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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黑而圆的物事,“我回来了。”
慕清妍鼻子一酸,眨了眨眼,嗔道:“你还记得回来?你去哪里了?怎的一点消息也没有?”
欧竞天无辜地道:“这也怪不得我,我受了很重的伤,又要和段随云斗智,能够囫囵出来,已经不容易了。”
“是么?”慕清妍颤抖着伸出手,“你过来,我看看,你知道,我懂医的,我给你治伤!”
欧竞天快步走来,却在一丈余远处停住,脸上仍旧像是笼了一层烟雾。
慕清妍向前奔了几步,却徒劳的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曾改变,心头一颤,声音也带了哭腔:“润泽,你……你怎的不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欧竞天提起手中的物事:“妍儿,我其实是来向你告别的,你看看,这是什么?”
欧竞天的脸云遮雾罩看不清楚,他手中的物事却像是近在眼前。
那是……一颗头颅,漆黑的发提在欧竞天手中。他手轻轻一抖,头颅一转,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
剑眉斜飞入鬓,像是最杰出的书法家最完美的力作,隆准如山峰巍峨如玉朱晶莹,薄肆的唇鲜艳的红,那最夺人心魄的双艳绝倾城的丹凤眼,微微挑起的眼尾带着与生俱来的清贵、倨傲,此刻却是紧闭着的,再不见往日的黑沉锋锐与冷酷还有深湛若海的情。
近在咫尺的薄唇轻轻开合,慢慢道:“妍儿,你信么,我已经死了。”
“不!”慕清妍一声尖叫,双手一推,推在空处,从梦境中惊醒,身上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眼角也湿漉漉的。
“主子!”霜姿雪致焦灼的呼喊同时响起。
车帘一掀,马车门口出现的却是赫连扶苏的脸,他一脸焦急的望进来,看到慕清妍眼角一点晶亮的泪痕,心中也是一痛,忙问:“出什么事了?”
慕清妍慢慢坐起,神情仍是怔怔的,双手保持着推拒姿势。
霜姿雪致从赫连扶苏身边挤过来,上了马车,不客气地道:“太子,我们要给主子换衣服了,您是不是回避一下?”
赫连扶苏担忧地放下车帘,目光一垂这才发现手中还拎着两串没有烤好的虾。方才他正在火边烤虾,霜姿雪致以为方才的惊艳,自己也试过却一无所获,便起了几分好奇,态度自然热络了许多,也跟在旁边看着,偶尔递递作料,他心中还颇为高兴,这两个丫头若是对自己态度好转,以后见清清便没有那么难了。
正在这时听到了慕清妍一声惨烈的尖叫,他连手中的虾都没来得及扔下便窜了出来。
慢慢踱回火堆旁,原本雀跃的心已经冷了下来,顺手将虾交给旁人去烤,恹恹的想,大概清清是梦到了欧竞天吧,这么一来,她自然连吃东西的胃口也没了……你不吃,我还吃什么?
胡思乱想间,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慕清妍已经换了一身白衣,在霜姿雪致陪伴下走了过来,见了他点了点头,道:“不是说好了要给我尝尝你们南蒙的野味么?”
赫连扶苏微微一怔,转瞬又高兴起来,抢过两串烤得半熟的虾,扬了扬道:“你稍等,马上就好!霜姿,那边有熬好的鱼汤,你给主子盛一碗来。”
霜姿也顾不上计较他这般的指使,慕清妍气色实在是不好,需要补!立刻奔过去舀了一碗鱼汤,刚一靠近鱼锅,便忍不住一声赞叹:“好鲜!”捧着碗快步回来,垫了布巾不至于烫手才递给慕清妍,“主子,你尝尝!”
闻起来很香很鲜的鱼汤喝进嘴里却是苦的,苦的舌头发涩,心底发麻。但慕清妍还是微笑着,将一碗汤慢慢喝完。她需要恢复体力,需要补养,然后,报仇!
赫连扶苏手中的虾也已经烤好了,他亲自剥了虾壳,蘸好酱汁才将码得整整齐齐的一碟虾肉送到慕清妍手边,满含期待地道:“尝尝看。”
雪致立刻递了一双筷子过来。
慕清妍接过筷子,夹了一只虾,放进口中慢慢咀嚼,仍旧是满嘴的苦味,那苦味从口腔一直蔓延到心里,让人再也提不起食欲。她却露出一点微笑:“嗯,很好吃。”又让霜姿雪致也去吃。
霜姿雪致又看着她喝了一碗汤吃了两只虾,这才放心的自己去吃,一边吃一边眉飞色舞,真没想到鱼和虾能鲜美到这般程度!
