没有看懂过那个男子，此刻也是一样。他最后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终是移开了视线。
“秦大哥，保重！”凌和看着秦霜道，对他，她是一贯的恭敬仰慕。
秦霜也看着她，沉声问：“圣上知道你不回京吗？”凌和点头，秦霜不再多言。
最后，秦霜的目光才落在应想想身上，他深深的凝着她，早上心底那股痛意又阵阵的泛了上来，渐渐变得尖锐起来，他们之间的结局，早已注定……他们之间，似乎也总是在别离，一次比一次更难割舍，如果她愿意……如果她愿意……他可以，可以……天涯海角都陪她去。蓦地，他一惊，被自己方才的想法震住，他在想什么！天涯海角！他怎会又这种想法！他的家国大业，从小的志向－－为国安身立命……那么多，他竟然全都不顾了！可是，即便如此，心底那隐隐的渴盼又是什么呢？
164。第二卷 江湖篇…第1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