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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接着哭,直到有一日,身后有人问我:“你要怎样才能忘记他?”这个声音十分十分的耳熟,我回头,看见嬴风,他像走了很远的路,疲倦且憔悴。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我吃惊地结巴起来。
他不理会我的问话,只道:“你要怎样才能忘记他?”
我很理智地想一想,回答道:“除非我不再觉得饿。”
我永远都是在饥饿中,胃永远都填不饱,所以……我永远都忘不掉他,第一个说不会让我饿的人,第一个说要我记着他的人,第一个肯与我亲近,不畏惧我巨大胃口的人……我怎么能忘记,我又怎么舍得忘记?
嬴风说:“丫头,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我睁大眼睛,不知道这个时候守卫在质子身边的人会有什么故事,他虽然长了这样英俊非凡的一张脸,可是平淡到总让人忽视。
“以前……很久以前,西海有一条龙,他去东海做客,结果迷路了,那是一个很荒凉很荒凉的地方,这条龙很害怕,他本来就很怕黑,而这个地方又黑得古怪,就更加害怕了,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抓住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是一个龙公主的脚。”
“你说的是小白?”
“是,我说的是小白。”嬴风望着浩淼的西海沉痛地说,“他本来不叫小白,他的名字和东海的兄弟一样,都是上天赐予的,他能够操纵风,所以他的名字就叫敖风,普天之下,只有东海的大公主才叫他小白,也只有东海大公主叫他小白,他才会应。”
“你你你……”我退了半步,不能置信地看着他,“你是小白?”
嬴风抹了一把面孔,露出另外一张脸,他长了那样好看的一双眼睛,仿佛藏着日光与月光,又或者水波荡漾:“敖风长成人形的时候,下帖至东海请东海大公主赴宴,但是她没有来,敖风十分伤心,对父亲说,他希望见到大公主。西海龙王是一个十分溺爱孩子的龙,当即便以人质为理由将大公主接至西海,大公主在西海就如同在东海一样,贪吃无厌,水族都不敢靠近她。她永远孤零零的一个人呆着,无论是在东海的龙宫,还是在西海的公主府。敖风查遍了所有水族的资料,又偷取了天庭的资料来看,终于查清楚了,为什么她永远都吃不饱,但是当他想告诉大公主的时候,大公主以为自己被厌弃,离开了西海。”
是这样吗?我呆呆地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大公主还是一枚未成形的卵的时候,天界经历了一次浩劫,东海王后参与了那次大战,在战争中负伤,原本胎儿是必死无疑,可是作为父母,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成活,哪怕是残缺不齐地活着。”
“你说什么?”我失色,“残缺不齐?”
“是,当时龙卵只剩了一半,东海龙王向阎王求助,阎王告诉他,在奈何桥上行乞三个月,可以获一株彼岸花,彼岸花能够保住大公主的命,但是已经损失的就再不能长全,也就是说,大公主生下来的时候,就只有头,没有身子。”
这……这……这怎么可能?我一个猛子扎进西海,看见自己的身子,有这样大这样大的一条尾巴……怎么可能没有身子?
嬴风,不,敖风也下了海,就在我的身边:“这只是一个虚幻的身子,不是真的,你看——”他的爪子穿过我的尾巴,而我毫无知觉,“大公主因为没有身子,所有吃下去的东西又都会掉出来,所以她永远都吃不饱,永远都在饥饿中哭泣,东海龙王为此忧心忡忡,希望能帮大公主找回身体,整个龙族都为此求医问药无数,最后南海的龙女拜在观世音门下,观世音给了一个药方,她说,可以治愈公主的病,但是需要一个药引。”
“什么药引?”
“需要公主动情。”敖风的眼中也落下泪来,“你离开西海时我就已经跟上你了,但是命格星君手中天命书记载,你必然会爱上一个凡人,我自知无能为力,就只能一直守护在你身边……小淘,你不明白么,我守护的一直都不是嬴异人,而是你啊!”
