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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手指。
这颗心,终究还是寂寞的。
这个男人,和他不同。他看似冷酷,其实对下属还是极为爱护的。而他,看似温润儒雅,心却是冷的。但是不知怎的,被他扼住喉咙的瞬间,竟有些怦然心动。
想起了那些虽然在不喜的男人身下,却想着心爱男人的时候,也有过的如在云端的快活。
于是乎,在段随云扼得紧紧的手指下,翠袖的身子反而软了,眼波柔媚,甚至还笑了起来。
段随云冷哼一声,将她重重一推,翠袖便跌到了殿外。段随云嫌恶的擦了擦手指,转首又去看着锦帐内的情形。
千金圣手们已经请了进去,指挥着婆子们给慕清妍灌了药,好容易止住了血,丫鬟们一盆盆清水端进去,一盆盆血水端出来,看得段随云眼皮不停地跳。直到此时,方知情深。
原以为,对她,自己还是存了些掠夺的心思的,觉得世间最美好的人和事物只能属于自己,可是当自身安危受到威胁时,亦可毫不犹豫放弃。
可是三日前在城楼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了。
即便她齿间的粗针已经刺进了肌肤,他还是不舍得放手,本来做戏可以做得更真实些,但由于他一阵晃神,几乎错失良机,还是不舍得她受伤害,将她甩上城楼,那个位置也是他反复计算了十数遍计算好了的,铺着厚达三尺的棉絮,周围还有人守卫,万无一失。
岂料,人算不如天算,她竟有了身孕。
翠袖是他命人找来的。当年,欧竞天并没有直接处死翠袖,而是给了她一个足以致命的任务。翠袖险死还生,容貌也毁了,对欧竞天冷了心,也不准备再回去了,换了个身份在江湖飘荡。他找到她,告诉她,她唯一的姐姐生了重病。
翠袖生无可恋,唯一还有些牵挂的便是这个从小不得在一处的姐姐了。她来了,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莱儿。因为她需要不停地吐露有关欧竞天的一切,他的生活习惯,他的喜好……
却没料到,翠袖对慕清妍的恨如此之深,竟然选择在她最虚弱的时候落井下石!
看到她苍白的透明的脸上泪水纵横,没有一丝血色的唇上血迹殷然,他的心也在痛。
天知道,在感觉到她的生命在随着身下的血快速流失的时候,他有多慌,有多怕,那一刻甚至想到,若是她可以活过来,他宁可放她自由!
锦帐内的忙碌,慢慢由慌慌张张杂乱无序,变得有条不紊,所有人的情绪都以平静下来。三位千金圣手也在两个时辰后走了出来,一脸疲惫的道:“公子,夫人若是可以平安熬过这一夜,性命变无虞了,只是……”
段随云的心刚一松,又提了起来,急忙追问:“怎样?”
一个老年大夫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夫人近来身子极度虚弱,又失血过多,伤了元气,需要仔细静养。只是重伤大恸之下,难免伤了宫房,以后,子嗣上,怕是会有些艰难。”
段随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微微颔首:“她这个样子,只怕短时间内,几位先生是不能回去了。小可已经命人往各位家中送了黄金千两,待她康复之日,小可另有重金相谢。”
大夫们本来因为不能回家而心中不快,听闻报酬这样丰厚,也便将这些不快抛诸脑后。虽然他们以悬壶济世仁心仁术为名,但是,没有钱,什么都没有。当下谦逊几句,由婢女们带下去歇息。
又过了片刻,丫鬟婆子们将里面收拾干净,慕清妍身上身下的被褥已经全换了新的,身上衣服也都换过了。
婆子们挂起锦帐,走了出来,有些为难的看着段随云。
段随云方才跟大夫们说话才移动身子,这才发觉,站了两个时辰,双脚都有些麻木了,此时一面悄悄运功活络血脉,一面挑眉问道:“何事?”
一个婆子悄声道:“娘娘血是止住了,这会儿也睡安稳了,只是她手里还紧紧抓着那件破衣服,奴婢们怎么夺也夺不下来……”
段随云一摆手:“下去吧。”迈步向里走去。
边走边说:“从今日起,她身边十二个时辰不能离人,似这般再有人贸然闯进来,你们便自己去刑堂领罚!”
