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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染坊-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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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咱请客;使劲玩。别心疼钱;你俩一人弄俩;全他娘的包了!那洋娘们人高马大;是正宗大洋马;你可别闪了腰。你只要把孙明祖缠住;就是头功一件;知道了吗?我要让滕井找不着他。滕井这些年虽然对咱挺客气;可是我始终觉得这老小子瞧不起咱中国人。这回国恨家仇一块儿报;我非得弄得他叫了爹不可!";

  家驹兴奋:";现在就去?";

  ";对;你去账房;多拿钱;开上汽车。实在不行;就和他带着洋娘们去崂山;对;就去崂山;在那里租上宾馆住三天。三天我就用慢火把滕井给炖透了。";

  家驹提出一个技术性的问题:";要是开汽车去崂山;就不能一人弄俩;车里坐不下。

  寿亭给他提出解决方案:";那就捡好的一人一个。";

  家驹认为只能如此;答应着就要走;寿亭一把拉住他:";家驹;就看你的了。最好能尽快出青岛。他卖不了布;就腾不出钱来买布。可是咱这边的布都卖完了;那一万多匹布三个钟头就能上市。让咱这么一冲;那行市立刻就得向下走。孙明祖是个非常精明的人;他一看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咱们要是让他看穿了;家驹;咱可全完了。压仓保本的布也卖了;咱可一点退路也没有呀!";

  家驹点头;表情很悲壮。

4。飞鸽传书东俊初出招;急坏东初
上午十点多钟;济南三元染厂的办公室里。大掌柜的赵东俊也已四十多岁;中式打扮;人略胖;看上去老实忠厚。他正坐在办公桌前戴着花镜看报纸;边看边忧虑地摇头。他的桌子上有个毛笔架;吊着几管小狼毫。旁边是一叠便笺;红色的八行竖栏;天头外处红字为";三元张东俊";字样;很有派头。桌前侧放着一把镂空的红木椅;是让客人坐的。

  有人敲门;东俊低声应道:";进来。";

  东初拿着电报进来:";大哥;六哥来了电报。";

  ";噢?什么事?";说着把电报接过来。

  ";他说有船日本布;两万件;他想和咱一块吃下来。五十五块一件;这个价钱可比棉纱还便宜呀!日本人实在没法了;所以才找到他。";东初说着坐在那把椅子上。

  东俊看完电报;放在一边;随之摘下花镜;笑笑:";要是肯定要。不过;这不是日本人的底价;陈六子在捣鬼。";说着笑起来。

  东初有点着急:";大哥;我也觉得这不是底价;不过咱不要管那些;只要咱觉得合适就行。";

  东俊摇摇头;又把电报拿过来:";三弟;做生意要沉住气。这船布;他陈六子自己吃不下去。这些年他虽然发了财;飞虎牌也有些名气;但还没有这样大的财力。青岛那么多染厂;他为什么不和别人做?这一是怕走漏了风声;让别人骂他;再就是他不放心。别看陈六子表面很粗;可他干事儿相当慎重。和别人做;可能中间会有闪失;和咱做;赚钱不赚钱除外;他十分放心。所以咱不用急于答复他;让他自己往回退;抻抻他;抻得他受不了了;他那底价也就出来了。明白吗;三弟?";

  东初越听越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哥;他虽然干事慎重;可是他也挺要面子;也有一头撞死不说疼的脾气。咱要是总抻着他;他那火儿子就能冒上来;一气之下;再联络了别的买家;那咱可就亏大了。这可是天上掉下的馍馍呀!大哥;用心计也得看看对手;陈六子不是很简单的人。大哥!";

  东俊轻蔑地一笑:";三弟;你等着;他要是联络到别的买家;还跑到济南来找咱?你沉住气;这么多年;我总想和他过过招;看看他究竟有多么高。在张店一带都快把陈六子传成神人了。哼!你等着;我让他看看;赵老大也是盐里泡;卤里淘的汉子。先不回电报;按我说的办。你现在就开仓出布;备下款等到着收布。";

  东初急得一甩手;抓过电报出去了。 。。

5。假意楼空家驹戏明祖;破釜沉舟
下午;寿亭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喝茶;一边瞅着正在作响的电话。那铃一直在响;他就一直瞅着;就是不接。他站起来;拍了拍电话。自言自语地说:";滕井;我不是不接;是你还没有够急。";他把电话当滕井;耐心安慰着;";这什么事呀;都得讲火侯。我要你的布;你别急;急我也不接。";

