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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安地抬起头。
少年呆呆地站在那里,莲一样的面容忽然在眉宇之间凝出三分英武,转瞬即逝的异色,他缓缓举起右手,微弱的白芒从指缝间漏出来,风涨满了他的袖,他迎风而立。
我赶紧闭了眼睛——我想他一定是生气了,想要打我。但是等了很久也没痛感,迟疑着挑一挑眼皮,少年皓白的手腕已经重新套上金灿灿的乾坤圈,并没有破裂,只是圈上牙印宛然。
我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唇。
少年垂手,触到我好奇的目光,勉强扯一下嘴角,可能是想露个笑容给我看,但是没能笑得出来,微微黯然和痛楚的神色让我相信,这个牙印一定让他觉得极度困扰。但是最终他也没有责怪我,只摸摸我的头,一句话也不说,转过身去,就像他忽然出现一样,忽然又不见了。
空空落落,茫茫然地难受。
可能是因为我做错事了吧。他是个很好的神仙啊,我在莲花池边上蹲了这么多天,他是唯一一个问我饿不饿的神仙。我微仰了头,金乌鸟拍着翅膀飞过去,金灿灿的翅膀让我想起乾坤圈……我咽下一口唾沫,回头去重新想那个好看的神仙,他看我的最后一眼,让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些事,那仿佛是根植在我记忆里的一些东西,只是过得久了,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使劲想使劲想……我的头很痛。
于是我发了很久的呆。
那一个白天特别漫长,金乌鸟飞过来,又飞了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了莲花池畔,它饶有兴致地打量我,然后开始吐火,又在云里穿来穿去,神气活现的小眼珠,不知道玩了多少花样,最后看我仍然没有动静,恼怒之下一翅膀拍下来,我被它掀起的热风吹到,呜咽一声,忽然之间,一道火光冲天而起,红艳艳烧亮了半边天庭,浓烟滚滚,眼睛里呛出泪来。
好怪异的火!灼热的火舌直舔到脸上来,突然之间,远的近的东西都模糊起来,天忽然就黑了。
火龙(1)
我做了一个极漫长的梦,梦里我又回到东海,海岸上有一望无际的海滩,海滩上金黄色的细沙被雪白的浪花推上来又卷下去,蓝的海水温柔地盖在我的身上,安宁和静谧。
我第一次觉得那是我的家,我生长的地方,我热爱的地方。
但是海水咆哮起来,仿佛海里藏了一只蠢蠢欲动的怪兽,它在不安地摇晃,像是要打破什么桎梏冲出来,为此它用牙咬,用蹄子踢,用角去顶……整个东海都被震动了,然后它长啸一声,海面上就起了火,红彤彤一片,火从最遥远的地方蔓延过来,那火烧得极快,转眼就烧到了我的身上,连逃都来不及,我的鳞着了火,我的角着了火,我全身都是火……我拼命地跑,拼命地跑,可是那火一直跟着我,烧得我的皮肉“嗞嗞嗞”直响,就像烤在火上的小煎饼,又是痛又是痒,说不出的难受,不由得大叫一声,然后就醒了过来。
醒来才发现我已经不在莲花池畔。这是个古怪的山洞,洞的四壁都是雪白雪白的,森森地冒着古怪的烟,冷得紧,我蜷了蜷身子,一抬头,那壁上恍惚有个人影,她穿着火红的衣裳,衬得面孔越发雪白,浓郁的眉,黑漆漆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像是好奇,又像是很疑惑,整个人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好看得很——奇怪,怎么这两天我尽碰到美人儿,我这样想,冲她吐舌做了个鬼脸。
墙壁里的那姑娘也冲我做了个鬼脸。
我对她笑一笑,问:“你是谁?”
她也对我笑一笑,嘴唇微动,仿佛在说:“你是谁?”
那神情与颜色,就仿佛是我自己,我悚然一惊,大声重复道:“你是谁?”
那姑娘面上也现出惊色,大声道:“你是谁?”
我试图比划着同她说明,我是貔貅,东海的二公主貔貅。可是我才伸出爪子就愣住了——因为我看见我自己伸出的是莹白的一双手,素手纤纤,十指蔻丹,就仿佛清晨才开的花瓣。
难道说,困在墙壁里的那姑娘就是我?
