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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了他。原本还想睡,但是被这么一搅和,已经睡意全无,于是我爬爬爬……爬出山洞去找吃的,因为大旱,很多树都枯死了,大片大片枯白蜷缩的叶子,或者光秃秃的树枝,要找吃的可不容易,我叹着气,正艰难地从一棵树上跳到另一棵树上,忽然脑门上一凉——没错,又是那东西!
年轻人再一次瞧见我眯眯的小眼睛,面色忽地惨白,手撑在树干上,一低头,“哇”的一下吐了大口的血,然后仰天大喊了几句什么话,就倒了下去。
那几天树林里格外热闹,来了很多人将他抬出去,他们念叨的一些话我也不大懂,好像是在说大旱,花了很多钱请了人来祈雨,他说这里有一条龙,他可以把龙唤出来祈雨,但不知什么缘故一直找不到那条龙,于是一口气没上来,就含恨身亡了。
兔子也说这里有龙,可是我成天在这里游荡,怎么就从来没有碰上过呢?我晃晃脑袋,觉得这条龙实在是个不可思议的家伙,怎么说这么多年邻居,出来打个招呼也是必要的吧,老这么藏着掖着多失礼啊。
最后是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一道闪电劈开长空,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醒了过来,睁眼一瞧,有个黑影怯生生贴墙站着。我伸出爪子在他眼前晃一晃,再晃一晃,他还是一动不动,我琢磨着,莫非是个傻子?
一念未了,就听那黑影瓮声瓮气地说:“我是你爹。”
说时迟那时快,就听得“咔嚓”一声,一个霹雳横地劈下,朗朗夜空被劈得粉碎,脚下的土地四分五裂……幻觉,一定是幻觉,我急急翻了个身,把头转向山洞里头,哆嗦着念叨:“没事没事,接着睡……接着睡……”
良久,万籁无声,我于是相信方才只是一场幻觉……也许是寂寞太久了,要知道,虽然我是这片树林里最好看的最出色的最厉害的……妖怪,不过,一只妖怪也是会寂寞的,特别是,当这里没有比你更好看更出色更厉害的妖怪的时候。
正作如是想,忽然角上一重,一只爪子温柔地搭在我的角上,那黑影柔声道:“别怕,我真是你爹,我找你很久了,你……不信么?”
我挣扎着要起来,陡闻此语,四腿一软又摔了下去。这时候天已经亮了很多,微弱的光线中我看见站在我面前的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他说的第二句话显然比第一句话要清晰很多,像是之前含了太多的水汽,这时候都散去了。而头顶温热的触感在提醒我,这好像不是梦……
认父(3)
不是梦……难道他真是我爹?
我仔细打量他,他也挺起胸膛配合地让我看个清楚。许久、许久以后我终于问出第一句话:“我……长得好看么?”
又一道闪电劈下,老头眼中露出极度惊恐的神情,然后“咻”的一下,不见了。
我想他也许是和兔子,还有那个黑袍的年轻人一样受了什么打击,不过更大的可能是,这根本就是一个梦。我一向多吃多睡,少想少动,所以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过了。
我像往常一样在树林里跑来跑去找吃的,可是到这一天正午的时候我的希望就破灭了——因为我再一次看到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僵尸一样直挺挺出现在我的面前,鼓起勇气说:“我真是你爹。”
我拿爪子拍拍他的脸,热的——为什么大白天他也会出现呢?莫非是白日梦?我想了很久也没有别的结论,但是这一次他一直站在我的面前硬挺着,没有消失的打算,我只好耐着性子同他讨论这个问题:“你说你是我爹,可是你看看,我可有哪一点像你?”
这倒是真的。
老头虽然说不上好看,好歹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啊,我的意思不是说我的鼻子长得像嘴,或者眼睛长得像耳朵,而是说,这家伙怎么看都是一个人,而我生了短翼、双角、卷尾、突眼、獠牙,怎么看都和他不是同一种妖怪。
老头见我口头松动,明显一乐:“你没听说过吗,龙生九子,九子不像龙。”
“没听说过。”我诚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心里却不由一动:又是龙?