垂首侍立的婢女们将腰躬的更弯了些。
段随云慢慢坐到床边,伸手拉起了慕清妍的手。
因为失血过多,她的手也白得近乎透明,整个人仿佛变成了脆弱的琉璃水晶人,只要轻轻一碰便会碎了。
他只觉得心似乎被什么沉重的东西钝钝的碾轧,那么痛,那么痛,一瞬间胸腔里都似乎充满了血。
她手里还抓着那件破碎的血衣,抓得那样紧,若想将她的手掰开势必会伤了她的手……
段随云手指一拂,拂上她手上穴道,她的手指这才恋恋不舍松开,然后再松开的那一瞬,似乎有所觉察,又微微蜷起手指,段随云收更快伸出,将那件衣服从她指间抽走。
触手之处微微湿润,他目光一缩,衣上血迹早已干涸,那么湿润的是……她的泪。
第一次见她,她昏倒在泥泞中,只着一身单衣,身上满是饱受男子……的痕迹,可是她脸上没有泪痕,虽然眼睛有些红肿,高烧中不断在噩梦中翻腾,她也没有哭。
之后她身中修罗花之毒,只身前往冰泉山求药,几乎赶不及,就要将性命丢在半路上,她也没有哭。
他给了她黑鱼内丹,黑鱼内丹虽然是人世至宝,可是解毒的同时她还要承受万虫噬骨般的苦痛,便是痛成那样,她也没有哭。又是他会怀疑,她真的是从小金尊玉贵的世家千金么?怎么能这样忍痛吃苦?
后来她中了寒毒,双腿几乎残废,也不曾见她哭。
此时却触到了她的泪。
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那里还有些细微的湿润。
她的泪,为那个人而流。因为她已经爱他胜过了自身?
段随云的心又是一紧,然后钝钝的痛蔓延开来,唇边浮起一个苦涩的笑。
轻轻理了理她汗湿的发,婢女们很细心已经将她的头发仔细擦过,现在摸上去,却还有淡淡的潮湿,那么,为了忍受这些伤心痛苦,她又付出了多少忍耐?
手指下移,抚上那双远山凝黛的眉,前些时她改装吓他,曾剪过眉毛,此时在指腹下略有些硬的刺手。她也是这么个人啊,看着美丽柔弱,骨子里却刚硬得怕人。
手指在她脸上温柔轻缓地移动,描摹她的五官。她若是清醒着,绝不会给他这样亲近的机会的。
半晌原本沉重的心中有些空旷起来,空守着心爱的女子,却看她将心给了别人。
慢慢伏在她肩头,寻觅着短暂而又难得的一霎温存。
她瘦得骨头都凸了出来,硌在脸上,却痛在心里。
半晌,长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把她有些纠结的眉仔细抚平。起身缓缓退出。
慕清妍这一场昏迷又维持了三日夜,所有的膳食补药都炖成汤,一点点灌进去。
三日后她醒来,人又瘦了一圈,躺在那里仿佛随时都会被被子压死,也没了往日的灵秀,干瘪瘪的,像是在骷髅架子上蒙了一层人皮。脸色晦暗,而目光常常呆滞,黑而大的眼睛却没有半点光泽,仿佛泉水已经干枯。时候她的婢女们总在怀疑她是不是已经疯掉了。
段随云很忙,这三天内都没有露面,直到听说慕清妍醒了,才匆匆赶来。
他来的时候,慕清妍正被服侍着吃药,她半靠在一个婢女怀中,另一个婢女半跪在地上,把细瓷碗中的黑而浓的药汁一匙匙喂进她嘴里。
她的嘴巴一开一合,机械地动着,黑而沉的眼珠子一动不动,若不是还在不停地吞咽,直教人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段随云抖落了自己身上的灰尘,先洗了手,才走了进来,一抬眼看见这一幕,心口又是一痛,最近心口痛得太频繁,以至于他都怀疑自己哪天回心痛而死。
见他来了,慕清妍仍旧一动不动,木然吃完药,嘴里被塞进一颗蜜饯果子,她也不知道拒绝,就那么含着。扶她倒下,她也便那么躺着,眼神空洞的盯着帐顶。
段随云挥手命婢女们退下,自己在床边坐下,伸手替她掩了掩被子,轻轻地道:“清妍,你终于醒了。我这几日无暇过来,心可一直在这里。之前的事……你都忘了吧,过去发生过什么都不重要,未来是怎样的才最要紧,人生在世,总要往前看的,对不对?”