我扭扭脖子扭扭腰扭扭屁股扭扭脚,那姑娘也学我的样子扭扭脖子扭扭腰扭扭屁股扭扭脚——哈,我知道了,原来这墙壁是一面镜子呀,我在人间见过这东西的,不想天上也有——当然的,人间什么东西天上没有啊,也不对,人间有人,天上没有。
我忽然想起白天的时候那个好看的神仙说,我们龙修满一百年就可以修成人形,这样说,我就是已经修成人形了,对吧?我释然地龇牙一笑,镜子里的我也龇牙一笑,原来我真如我想的那样,是个天上仅有地上绝无的美人儿。
可是我立刻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这样举世无双的一个美人儿,怎么会在这里?
“咳、咳、咳……”一阵咳嗽打断我,循声望去,老爹耷拉着脑袋站在距我三百步的地方。
我忙喊了一声“爹”,连滚带爬就向他跑过去,还差数十步,一道白光闪过,“砰”的一声,我撞在一个坚硬无比的东西上,摔回来老远。
“别、别,二丫头你别过来!”老爹面上露出一丝慌乱之色。
我歪着脑袋看他。
老爹低着头:“二丫头,你先在这里玩几天吧。”
“这是什么地方呀?”
“咳、咳、咳……这是极渊。”老爹又咳了好几声才把话咳出来,我不由担心地问他:“老爹,你也感冒啦?”
“咳、咳、咳……没有。”老爹把头勾得更低了。
“那……极渊是什么地方呀?为啥我在这里?为啥不让我出去?为啥我忽然就变成人了?”这么多问题一股脑砸过去,总是笑眯眯的老爹显得更加为难,好半天才道:“丫头,我们龙族到百年上就可以修成人形,你流落人间多年,到这时候才修成人形已经是很晚了,所以,不要感到奇怪。至于你为什么在这里……你还记得昨天发生过什么吗?”
火龙(2)
昨天么……我看到了一个很好看的神仙,他问我饿不饿,我说饿,他给我送了好多好吃的东西,还把一个亮闪闪的镯子叫乾坤圈的给我吃,后来他走了,再后来金乌鸟无聊地跑过来撩拨我,然后……然后就起火了。
我颠三倒四地把事情说了个大概,眼看着老爹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阴晴不定了好一阵子,最后道:“是这样的,经上仙鉴定,丫头你是一条火龙,因才修成人形,尚不能控制自己的力量,玉皇大帝留你在极渊住上几天……你别害怕,我会日日来看你……”
我是一条火龙?
——呃,这个答案完美地回答了为啥我会感冒,会*,还有很多很多年以前为啥我所在的地方年年干旱等等等等问题,可是——
“火龙都要在这里住上很久么?”我疑惑地看着老爹,他神色里的慌张和焦灼让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妙。果然,这个问题一出,老爹的额上立刻滚下汗来,他狠咳了几声,身子佝偻得像一尾虾,我心里一时难过,冲口道:“爹你跟我说实话呀,玉帝是不是因为我比他长得好看,所以故意刁难我呀?”
老爹一个趔趄,忙扶着墙壁稳住:“丫头别胡说,玉帝又岂会是这样的人,他不过、不过就是因为你昨天火烧莲花池的时候把金乌鸟给烧得出了点毛病,所以才……”
“出啥毛病了?”
老爹叹了口气,原原本本说起,原来昨日我在多种刺激之下吐了火,金乌鸟五行属火,本来并无妨碍,但是一时大意没有躲避,结果把一身金光灿烂的皮毛给烧了个干净,现在躲在扶桑树上打死不肯出来,要知道它不出来,人间就没有太阳,万物不能生长,那可就乱套了。
“它为啥不肯出来呀?”
老爹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锦鲤说,它被烧成烤鸡了,出来会被王母娘娘的猫盯上的……”
呃……果然是很严重的问题。
我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想起来问:“小锦没事吧?”
“她倒没有被烧死,只是差点被淹死。”
啥?一条差点被淹死的鱼?——好像比一条感冒的龙更为古怪,看来无聊的神仙可以找到下一个围观的对象了。
“是这样的……小锦昨日见哪吒——就是那个很好看的神仙——貌美,一时喘不过气来,昏迷沉入池底,也因为这个缘故,才没有被你喷的火烧到,但是她目睹的情况已经被呈到玉帝面前作为证据了……不过丫头你别怕,我每天都会来看你的……”
“嗯?”我没理会老爹的唠叨,反正我也不害怕,只是眼睛一亮:“你说,昨天那个神仙叫哪吒?”