老头瞧了瞧我,露出一个异常阴险的笑容,忽然仰天大喝一声:“阿牛!”
一个淡黄色的不明妖怪从天上掉下来,长长的身躯像蛇,身体上覆盖了一片一片的小鳞,头上有角,甚小,明显没我好看,他哼哧哼哧地白我一眼。老头说:“这是我大儿子囚牛,和我也不大像吧?”
我摇头,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老头气得暴走,花白的胡子四下乱飞,忽然又喊了一声:“小鸭!”
“忽”的一阵阴风过去,面前多了一张貌似豺狼的脸,瞪着鸭蛋大的眼睛,也许是在笑,但看起来更像在哭,他凑到我面上闻一闻,阴森森地问老头:“爹找我有事?”
“这是你二哥睚眦,长得那个……也不大像我。”老头尴尬地看我一眼,也许是因为这个二哥长得实在*人怨。我沉默着摇头,表示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显然他误解了,什么嘲风啊,蒲牢啊,霸下呀……一口气又喊了七个名字古怪的家伙出来,最后出来的是一条大鱼,他欢天喜地地东摸摸,西看看,完全无视老头铁青的脸,拽着我头顶的鳞,笑嘻嘻地说:“她和我们不一样诶,老爹,你确定她是二姐貔貅吗?”
自然不一样,我比你们九个加起来还要好看许多倍,我这样想,并没有出声,因为这时候老头已经在懊恼地扯着自己的头发,老脸皱作一团:“你到底要怎样才相信我是你爹啊?”
我疑惑地看着他,话说,你让我见的这九个家伙,除了证明你家遗传有问题以外,还能证明别的吗?可是我一向尊老爱幼,见他如此难过,便只马马虎虎认了这个爹,说道:“我倒不是不信你,我只是想问问,你……是龙,那么,是不是说,我也是……龙?”
老头翻了个白眼给我:“你说呢?”
我站在明媚的阳光下面,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片茫然,原来我就是那只爱吃白菜的龙,就是那个把黑袍年轻人郁闷得吐血身亡的龙吗?
有生以来第一次忍不住叹了气,我郑重地问我的九个兄弟和刚认的老爹:“我长得好看吗?”
晴空里忽然响起十道霹雳,一阵古怪的抽气声,然后烟尘滚滚,之后,我面前就只剩下白得晃眼的阳光了。
好看的神仙(1)
我奄奄一息地蹲在天庭的莲花池畔,已经很多天了。
起先老爹是要带我回东海的,但是下水之后我出现很奇怪的状况,比如鼻塞、头痛、嗓子疼,经章鱼大夫鉴定,我……感冒了。
据说这种千年万年以来都从来没有在水族出现过的病症让章鱼大夫悚然而惊,最后告诫我的父亲,也就是东海龙王:“二公主暂时不能适应东海。”
无可奈何,老爹只好把我送到天上来。
天上不比人间。
人间有人间的寂寞,但到底是热闹的,到处都是吃的,到处都有活蹦乱跳的动物,花热热闹闹地开,树热热闹闹地绿,随便发生点什么都能让我乐上好一阵子。
天庭就是个寂寞的大冰窖,比人间还要寂寞上很多倍,到处大团大团寂寞的云,飘来荡去,像孤魂野鬼。
我叹了口气,第三百一十九次,我觉得我饿了。
天庭里的人没有饿的观念,当然他们是神仙,要不就是神兽,吃东西是情趣,不吃是自律,但是我们龙是一种食量很大的妖怪……啊,我错了,我是龙,不是妖怪,第五百七十八次我纠正自己的称呼——我逐渐接受我是一条龙这个事实,因为所有的神仙妖怪都不遗余力地向我证实这一点。
但是我不能接受龙的食物,是那些看起来很无辜的水族,他们一只一只都瞪着茫然的大眼睛,蠢蠢呆呆天真无害的样子,让我想起因我而无辜丧命的兔子,于是咽下一口口水,下不了口。
于是一天比一天更饿,一天比一天更消瘦,我托着自己尖尖的下巴忧郁地想念我的小树林和小山洞,以及树林外一望无际的菜田,水当当嫩生生的白菜叶子。
这时候莲花池上起了一串泡泡,应该是观音菩萨养的那只锦鲤。她从菩萨的净瓶里溜出来以后就一直四处溜达,有时候从天池冒出来,有时候在人间亮亮相,吓唬一下不识好歹的水族,前几日去了东海,差点被大姐当点心给吃了,沮丧之下这段时日蹲点在莲花池里看我的笑话。
我也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初到天庭之时,就有很多穷极无聊的神仙飞了老远的路跑过来围观,一看之下都大为失望地“啊”一声,向锦鲤求证:“这就是那条会感冒的龙么?”