我惘然地想起这许多年经历的世事,我总以为我是一个没有谁敢亲近,没有谁肯靠近,没谁会喜欢的龙,但是原来,所有所有的……都只是一场误会,他们一直一直都在我的身边,为我苦恼,为我难过,为我想尽办法,守护,以沉默的姿态。
敖风将爪子放在我的肩上,他说:“嬴异人要做一个王者,而你只需要一个爱人。即便你永不会爱上我,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忘掉他?我不奢求你爱我,但是我希望你快乐。”
我答应了他。在很多年以后,我长全了自己的身体,不会总在饥饿中哭号。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东海西海都在欢庆,连东海的龟丞相都恢复了自由,从东海赶到西海,祝贺我与敖风成亲,而喜帕落下的时候,跳动的烛光中,我忽然想起一张过分秀美的面孔,我离开已经很久很久了,你还活着吗?你快乐吗?
那样一些伤痛的往事,当时间过去,剩下的就只是那些快活的日子,我们朝夕相处,我们相依为命,我们生死与共。
在权力和我之间,你最后选择了权力,但是我动过的心,已经收不回来,我答应过永远不忘记你,所以你永远都住在我心里最深的地方,我看不到你,可是我知道你在。
我已经选择离开,就不会再回头,只是离开是一回事,忘记是另外一回事,我可以做到离开,做不到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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筝如我心
很多年以后,很多很多年以后,沧海桑田经历的变迁,在我面前,只是一幅画,画里的春秋,飞鸟以同样的姿势掠过明净的天空,天明如洗。
有一日我去广寒宫做客,嫦娥喜孜孜地同我说:“大公主,我得了一样新的乐器,很奇怪呢。”
其实我并不擅长乐器,但是天庭总是流传一个说法,说东海大公主有一次弹琴,让玉帝流了眼泪——天地良心,那绝对是造谣。其实是天庭的才艺表演,织女知道我才艺不行,轮到我时,特意往玉帝的食物里藏了大把的朝天椒,呃,你知道朝天椒吗?西边传过来的东西,从没有吃过的玉帝冷不防被辣得泪流满面。以讹传讹就变成我琴技无双,让对音乐一窍不通的玉帝泪流满面了。
言归正传,我叫嫦娥把那稀罕东西拿出来看看,原来是一把红木所制的秦筝,古怪的是,筝上只有一根弦。
嫦娥喋喋不休地向我显摆:“你知道么,传说有人用这一根弦弹过一支曲子,当时本是晴空万里,忽然大雨倾盆,曲终而止,真是奇观呢。”
“是吗?”我木然答她,木然想起很多很多很多年以前,那个贪吃小龙的眼泪,那个落魄质子对她笑时的容颜,已经过去那么久,小白也对我很好,可是为什么每每想到他,我心里会这样难过呢?
“哎,大公主,大公主!”
我回过神来:“有事?”
“大公主,我月宫里是不能有雨的啊……”嫦娥吞吞吐吐地说,我看见她的眼睛里,有个泫然欲泣的小人儿。
我已经有九百年没有哭过了,这一次也没有,只是一滴泪,落在独弦筝上,润湿了长的筝丝。
忽然之间,那筝仿佛染了灵气,九百年前的筝声在古寂的广寒宫里响起,岁月的尘埃纷落,那样一些时光,我总以为已经忘记,我拼了命去忘记的,终于再一次到眼前来,我叹一口气,曲终声断,极轻极轻“啪”地一声,秦筝碎成一片一片,每一片都有许多不能回头的记忆。
“大公主,你看,这木板上有字呢。”嫦娥家的小兔一蹦一蹦跳过来,像是捡到什么稀罕东西,嫦娥凑过来看,慢慢念出筝板上的四个字:筝如我心。
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清晨,他说:“小淘,你听着,这首曲子,我是弹给你的。”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后来有人把这支曲子抄给我听,那曲子里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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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父(1)
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清晨,我听见一声沉重的叹息。
原本是不会听到的,因为这时候我正欢欢乐乐地在一望无际的菜地里大口大口吃着新鲜的白菜,咔嚓咔嚓,绿色的汁水沿着齿缝流了一地,但是这声叹息实在太响了,我想要装作没听见都做不到。
循声望去,一只全身雪白的兔子煞有介事地蹲在我的眼皮底下,两眼红红地看着我,发出第二声叹息,沉重之意,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微微一怔,但是已经来不及回味叹息里的悲天悯人之意,因为这时候我听到一些别的声音:“贼儿子!”“杀千刀的,看你还敢偷吃我的菜!”“老子非把你揪出来砍个十七八段不可!”脚步声越来越近,我透过茂密的菜叶子往外一瞧,好家伙,十多个打着赤膊卷着裤腿的人正举着明晃晃的锄头和菜刀咬牙切齿地冲过来。
我哆嗦了一下,手脚并用连滚带爬,风在耳边呼呼呼地乱叫。
不知道跑了多久,咒骂和脚步声都已经听不见了,只有极细微的喘息声还不离不弃地跟在身后,我回头一瞧,脱口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兔子撇撇它的三瓣嘴,高傲地抬起下巴,做十二分的不屑状:“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没用的龙,吃白菜也乐成这个样子,所以跟过来看看。”
“龙?”我兴奋地四下张望,“吃白菜的龙?我也没见过,在哪在哪?”