  吴先生进来了:";掌柜的;你和谁说话?";

  寿亭笑着说:";我正在唱空城计。赵东俊那边回电报了吗?";

  吴先生焦急地说:";还没回。";

  寿亭笑了:";这就对了;咱们吃定他了。";

  ";怎么说?";

  ";赵东俊不是赵东初;这人很了解我。他虽然上学不多;但却是买卖人中的尖子。当初我和他在济南过了一次招;一正一反打了个平手。当时我就看出来了;他不是为了那点事儿;是想和我较劲。他是你六嫂的表哥;我弄得他太惨了;你六嫂就得说我。我呢;也就借坡下驴认了输;给他留了面子。买卖小;这面子我能留;但是大买卖;东俊哥;兄弟也就只能照章办事了。老吴;赵东俊知道咱报的不是底价;所以他抻抻咱;等着咱降价。钱不钱的另一回事儿;他可能也不在乎一块两块的;关键他是要证明比我厉害。好呀;东俊哥;你就抻兄弟吧;老吴;你老家的地多少钱一亩?";

  老吴不解:";掌柜的;你历来不买地;怎么想起问这个来?";

  ";你别管;我问你多少钱一亩。";

  ";好地十二块;不好的地也就十块。";

  ";好;老吴;咱们干完这一把;份子你照拿;我再送给你一百亩地。今年我就不给你老爷子送礼了;这一百亩地就算提前送了。";

  ";谢谢掌柜的。";他淡淡地说;大概觉得寿亭是和他开玩笑;";掌柜的;那膳井可是快疯了;把人都派来了;正在我那儿呢。";

  ";他现在报价多少钱?";

  ";他说最低五十;否则他宁可拉回日本。";

  ";那就让他拉回去吧。";寿亭端起茶来刚要喝;又放下了;";我让你问的那西红丸。。。";

  ";问清楚了;那船前天就该起锚;去旅顺;是运粮食。";

  寿亭忽地站起来:";什么样的粮食?";

  老吴吓了一跳:";说是大米。";

  ";大米?大米?";寿亭在屋里来回走;";东北净是些逃难的;谁还吃得起大米?大米?日本船。。。";他跑到老吴跟前;";老吴;我吃定滕井了。那大米是军粮;滕井不敢耽误。还他娘的运回日本;你自己糊弄自己吧!";

  老吴恍然大悟:";对对;东北人不吃大米;是日本人爱吃那米团子。";

  ";老吴;你下去告诉那日本人;说我不方便在厂里见他;也不方便见滕井;让他晚上去我家。家千万想着这句话;让他转告滕井;我不会买他的布;就说我在商会起了誓;不能坏了规矩。";

  老吴懵懂地答应着;出去了。

  崂山海军上将宾馆是一个别墅式的宾馆;院内有四五座小楼。楼下的台球室里;家驹和明祖穿着坎肩;准备打台球。那两个洋小姐在一旁侍候着。一个穿红坎肩的侍者端来玻璃瓶的崂山矿泉水。明祖坐在沙发上;拿过一瓶;脑子里在琢磨事。家驹的眼乱转。

  明祖说;";家驹;我怎么自从出了青岛;心里就觉得不踏实呢?";

  家驹手捋着球杆:";你和寿亭一样;干买卖干上了瘾;乍一闲下来适应不了。我就没事儿。前人曾说'偷得浮生半日闲';明祖;这人哪;没有吃不了的苦;倒有亨不了的福。有什么不踏实的!";

  明祖想想:";这崂山离着青岛百十里地;要是厂里出点什么事儿;往回走都来不及。";

  家驹故作镇静地笑笑:";咱不是有汽车嘛!寿亭为了让咱玩好;回周村都没让车送。其实开汽车回周村比坐火车慢多了;那路也太难走。";

  ";寿亭真回了周村?";

  ";明天早上的火车;可能票都买了。";家驹说着瞟了明祖一眼;";寿亭还说;你给他出的主意真挺好。说实在的;明祖;这滕井;我那里也好;你那里也好;咱都得罪不起呀!要是和他反了目;结下仇;咱这厂还开吗?上哪里去弄布?上海?光那运费咱也出不起。可是咱都躲出来了;他找不着咱;也省得他日后记恨咱们。其实我不用躲出来;滕井知道我管不了事;可是寿亭说;狗急了跳墙;他怕滕井逼我;所以让我也出来了。";

