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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云飞渡 (耽美)-第2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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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父子两人不免谈起政事,北堂戎渡状似无意地道:“我前天听见下人说,康平侯府仅在城外,就有二十多个庄子……这些权贵名下的东西,也太多了些。”北堂尊越听出了北堂戎渡话里所包含的某种东西,因此没出声,示意他说下去,北堂戎渡见状,继续道:“我在想,这天下是北堂家的,其他人,不应该占去太多的东西……不过朝廷有朝廷的法度,总不好强行剥夺臣子的身家,不像样,也容易惹出不满,甚至动摇根基,既然这样,不如来软的。” 

  北堂戎渡说着话,一面动手轻摇着折扇,一面在心中快速组织着语言:“……总的来说,朝廷现在有规定:在没有太大的变动的情况之下,那么一般都是优先由嫡长子来继承爵位,而其他的一些嫡子,则可以平分财货田产奴仆等等,至于庶子么,只能够得到很少的一部分银钱,来作为安置,基本没有土地等物的继承权……而我的想法就是,实行‘遗产平均’制。” 

  北堂尊越听到这里,眉峰微聚,似是在品味着这四个字当中的深意,北堂戎渡觑了他一眼,缓缓继续道:“……爵位不变,还是优先考虑由嫡长子来继承,而除了爵位之外,余下的田地财货奴仆之类,就让其他的儿子平分,或者庶子少分一些,这样一来,既然人人有份,那么朝廷就可以向更多的人征税,税源会大幅度增加,充实国库。”北堂尊越听到这里,眉心一动,似乎已经从中敏锐地捕捉到了最关键的意思,北堂戎渡见状,遂笑道:“而最重要的是,这么一来,不用很久,经过一次次的分割,还剩下多少呢?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一个权贵,一个世家,一个豪门,能坚持几代?很快也就和普通人没有太大区别了罢?……或许有人心里明白这些,但他们怎么反对?朝廷这是施恩,而并没有剥夺他们的任何利益,除了嫡长子以外,他们所有的儿子都会为了争取自己的利益而来支持朝廷的这个决定,不是么?” 

  这才是北堂戎渡话中隐含的深意——真真正正的中央集权过程,无限削弱权贵的势力,与之相比,增加税收只不过是小道而已……一时间周围除了丝竹歌舞之声,再无其他,北堂尊越用手抚摩了一下北堂戎渡的头顶,轻笑道:“……这些年来,你渐渐也很精于权术了。”北堂戎渡心中微微一动,有些拿不准北堂尊越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否别有深意,他握住北堂尊越的手,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真是的,咱们俩出来之前都说过的,今天只谈风月,不讲政事,却到底还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北堂尊越不轻不重地在北堂戎渡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嗤嗤笑道:“……不是你自己说过的么,‘在其位则谋其政’。” 

  北堂戎渡亦笑,摸摸自己的额头,道:“没办法,还真是摆不出富贵闲人的款段儿来。”说着,忽然抱住北堂尊越宽广的双肩,让两人亲密地贴在一起,认真地说道:“……我答应你,我会待你好的,永远也不会变心。”北堂尊越听了这话,却是一怔之后,便笑骂道:“成日里只说朕肉麻,朕看你现在,不也挺恶心的?你说的这些话,给女人听还差不多。”北堂戎渡也愣了:“是吗?我倒没觉得。”想一想,又笑了:“……反正你不是最喜欢听甜言蜜语吗,那就凑合听着呗,还嫌东嫌西的。”北堂尊越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角,道:“……朕又不是来者不拒!” 

  北堂戎渡听了,但笑不语,只埋首在北堂尊越怀里,不说话……男人和女人确实是不一样的,一个女人爱上了谁,那个人就会是她的天,甚至一些男人也是如此,但很显然,他与北堂尊越父子两人却是决不在此列的,即使彼此之间有了肌肤之亲,有了人与人之间所能有的最亲密的关系,自己或北堂尊越也绝对不会是对方的天,另一个人的全部,永远都不会。 

