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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蒙年纪轻轻做了材料部经理,拿单子时装孙子,可是找供货商时他却是大爷。江瑜珊是钢材供应商,一向和他热络着。陈蒙觉得江瑜珊不错,人漂亮大方,办事老到。他是长年在欢场上打滚的人,也抱着几分暧昧的心思。看到江瑜珊对孟时的态度,陈蒙不免有些吃味。他总觉得孟时眼熟,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陈蒙端着酒杯笑道:“瑜珊,你这个朋友是开出租车的?”
江瑜珊怏怏坐下,听到这话眉一挑,杏眼瞪得圆了:“说什么呢?他怎么会是开出租车的!”
“今天他开了辆出租车来我公司拉客!”陈蒙肯定的说道,轻视的笑了,“我亲眼看到的还有假?真的是辆出租车。我还见到我们公司机械部的冯经理上了他的车。”
江瑜珊被弄糊涂了,孟时怎么可能去开出租车?他不是在自己创业吗?难道是钱不够?她压下疑惑笑道:“听说你们公司现在各部门分头接单了?我们岂不是每个部门都要去熟悉?陈经理,听说渠江开发公司最近就有一单钢材,就是你们公司机械部接洽的吧?”
陈蒙呵呵笑道:“没有熟悉的供货商,不知道市场价格,机械部签了还不是要拱手让出来。不过,渠江的订单我这次不碰。哦,就是刚才给你说的冯经理,渠江归她负责。”
一个能让孟时去接她下班的女人?江瑜珊的直觉这样告诉她。她笑颊如花,替陈蒙满上酒道:“和陈经理合作一直愉快。渠江的单陈经理虽然不碰,却一定要帮帮我,替我引介下冯经理?”
陈蒙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端起酒杯笑道:“这没问题,不过,你最好和王副总事先沟通一下。”
他的二手出租车停在一溜高中低档轿车中格外醒目,孟时不费劲就找到了。他掏出钥匙庆幸自己还没喝高,开车去找冯曦应该没问题。走得近了,他看到一个人影低着头在他的车旁走来走去,孟时便愣住了。
街灯蒙蒙胧胧的洒下来,冯曦抱着双臂慢吞吞的在车旁边来回走动。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瘦长,看不清她的表情。她脚下踢着一块石头,从这头踢到那头,再踢回来。
石头来来回回滚动着,滚落在他的心上。像钢琴键盘上飞舞的小手,在心间弹奏出一曲温柔欢快的歌来。
孟时心里竟是一酸,随即热血沸腾。
他像一只豹踏着温柔的脚步,悄无声息的接近她,在冯曦愕然抬起头的时候优雅的问道:“为什么要回来?”
冯曦的勇气在看到他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目光游离,吱吱唔唔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走到中途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仓惶的跑掉,就叫师傅掉头回来。她觉得她可以理直气壮的对孟时说,她不喜欢谈过去。她觉得她可以坦坦荡荡的对他说,你认识的人是现在的冯曦,过去是她一个人的过去,带不到她的现在来。她还觉得见着孟时她能骄傲的抬着下巴告诉他:“我离过婚,以前还谈过恋爱,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站在孟时的车旁,她突然就平静下来,她想什么也不要说了,回家算了。也许让孟时冷静,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会是件好事情。然而无数辆出租车从她面前经过,她只需要扬扬手就能结束这种纠结的情绪,手臂却举不起来。脚步从车头移到车尾,徘徊良久她一直在问自己,是真的气不过跑回来,还是心里舍不得他了?
冯曦想起与孟时的初见,想起他在杭州陪着她喝酒,想到他揍田大伟的那一拳,想起他煞费苦心帮着她减肥就为了让她找回自信,想起他陪她去批发市场买衣服,想起刚才温软的一吻。
与孟时在一起的时光宛如早晨那朵翠绿洁白的栀子花,芬芳清新得叫她沉醉。这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清晨的厨房散发着牛奶的味道,早间新闻在耳边碎碎叨叨的响起,各自收拾好行装去上班,期待一天工作后再相伴渡过温情脉脉的夜晚。她踢着石头不断的想,她舍不得放弃新生活开始的希望。
他此时就站在她面前,挡住了灯光,双眸幽深明亮,让她无法正视。孟时却并不准备放过她,逼进了一步问道:“为什么要回来?”
“我想知道你究竟说了句什么让老太太那伙人跑了!”她说完这句话恨不得去撞墙。
孟时压住想爆发出来的笑意悠悠然说:“我对老太太说,我以前有两次给你钱时告诉过你,再也不要出来行骗了,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好人。派出所都有登记的,还要再去一趟吗?你回来真的就想知道这个?”