  明祖站起来:";我说;家驹;这不是寿亭的什么计吧?不会把我支出来;独吞那船布吧?";

  家驹不以为然:";说真的;明祖;我们还真想吞。可是吞了之后麻烦太多;一是没有那么多现钱;再者这一万五千件放在哪里?让学生给烧了那就全完了。寿亭本想联合你干这事;他怕你怀疑他;也就算了。";

  ";我也这么想;主要是没处放。至于钱;还好办一点。";

  家驹接着说:";咱不说那些烦心事;什么日本布;咱现在的买卖挺好;没必要冒那样的险。明祖;为了当初那件事;寿亭一直觉得欠你个情。这些年;寿亭总算把事搁在心上;说当初太急;伤了你那么一下子;欠着你个情。他总想找机会还上那个情。";

  ";嗯;这话寿亭也亲自对我说过。没事;思雅明天就回来了;我不在;她会处理的。来;咱开始?";

  家驹总算找到了话头;他边向球桌边走;边说:";明祖;贾小姐嫁给那诗人也两三年了;怎么也不生个孩子呢?那个诗人叫什么名字来?";

  ";叫他娘的'沙漠的月亮';这是什么烂名字!";

  ";我说;他不管你和贾小姐的事儿?";

  ";什么?一分钱不挣还有脾气?还反了他呢!";明祖说着把球打出去;两个洋妞拍手叫好;明祖拉过一个来亲着。家驹趁机说:";我先出去方便方便。";家驹出来了。

  小丁在院子里擦车;见家驹出来忙站起来:";东家。";

  家驹低声说:";把汽车的电源线拨下来;假装车坏了;修不好。孙明祖厂里没汽车;就是有;他也不懂。";

  小丁问:";为什么?";

  家驹把眼一瞪:";买卖!";

6。时光飞逝滕井空感慨;琴心剑胆
下午东亚商社里;滕井拿过那张写有";40";字样的纸;看着;自嘲地笑笑;无可奈何。然后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着。然后随手按铃叫人。

  三木来了:";社长;有什么吩咐?";

  滕井伸手让他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把那张纸递过来:";按这上面写的准备礼品。陈寿亭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我行先给他点饵料。";

  三木看看纸上的内容:";社长;他厂里的人说得很清楚;到他家喝茶叙旧都没有问题;只是不谈布的事。";

  滕井笑了:";这是中国式的狡猾。如果不谈布的事;他根本不会让我去他家。三木君;你等着明天卸船吧。哈哈。。。";

  三木信服地点头。

  滕井说:";三木君;我们这次赔是赔定了;只是多少的问题。陈寿亭已经严阵以待。我怀疑孙明祖失踪;就是陈寿亭捣的鬼。只是陈寿亭目前不愿与我们纵深合作;否则;青岛的染厂全得倒闭。";

  ";噢?他有这么精明?";

  ";比你想的还要精明。今天我们可能把布卖出去;但价格不会高出三十元;姓陈的一定会往绝路上逼我们。再者;这个人对帝国有偏见。你想想;他每次见我们;总是说些让我们不舒服的话。他和我们交易;在很大程度上是中国布太差;他没有别的选择。对我们;他还算客气;对德要人;他直接不留面子。国家太弱;个人太强;这样会吃亏的。";

  三木点头:";我们已经控制了青岛的染织业;社长;下一步我们是不是把价格提一点;把我们的损失找回来?";

  ";我已经对你说过了;上海的纺织业发展很快。现在不是提价的问题;是我们怎样才能不让上海布进来;这是主要的。我们总卖坯布也不是长久的办法;我想下一步;在青岛收购染厂;向*工业的深处挺进。如果我们手里有几个染厂;我们的处境就会完全改变。三木君;你可以想一下;他们厂里的布是高价购入的;是我们加过利润的;而我们自己染厂里的布却是低价的;是没有加过利润的。只这一项优势就相当明显。加上我们还有政府津贴做后盾。我们要渐渐让他们感到无利可图;甚至有可能染得越多;赔得越多。这样用不了多长时间;那些染厂就会被迫与我们合作;包括陈寿亭。正像你说的;我们身后有帝国的精税军队。我一想起这些;心里就宽松了许多。";

  三木很佩服;佩服完了出去了。滕井站起来;回身看着墙上的字";琴心剑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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