二百四十七。北堂尊越之后,再无他人 

  两人静静相拥了一会儿,北堂戎渡忽然笑道:“嗳,我还记得小时候你经常抱着我玩儿,现在一转眼,我却都快要和你一样高了。”北堂尊越用手比量了一下,亦笑:“……也是,确实长得挺快,再有一两年,差不多就和朕一样了。”北堂戎渡牵起他的手笑道:“哎,我问你,当你看着我的脸时候,你会不会觉得很古怪?毕竟我长得这么像你,你和我亲热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好象是自己……那什么自己啊?”北堂尊越抬手敲了北堂戎渡一下,啼笑皆非:“胡说八道。”说完,却又忽然浮现出一丝狐疑之色,拧眉问道:“……怎么,难道你和朕在一起的时候,会有这种念头不成?”北堂戎渡嗤嗤一笑,安抚道:“这也不至于啦……又不是完全一模一样,再说了,就算是半点也不差,可哪怕别人分不出来,但是难道我还分不出来吗。” 

  北堂尊越这才没再说什么,去继续这个话题,倒是北堂戎渡神情悠闲地把玩着他的手指,说道:“……难得天气这么好,别这么干站着了,咱们坐下说话。”北堂尊越不置可否,只是吩咐人去安排,今日他二人出来,随身带着的不过是五六个乾英宫里伺候的人,方才正在画舫中各司其职,此时听了北堂尊越的吩咐之后,很快就手脚麻利地收拾出几样精致小菜,并一壶酒,摆在轻便的小圆桌子上,抬来放在船头,北堂戎渡一撩衣摆,在北堂尊越对面坐下,给两人都倒上酒,将手里的折扇放在桌上,道:“说起来,我好象还没真正见过你喝醉的样子。”北堂尊越觉得有些好笑,拿起酒杯微微晃了晃,看着杯中碧绿的液体,道:“……怎么,想看?”北堂戎渡轻轻舔一下杯壁上的酒汁,笑道:“确实有点儿想,不过,又怕你发酒疯。” 

  北堂尊越不屑地一笑,两根修长的手指轻描淡写地拈着杯子,双眉微勾,道:“……以为朕像你?”北堂戎渡夹起一只下酒用的醉螺,笑着说道:“那可不好说,万一你要是真的发起了酒疯来,谁能制得住你啊?”说话间侧耳听了听远处传来的丝竹歌唱之声,遂用手轻轻打着拍子,随口道:“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歌女?唱得挺不错的。”话音未落,一只手已按在了他的手背上,北堂尊越面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之色,语气轻松道:“哦?看来你很喜欢……这唱得确实不错,只是不知道人长得怎么样?不如朕让人去带了这女子来,让你仔细看看。” 

  北堂戎渡拾起桌上的扇子,轻轻在北堂尊越伸过来的那只手上敲了一下,啼笑皆非道:“谁说要看人了,我只是听她唱得好,又不是对她这个人感兴趣……再说了,眼前放着你这么一个大美人儿,我哪里还有心思去瞧旁人了?”说着,目光却是在北堂尊越的这只手上停了停,那无名指上正戴着一只硕大的青金掐玉丹珠戒指,极有古朴沉郁之感,平日里北堂尊越经常会将其戴在手上,此时北堂戎渡见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一暖,含笑道:“这是我当年送给你的那枚戒指罢?……你既然收下了,就代表答应了我的求婚,所以,不准你变心。” 

  这所谓的‘变心’,不是指身体方面的不忠,而是指精神上的背叛,北堂戎渡很清楚,这世上确实有忠于伴侣一生的人,那是因为相互之间的需要,但在漫长的百年岁月中,一个人对某个人,某件事的兴趣,很可能会渐渐地变淡,甚至消失,就如同天下间很多的情侣那样,一开始如胶似漆,感情极好,但逐渐的,随着几年乃至十几年过后,彼此达到了感情的高峰阶段,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双方热情的逐步下降,或许这不是必然,但却是很有可能的。 

  北堂戎渡心中清楚自己的修为,距离‘千录诀’的第十层已经不算很远,如此一来,当自己有一天和北堂尊越一样,不再衰老,永远保持着青春的身体时,心却不可能同样永远停留在热情高昂的阶段,事实上,到了他与北堂尊越的这个地位,几乎是可以说随心所欲的,没有多少束缚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很多事情都不会拘泥于像寻常人那样的想法,在他们两个人的生活中,一切与精神无关的东西其实都可以只算是一种游戏,或许在一般人的眼中,两个人如果彼此相爱,水乳交融,就无法再容许其他人介入,但事实上由于情欲、新鲜、兴趣等等因素,他与北堂尊越在碰到合适的男女时,也会有欲望,所以在彼此一起共享荣华富贵的同时,时不时地玩玩,又有什么不可以?其间或许会有一方偶尔吃点儿飞醋,但这不过是人之常情,一种本能的表现,说到底,两人谁也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而真正耿耿于怀。 