见慕清妍嘴唇干涩,他便要侍女端了温水拿了干净绢帕来,蘸了水给她润湿双唇。
她的唇已不似三天前那样白里透青,恢复了些淡淡的粉色。不知怎的,看起来反倒更加虚弱了。
“清妍,过了这一阵子,我便给你一个安定的生活,”段随云放下绢帕,柔声道,眼神温软,满含憧憬,“经过这么多,我终于看清自己的本心,这世上没什么重要的,最重要的便是有你守在身边。江山万里,权倾天下,也不过是过眼云烟。我决定,放手,然后带着你,逍遥江湖。你说可好?你喜欢哪里,我们便在哪里定居下来,然后养一群洁白的鸽子,每天清晨看着它们咯咯飞出觅食,晚上又咯咯飞回来睡觉……然后,我们养个白白胖胖的孩儿……”
不知哪里传来“嗤”的一声冷笑。
段随云从自己描画的梦境中惊醒,霍然抬头脸上温柔畅想的神色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肃。
帘幕一掀,一身淡粉宫装的翠袖已经走了进来,两个婢女立刻上前拦截。
翠袖也不执意往里走,她可以穿了一身轻柔而美丽的粉色工装,外面罩了一层洁白的月光纱,行走间仿佛多了一层梦幻般的美丽,头上云髻高挽,只简单簪了两朵粉色珍珠攒成的珠花,额上的疤痕用花钿遮挡,倒多了几分别致的妖娆,淡雅中的妖娆,最为动人的姿态。
她脸上的妆容也细腻精致,唇色深粉,像是开到极致的桃花。
秋深之时,见到一抹娇艳的桃花,总会令人眼前一亮的。
她雪白的下颌依旧微微扬着,一点呆呆躺着的慕清妍:“公子,看不出来么,她已经疯了,傻了,你说什么她也不会明白的。而你,最初或者还带着以往对她的爱怜,可是时日久了,总对着这么一个木头人……也许,她的病会越来越重,愈来愈癫狂,你觉得每日对着一个疯子,你不会生厌?最初的爱恋过后,便是深深的厌憎,说不定你还会觉得丢掉她才好,也少了一个包袱。到那时,她,岂不是很可怜?”她娓娓说着,眼神嘲讽,却又带着隐隐的一丝渴望。
段随云只在她脸上淡淡扫了一眼,看清她是谁之后便把目光收回,对左右道:“叉出去。”
翠袖一阵娇笑:“不必了,我来,不过是说我想说的话,说完之后我就走了。段公子,你仔细想想。”说着翩然转身,带起一股香风。
“等,等一等……”一直处于待之状态的慕清妍忽然开口。
段随云立刻惊喜的看过来,手指都有些激动的颤抖:“清妍,你……”
慕清妍茫然的目光慢慢聚焦,最终对准了即将离去的翠袖,低弱而又坚执地道:“你……过来……”
段随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她既然要做,便没理由拒绝,伸手一招:“过来!”
翠袖脖子一梗:“哼!”抬脚便走。
两名婢女飘身上前拦在了她的出路上,手臂一伸,无声阻止,翠袖左右一看,嗬,已经被包围了。
段随云重复道:“过来。”
翠袖见自己已经无路可走,只得转身来到床前。
慕清妍挣扎着坐起来,段随云连忙扶住,自己往里坐了坐,让她靠在自己肩头。慕清妍没有拒绝,但是这么一个举动便已吁吁直喘,冷汗涔涔。
翠袖唇角一翘,冷笑。
慕清妍好容易坐好,又喘了半晌,一指床前的矮凳,——方才婢女喂药坐过的,——示意她坐下。
翠袖脖子一梗,不合作。
慕清妍也不言语。
段随云对左右一使眼色,婢女将手搭在翠袖肩头。
翠袖肩膀一晃,甩掉她们的手,哼了一声,坐下。她是江湖儿女,习惯了大马金刀的坐法,新近有意学习淑女温婉,才把劲装换了宫装,此刻坐下一时倒忘了自己的衣着,两腿分开,双手插在腿根,随时取兵器的姿势。
刚刚坐好便感觉到几道古怪的目光落在了背上,她这才醒悟,忙双腿并拢,两手交叠放在膝头,微微垂首,脸上一点薄红。
慕清妍微微露出一点笑意,却是无限嘲讽。慢慢抬起手,在半空一顿,狠狠下劈,给了翠袖一个响亮的耳光。而她自己因为用力过猛,向前一栽,段随云连忙抱住。
翠袖却已经呆了,呆了片刻,勃然大怒,腾地站起来,就要打还回去。
段随云脸一偏,眉一扬,眼神冰冷充满警告。
翠袖咬了咬唇,一跺脚,夺路而去。
慕清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