老爹别过脸去,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急急问我:“丫头,你饿了不?”我接住老爹丢进来的食物,“咔嚓”咬下大片叶子,嘟囔着说:“老爹,为啥我觉得这个名字我听过呢?”
“天庭上的神仙我都给你介绍过,你自然是听过的。”老爹从容的回答一点破绽都没有,可是我老觉得他老谋深算的面孔后面必然藏了不可向我说的阴谋,但是今日这一醒要接受的东西实在太多,我也无暇为难他,只提醒了一句:“老爹下次来,记得帮我带点别的吃的,比如……乾坤圈之类……”
老爹的脸瞬时像被雷劈过。
自那一日起,我就被关在这个以冰雪为壁的山洞里——爹说这鬼地方叫极渊——成日里计算爹什么时候给我送食物来,玉帝那个老不死的家伙到底啥时候才肯放我走,当然最让我忧郁的是,那只被烧成烤乌鸦的金乌鸟有没有长出新的皮毛?
其实我是条极善良的龙,谁说不是呢?
“貔貅!”我再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我抬起头来,看见哪吒,他仍然穿极淡极淡的一袭青衫,手臂上套着那只牙印宛然的乾坤圈,眉目青青,有如水莲的清香缓缓拂过,死气沉沉的冰洞里忽然就生动起来。我蹭蹭蹭冲上去,然后……又一道白光闪过,你没有猜错,我又摔了个狗啃泥,啊,不对,是龙啃泥。
跌坐在地上雪雪呼痛,哪吒这个空长了一具好皮囊的家伙居然展眉露出极淡的笑意。
他并不像是一个爱笑的人,可是笑的时候却极好看,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小锦会忽然昏过去,也忽然明白为啥人间会有皇帝烽火戏诸侯,千金买一笑了——这厮纯粹就是一红颜祸水呀。
我又瞧了瞧冰壁上自己的影像,恨恨地啐了一口。
冰洞外的少年明显不知道哪里惹怒了我,仍微微笑着,丢进来一包东西,打开一看,哗地一下照亮了我的脸——竟是大堆的金银珠宝。
据后来太白星君考证,我应该是一条以金银为食的火龙。其实除了金银以外,宝石、珍珠、翡翠和美玉也是我喜欢的食物。金子是一种凉丝丝的甜,银子则是一种酸溜溜的甜,宝石比较酥,入口即化,珍珠清脆爽口,翡翠味道纯正,美玉的味道也不坏。
我听说楚地出过一块玉叫和氏璧,是千古难得的美味,可惜被皇帝弄去做玉玺了,真是暴殄天物。
因为我这个嗜好,东海曾在某一年某一月向天庭宣布破产,随即而来的就是四海经济危机,不过据太白金星亲手撰写的《天庭异志》上说,下场最惨烈的不是四海龙王,而是托塔天王李氏……当然这是后来的后来的后来了,这时候我在埋头苦吃,而哪吒还只席地而坐,很关切地问我:“貔貅,在这里住得习惯吗?”
我我我……我能习惯吗?我无比哀怨地再看了一眼他的面孔: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被关在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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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凡(1)
关于我被囚在极渊的这一段时间,老爹说是三个月,太白星君考证是九十天,不过神仙的时间观念一向都有待商榷,我也不同他们计较了。这段时间里就只有老爹和哪吒每天来看我,老爹给我送的正餐,辅以哪吒的零食,于是天庭又有传闻,说其实东海的二公主和东海大公主一样能吃。
……其实我还是比较能睡,奈何能看到我这个优点的神仙并不多。
总之这样吃了睡睡了吃的美好时光在极渊解禁的那一日到了尽头,才一出洞就被老爹拎去送给太白星君教化,据说太白星君是三界之中最有学问的神仙,可是谁能告诉我,学问这东西到底怎么用?
我每次问到这个问题,太白星君的脸都如同被雷劈过,然后就喝令我到鼎炉边上去帮他炼丹,炼丹这个工作基本就和太白星君的脸一样乏善可陈,所以那一天织女出现的时候我简直喜出望外了。
织女是天庭里最忙的神仙,每天放多少云出去,收多少云进来,满天的云彩排成什么形状,染成什么颜色……都归她调度,经常忙得脚不点地,所以她来找我,便是太白星君这个老顽固也不得不给三分面子。
织女说她一直染不好晚霞的颜色,不是太浓艳就是太素淡,唯有我火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