  两人的誓言他并没有怀疑过,他相信北堂尊越,也愿意与对方一起用心经营彼此的人生,但在这样的同时,也会有所保留,这并非是故意如此,而是本质之故,作为他与北堂尊越这样的人来说,彼此之间并不仅仅是情爱这么简单,北堂尊越是帝王,当然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人,也不可能在身体上完全忠贞于某一个人,与之相比,自己也是差不多,那种刻骨铭心,生死与共的浓烈情感、互相爱到死去活来的地步,两人之间其实应该不是真的没有,只不过随着受到彼此间的心境、地位的影响,那已经不再是普通人眼里应该‘如此这般’的情意了。 

  事实上,这种在旁人眼中很古怪的情侣关系也与北堂戎渡自身有很大的关联,因为如果他是完全依附于北堂尊越的话,那么他就不会有相对自由的立场与权力,而是事事都需要遵循着北堂尊越的意志,例如对北堂尊越忠贞,并且必须一直保持着,只因为他要依附于人,在最初的时候,虽然他是无遮堡的小公子,他的出身赋予了他得到一切的资格,但实际上这全部都是建立在依靠北堂尊越的基础上,在那个时候,无论他的父亲要求他做什么,他都要服从,但如今,北堂戎渡却已经可以说是独立的男子,再不是年幼时需要父亲施与庇护的孩子,他已经有能力去亲手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许他确实还没有他的父亲那样强大,但至少已有了不去依附任何人的力量,这也是两人之间的关系与寻常情侣完全不同的一个根本原因。 

  清风徐徐拂面,水上波澜不兴,北堂戎渡心中思绪万端,仿佛有点儿伤感,也似乎有些心气难平,就好象有些事情,即便是再大的权力和力量也是徒然,不过北堂戎渡面上却只是平常,饮了一口杯中的酒,小指头却在轻轻地挠着北堂尊越的手心,感觉着从父亲体表传来的的温暖,心中略略有一丝出神,就在这时,北堂尊越忽然五指一收,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那根晶莹如雪的小指,双眼灼灼注目于北堂戎渡,低声笑了笑,说道:“……你这样,会让朕以为你是在故意要勾引朕。”北堂戎渡展颜一笑:“你怎么想都行。”说着,却反手握住了北堂尊越的手腕,面前的这个男人很好,当所有人都畏惧于他的冷血与阴郁时,北堂戎渡却还记得,当年这个男人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嫌自己没给他认认真真地写过家书,就好象小孩子一样,赌气在数年之中一封信也不肯写给自己,可同时却又常常私下里关注着独生子的情况;当自己不肯接受他的爱意时,没有一味地暴力强迫,而是愿意勉强自身去做一个好父亲……一切的一切,何人得知?但北堂戎渡却全都记得,同时也将这一份份真实的情意,刻在心底。 

  转眼之间,世事流转,北堂戎渡知道,自己被很多人认为是无情无意之人,但其实并非如此,对于北堂尊越的那份情意,是实实在在地存在于心底的,从来不曾泯灭,他只是擅于掩饰自己内心情绪,不轻易以真情示人罢了,他渴望被人爱,却又对此抱有戒心,小心翼翼地不敢轻言爱意,或许这很矛盾,但本性就是如此……北堂戎渡遥听远处歌声连绵,忽尔之间,胸中不免有思潮无数,从心底渐渐升起无限温柔之意,童年时的无忧无虑,少年时的磨砺拼搏,统统都在眼前浮现,从男孩到男人的过程,就这样转眼跨越过去,其中总有北堂尊越的身影印在上面,打上烙印,再也摆脱不去了,但纵使有那样多的柔情与温馨,可却总还是觉得没有心中所想象的感情那么纯粹,不免有一丝莫可名说的情绪,隐约缭绕在心头,每每想起,就多少会有一点儿意趣索然的淡淡味道,却已经弄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番滋味了。 

  “……你又在想些什么,这么入神?”一道低沉不失磁性的声音将北堂戎渡的思绪拉了回去,此时远处歌声悠然,北堂戎渡刹那之间定一定心,微笑道:“我正在想,我怎么这么好运气,弄到了你这样的大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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