慕清妍按了按自己胸口,见赫连扶苏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微笑问道:“你怎么不去吃?不如,你教教我,我烤来给你吃如何?你知道的,我极少下厨,即便是润泽也很少能吃到我做的东西。”
“这样的福气我自然是希望能够得到的,”赫连扶苏将手搁在慕清妍背上,轻轻抚着她的背心,叹息般说道,“但与这福气相比,我更希望你内心平和喜乐。清清,我知道你心里苦,你也不必这样强颜欢笑,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也许会好受些。”
慕清妍仍旧笑着,只是笑容空洞,笑意未达眼底,轻轻反问:“赫连,哭出来可以改变现状么?哭出来那些痛苦便不存在了么?如果眼泪那么有用,世间便不需要名医,也不会有这么多恩怨情仇了。我从小就知道,哭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所以,从小到大,我很少哭。”
赫连扶苏抿了抿唇,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将谈话继续,诚然,这样的慕清妍是坚强的,可是坚强的令人心疼。
慕清妍走过去,把洗净了的虾滚上面,在油锅里炸了一炸,色泽金黄,金黄之下又透出虾肉的分红,看起来分外有食欲,控完油捞出来,撒了盐巴,装盘递给赫连扶苏:“你也尝尝。”
赫连扶苏拈了一个放进嘴里,却也是食之无味,还露出笑容,赞不绝口。
慕清妍一笑,托腮看着火堆,思绪却有些飘摇:“其实虾肉还有很多吃法,比如捣碎了做成虾球,炸着吃也好,做汤也好,拿来配菜也不错。或者拌成馅料吃包子也很好。”
赫连扶苏的脸在火光闪耀中忽明忽暗,心情也一直起起落落,忽而觉得两人这样静坐谈心十分温存,忽而又自伤,慕清妍距离他这样近,心却根本不在这里。
“赫连,那位明玉郡主是什么来历?”静默片刻,慕清妍忽然转换了话题。
“她?”赫连扶苏有些不情愿在这两人单独相对的时刻提到别人,神情颇有些郁郁,但又不愿违拗慕清妍的意思,只得解释道,“我母后姓童,是皇祖母的远房娘家侄女,从小很得皇祖母疼爱,和父皇也算是青梅竹马。她十五岁便被立为皇后,十七岁生下我,十九岁便过世了,我甚至不记得她的容颜。现在的周皇后,是我母后去世后三年再立的。周皇后是周太师最小的嫡女,她上面还有三个哥哥,这三位哥哥分别生了三四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孩儿周浅,周浅在三岁的时候被周三夫人带着去上香,结果因为庙里突然起火,纷乱间丢失了。直到两年前才寻回,周三夫人为此疯了十五年,直到周浅被找了回来才慢慢回复神智。”
“这位周浅,身上有什么标记?失踪十五年还能这样找回来,也算不易。”慕清妍淡淡的道,她垂着眼睛,细密修长的睫毛遮挡了所有神色。
“标记自然是有的,周家人不说,事关女孩儿家清白,旁人自然也不好问,但时日久了总会有些风声传出来的,据说,那女孩儿后肩上有一颗红痣。与眉梢的红痣一般大小。周皇后因为这是周家唯一嫡女,异常疼爱,特意向父皇替她讨来封诰,便是明玉郡主。”
赫连扶苏说完出了一会儿神,继续说道:“我们南蒙只有一个外姓藩王,便是我的舅父童海,他同时是父皇的姐姐昌平长公主的驸马,蕊仙是他们唯一的女儿,所以我和她是双重的姑表亲。皇祖母一力想促成这门婚事,对她来说,这才是最称心如意的一桩婚事。而周皇后,”他短促地冷笑一声,“她希望我能娶她的宝贝侄女,这样一来,便能更好的将我控制在手中。其实,若不是周浅比她的儿子都要大许多,这个便宜未必轮得到我。”
“赫连,”慕清妍仿佛没有听到赫连扶苏后面的话,自顾自问道,“你觉不觉得周浅,有些像朱府的四小姐?”
“嗯?”赫连扶苏皱眉思索半晌,还是未能想起来,“我见过吗?”