兔子盯着我看了一刻钟,最后惨叫一声,跑到树下使劲撞自己的头,当然它的脑袋没有树干硬,没几下就挂了。我绕着它的尸体转了十来圈,最后没能明白,到底是什么事让它这样想不开,但是我又不爱吃兔子,所以只瞧了一小会儿就迈着小碎步走开了。
据说当时树后面有个打盹的人,一觉醒来发现边上直挺挺的兔子,兴奋得不得了,捡回去做了一顿大餐。他觉得这是一棵神奇的树,会提供又肥又美的兔子,所以自此以后天天都来这棵树下等着捡兔子,但是再没有碰到过受刺激过度的兔子。也许是因为爱吃白菜的龙到底不多,被兔子抓到吃白菜的龙就更加少之又少,所以后来他饿死了。
这个故事是太白金星在课堂上讲的,他得出的结论是,不要随便调戏兔子,因为兔子是种刚烈的动物,当然嫦娥的宠物除外,它已经被嫦娥修理得丧失了一只兔子的志气。当时我在他的唠叨声中昏昏欲睡,被他用玉如意狠狠敲了一下头,起了老大的包,像长了第三只角,这个包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天上诸人诸仙诸兔子所嘲笑,我于是常常摸着它想,这个长着山羊胡须的老头说得不无道理。
然后是在一个炎热的夏天中午。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已经有很多很多天没有下过雨,地上像下了火,我吃饱了呆在山洞里睡觉,没招谁也没惹谁,忽然“呼”的一声,一个东西从天而降,正正砸在我的眉心,然后落下淡黄色的长须飘呀飘的,弄得面上极痒。
我皱眉,小心翼翼地伸出前爪,我扯、我扯、我再扯……扯不动?忽地一阵阴风闪过,眼前多了一个穿黑袍子的年轻人,手持长剑,杀气凝于眉宇,逼人而来。
我怯怯地退了半步,想一想又觉不妥,在我的地盘,凭啥要我退?于是昂头挺胸,直直地看住他。
他左瞧瞧右瞧瞧,瞧见我额上的东西,一愣,换了一张和蔼的面孔弯腰问我:“你可看见一条龙从这里经过?”
“啥?龙?”我迅速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摇头道,“我没看见。”
认父(2)
“哦。”年轻人若有所思地转身走了几步,想起来又回头,伸手一扯把我额上的东西扯了下来,这回我看得真切,是一张黄色的纸,上面歪歪扭扭爬了些小蛇,像是鬼画符,不过反正我也看不懂,于是四肢一展,继续睡觉。
我梦见我坐在茂盛的树林里,面前堆积如山的苹果,我前爪抓一只,后爪抓一只,嘴里咬一只,角上还挂一只,正吃得不亦乐乎……忽然又一阵阴风过来,迷迷糊糊抬头一瞧,一个黄色的东西在面前飘啊飘的,然后再一次看到那个穿黑袍的年轻人,手持长剑,杀气腾腾地闯进洞来,看见我,又一愣,露出十分迷惘的表情:“怎么又是你?”
我眼巴巴地瞧着他:“怎么又是你?”
年轻人摸摸脑袋,勉强笑了一笑:“你看见有条龙过去了么?”
“没,我一直在睡觉。”我干脆利落得地回了他。
年轻人于是叹息一声,走了,当然临走也没有忘记把那张黄纸揭下来,顺便叮嘱我:“要是你看见一条龙,一定记得喊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