冯曦硬头头皮回答:“嗯,我就只想知道这个。”
孟时笑了笑,并不放松:“你撒谎的迹象这样明显,真的以为能蒙混过关骗倒我?为什么要回来?”
这是他第三次追问她为什么要回来。冯曦把脸往旁边一扭再也说不出话来。她生出一种怨恨,恨他这样逼着她。她无比懊恼的想,她真不该回来,活该被孟时穷追猛打。
她微微偏开的脸显露出一种难为情,倔强又美丽。胸口微微的起伏着,突然她的眼光就瞥向驶来的一辆出租车。冯曦马上扬手,她万万没有想到见到孟时后会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原先准备好的那些慷慨激昂都成了笑话。
手落进了孟时的掌心,他一把拽住把她拉到了车背后,用力的吻下。他的气息和拥抱让冯曦想起小时候父亲的拥抱。有一次上街在夜市上走得散了,她站在街中心放声大哭。父亲挤进人群后就这样抱紧了她,一声声喊着她的名字哄着她,发誓再也不会弄丢她了。那晚父亲的怀抱让她感觉无与伦比的安全。
冯曦轻轻的移动着手,迟疑了下抱住了孟时的腰。这时远处一辆车过来,车灯强有力的从两人身上扫过。冯曦把头一埋抵了在孟时胸前,惹得他笑了起来:“再躲别人也不会以为你是根桩桩!”
冯曦用拳头捶了他一下,嗔道:“还说!让人瞧见又不是什么好事!”
孟时微笑着看着她,以指为梳将她低垂的流海往上拢了拢,轻声说:“我不该那样问你,对不起。”
冯曦眨巴了下眼睛,孟时将她抱进了怀里说:“原谅我,我只是嫉妒了,没有在你最好的年华遇到你。”
她的眼睛突然就湿了,原本说不出口的话在这瞬间仿佛都能极自然地告诉他。冯曦靠在孟时胸前说:“傅铭意是我大学时的男朋友……”
孟时的手挡住了她的嘴,他笑容明朗,双眼熠熠生辉:“为过去那些事闹腾太败家了,浪费了一锅香喷喷的跳水兔。你饿了没有?咱们去吃海鲜烧烤。”
他的笑容感染了冯曦,她仿佛觉得生活中有一扇窗户被打开了,看到的全是明媚的风景。
第33章
人一生之中总有很多个清晨让人记忆犹新。比如大年初一的清晨。被爆竹声闹醒,会一骨碌爬起来向长辈讨要红包,穿着新衣裳,兜里揣着钱,美滋滋的。又比如才进大学,从挤满了六个人的宿舍里醒来,瞪着蚊帐顶想新生活开始了。再比如冯曦今天的这个清晨。
她嘴里散发着冷酸灵牙膏的清香,发梢甩出海飞丝的味道,临出门时还对着镜子照了照身上淡绿色的小洋装。扶着勾勒出的腰线屁股一翘摆出个性感的姿势,踩着七公分的细跟皮鞋拎着小夹包咄咄咄去上班。
孟时一定不会知道她对着镜子如此风骚,冯曦得意的想,女人最爱这套。比如现在,她已经循规蹈矩斯斯文文露出如初升阳光般的笑容,矜持而不张扬。
她站在绿化带旁,身后一带修剪得齐整的低矮灌木欣欣向荣,枝条上缠绕着几朵粉白色的喇叭花还缀着露水。孟时便想起了他摘的那朵栀子花。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瞟向了她的腿,白皙匀称,膝盖上还有两个酒窝,脚上那双白色小牛皮的高跟鞋使得脚背崩出了一条完美的弧线。慢慢的目光才移向她的胸。冯曦减到了一百斤左右,并不骨感。小洋装一颗纽扣恰到好处的扣在胸部下面,勾出了腰线也托高了胸部。孟时眨了眨眼笑道:“冯曦同学,你是去公司不是和我约会,你打扮这么靓丽干嘛?”
冯曦微微抬起了头,斯斯文文的回答:“你不会是那种占有欲极强,出门恨不得我笼一条麻袋的人吧?”
孟时替她拉开车门笑道:“你恰恰猜反了!我希望全天下的男人都对你流口水,但你只会对我流口水!”
“美得你!”冯曦啐他一口,笑着上了车。
孟时偏过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说:“真香。”
冯曦推了他一把,脸上隐隐浮起红晕,心里却很高兴。她偷偷的看孟时开车的模样,偷偷的笑。她突然问孟时:“我还不知道你究竟在哪儿上班呢?”