“你忘了?当年你在我那里养伤,曾经来我院子里找茬的那位朱府四小姐,你还讥刺过她脸大如盆来着。”慕清妍提醒道。
赫连扶苏还是摇头:“不记得了。周浅的脸倒确实不小,周皇后极力称赞她丰腴圆润,有利子嗣。”
“我觉得,你还是派人好好查查周浅的来历为好,她给我的感觉,很不安。”慕清妍微微蹙起了眉。
赫连扶苏一笑:“这个我早已查过了,她这些年被一位落魄儒生收养,两年前险些嫁了出去,恰巧碰到周府的一个嬷嬷,那嬷嬷看到她眉梢的红记起了疑心,再三再四访查,终于确认那就是自家走失十五年的小姐。街坊四邻为证,那儒生世代居住在那里,地保和县衙也有他收养周浅的记录,再没有错的。”
慕清妍摇头,神色郑重:“赫连,此事轻忽不得。你还是派人从头查起为好。”
赫连扶苏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一口应承了。
慕清妍也看出来他口不对心,只是也不点破,转而说道:“西秦那边,秦真有什么消息没有?”
“秦真?”赫连扶苏一愣,“好端端的怎么想起他来了?他不是被正德帝远远打发了么?”
慕清妍一声冷笑:“赫连,这么多年你还能稳坐太子之位,不是你的拥护者对你太过忠诚,便是你运气太好了!”
赫连扶苏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讥讽,忙正色问道:“怎么?果真出事了?”
“秦真被贬是真,手中再无半点军权也是真的,可是,你想过没有,他汲汲营营数年,可能这样一举被打倒么?诚然,他的兄弟们自然会狠狠落井下石,但是秦真这么多年来坐拥大军高居王位,可能一点手段也没有么?”慕清妍目光清冷,唇边一点笑意,冰冷讥诮,“你以为你和欧竞天联手布下诸多陷阱,便可以一劳永逸了?你错了!这两年多的时间,秦真不但躲过了他的兄弟们的明道暗枪,而且改换名姓,从一个普通的小兵做起,三个月前已经升为副将!”
“啊?”赫连扶苏长大了嘴巴,他本负绝世容光,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极尽风流,偏偏这惊愕的表情,颇为滑稽。
“赫连,”慕清妍语气减缓,“我知道,你本性敦厚,守成有余开拓不足,他日继承皇位,南蒙在你的治理下一定可以富足,但很难在各国争斗中屹立不倒,因为,你太缺乏居安思危的意识了。”
赫连扶苏后背出了薄薄一层汗,起初本来是打算陪着慕清妍闲聊几句,好使她不至于时时胡思乱想,没想到,她三言两语竟然点到了自己的软肋!
慕清妍瞟了他一眼,心中微微一叹,其实以她的了解,赫连根本不适合做皇帝,那个高高在上的宝座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最是孤独寂寞,每日非但要勤于政务还要懂得制衡之道、熟谙御下法门。而且还要饱受臣子的喋喋不休:若是老老实实守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臣子们便会说君王懦弱非社稷之福;若是勇于开拓,臣子们又会说穷兵黩武非仁君所为;讲究一下吃穿用,臣子们又会说奢靡浪费非家国之幸;爱美人,则又说荒淫无道,不爱美人则有龙阳之好……总而言之,皇帝,不好做。
她以为,赫连最适合做个富贵闲人,侧帽风流,倚马斜桥,一举手一回眸,一段风流香。闲踏三山,掷果盈车;闷走江湖,鲜花铺路。追逐美人,能成一段风流佳话;笑傲山野,谱就一本潇洒传奇。该是何等的逍遥自在!
如今,他不得不全心经营他本不愿经营的一切,失去他本愿拥有的一切。只留下,高处不胜寒。
悲哉,赫连!
“赫连,你我是朋友,若是以往,我大概会劝你将皇位拱手让人,这样做固然会让支持你的童太后和一众朝臣失望,但你自己总归是会获得自由。但现在我不会劝你了。一则,我便是劝了,你也未必会听,你怎可能辜负那么多期望?”她慢慢说着,唇角微扬,似是嘲讽又似是感慨,“二则,我要借助你的力量报仇,自然不希望你成为一个闲散之人。那么,既然我说了要以幕僚身份留在你身边,分所应当,要替你筹谋。但是,以往,楚王府的力量我不会再用了,希望你见谅。我只提供你,我所知所能的一切,助你坐稳太子之位。”
赫连扶苏此刻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喜该忧。
慕清妍又慢慢补充:“我做事一向有始有终,你放心,不管九十日后欧竞天是否会来找我,我都会把该做的事一一做完,至于我之后的行止……”她微微一叹,“到时再说吧。”
“清清!”赫连扶苏飞快掠过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