冷不丁冒出的话让孟时乐了,他用手指轻敲着方向盘说:“我其实大学毕业后一直在游荡,淘古董,打工。目前呢在朋友的健身房兼职做跆拳道教练。自有资产除了这台车还有谢氏医学美容院的四成股份。曦曦,你现在才想到了解我的基本情况,你不觉得迟了点?”
眼睛噙着揶揄的笑瞟过来,冯曦看得心头一跳,他的目光怎么像看一块砧板上的肉?她一点也不觉得交换基本情况是件很傻的事情,她不服气的说:“人活在这个社会上总有一些规矩要守的。你没看到那些去相亲的,简历准备了一大撂?我现在才了解怎么了?不符合条件立马把你辞退了。”
辞退?孟时觉得她太天真了。她都主动跑回来了还想以为能轻松的全身而退?看来他得把她的后退断了,让她再陷深一点好。他闷笑着问她:“你可真现实,想找哪种条件的人?”
“我想找能过普通日子的就行了。”
“那要是我是个无业游民呢?你会找我吗?”
冯曦脱口而出:“不会,我不会找一个需要我去养家的男人。那样太累了。”她有些抱歉的看了眼孟时,觉得自己很煞风景。但是她是真心想和他好下去,所以才想了解他的情况。冯曦觉得自己也没有问错。
她不是大学校园里的学生,对社会对未来不了解,只需要爱情就可以过下去。她也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对一切充满希望。她只是个现实的女人。她的恋爱需要现实条件的支撑,她太明白物质条件在生活中起的作用。她绝不再找一个像田大伟那样的男人。这是她用婚姻换来的代价。
孟时敏感的想到了冯曦的婚姻,他想起田大伟来。那个英俊的男人居然是吃软饭的?他故意大大舒了口气说:“还好,我还有一技傍身。对养家这个问题,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男人挣钱养家。咦,我怎么觉得咱们俩像在谈婚论嫁似的?”
冯曦的脸猛的涨得通红,她只是想了解,离谈婚论嫁还早呢。她哼了声道:“扯远了!你知道我是个现实的女人就好,我才不想真到了要谈婚论嫁的时候才发现彼此不合适呢!”
孟时哈哈大笑起来。把车开到门口停下,偏着头说:“去上班吧,下班我不来接你了,我去给车重新喷漆。今晚买菜咱们在家吃,你会做饭吗?”
冯曦点点头觉得在家吃舒服,便叮嘱道:“你要是买鱼的话,别忘了买葱姜蒜。”
她的话像家庭主妇的语气,让孟时心里那丝温柔又被牵动起来。他目送着冯曦走进公司大楼,欣赏了好一会儿她的款款身影,这才兴冲冲开着车走了。
傅铭意去北京出差了,并不在公司。王铁笑呵呵的把冯曦请去喝茶谈事。
冯曦也爱喝茶,更多的是喝个环境。
城里大大小小的茶楼太多,王铁约的这家游心斋她是头一次来。王铁引着她一直往胡同群里走。看到有两口石鼓守护的朱漆门脸停了下来。
檐下飞角,大门洞开。粉白石照壁下种着棵紫藤,顺着边缘爬上了照壁顶端,郁郁葱葱。冯曦笑道:“这地方真好。”
“里面也舒服,走吧。”王铁当先走进去。
冯曦跟着他往里走,照壁后面是方小小的天井,两端抄手游廓上挂了些国画。再过中厅,又是一扇木屏风,绕过去就看到方方正正的又一座天井,四周回廓以走马转角的形式连接着厢房。
这时看到有穿着褐色中式对襟大褂的服务生,穿着和尚口的软底布鞋往来。冯曦心里惊异,前面的天井都空置着,这家茶坊手笔不小。胡同里的院子一座就上千万,这里的消费绝对不便宜。她不免有些疑惑,王铁其实用不着请她来这么好的地方喝茶。
服务生推开了其中一间厢房的门恭谨的请他们进去。
厢房门口也立着一扇苏州双面精绣屏风,白底绢丝上绣着姚黄魏紫牡丹图,碗大的花逼真灵动,活色生香。
透过朦胧的白底,隐约看到靠窗前的几案旁坐着位女人。冯曦越发好奇,王铁是想引见什么人给她认识?
“江总,等久了!”王铁笑着一边招呼一边往里走。
冯曦跟在他身后绕过绣屏,雕花木窗旁娉婷站起一个穿蓝底银碎花旗袍的年轻女郎。头发松松挽了个髻,戴着一套翠绿色的翡翠首饰:耳环,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