我我我……我感冒一次我容易么我?
每次锦鲤都会笑吟吟地摆一摆尾,在水里划一条淡金色的痕,笑吟吟地回答:“正是。”
这条臭美的鱼……
好在好奇心都有用尽的时候,无论是人还是神仙。来围观我的神仙日渐稀少,这两日更是连影子都抓不到一个,也好,我就在莲花池边上打盹,睡觉一直都是我最喜欢的运动。
“你就是……貔貅?”声音来自于头顶,是一个清朗朗的少年的声音,我忍不住睁了眼,待到看清楚他的面容,不由呆住。
世人都说神仙长得好看,夸人美就说“美若天仙”,其实天仙里歪瓜烂枣也不少,比如巨灵神那种傻大个,比如雷阵子,脸花得像开了染坊,再比如矮成三寸丁的土行孙,更不用说大把风干了脸如枣核的老头老太太……但是眼前这个神仙长得真是很好看,好看得超出了我的心理承受范围,我愣愣地看住他,不能动,也不能张口说话。
他穿一身莲子青的衣裳站在莲花池上,就仿佛满池的莲都盛放,每一朵莲心里都漾着清冷的芒,碧色水波在他的脚底脉脉地流,他问我:“貔貅,你活了多少年了?”
头一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很诚恳地低头数脚趾,数十个来回之后不得不放弃了——我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我的山洞外面有棵很难看的树,结了好多次白色的果子,后来它没了;更早更早之前我那里是一个小鱼潭,后来也没了;再早再早以前……我忘了,只好挠挠头皮,一脸无辜地看着他。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好看的神仙(2)
好看的神仙眼中露出十分悲悯的神色,让我在恍然间想起惨死在很多很多年前的那只兔子:“龙族年满百岁便可修成人形,貔貅,你在东海行二,为何至今仍是龙形?”
他说我是龙形,其实我也不那么像。
不过我还是慢吞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我爹说我这些年不在东海,吃的住的也差劲了些,所以长得比较慢。”——这是老爹的说辞,不过我觉得,如果我在东海,那才是个大麻烦呢。
神仙睁大水光潋滟的眸子又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最后摸一摸我的角,叹息道:“貔貅,你饿了么?”
我很乖很乖地点点头,感觉身体里有只饿得好可怜的小龙也在眼巴巴地瞧着我点头。
他微微一笑道:“你等等,我去去就来。”不等我回答,一纵身就消失在云海里。
又一个好奇过了头的神仙,我压根就没指望他还会回来,时间观念从来就不是神仙必备的优良品质之一,所以我只心不在焉地想:为啥他没随大部队一起来围观呢?
不料才过了片刻,忽然起了风,云在我的面前一层一层叠起来,叠作一张碟子的模样,碟子里重重叠叠不知道放了多少新鲜可口的白菜,我“哗”地一下笑花了眼,扑上去埋头苦干,偶尔抬头,总看到少年微笑的容颜,如一朵莲的盛放。
——为什么他总让我想到莲花?
可是分明满池的莲都比不上少年的清丽。我虽然一直自恃长得美,不过和这个神仙比起来,还是大为不如的。我不由气馁地叹了口气。
少年奇道:“怎么,不爱吃?我看你素常吃的也就这些东西呀。”
我颇为嫉妒地看了一眼他的脸,可是他说话又这么和气,我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目光落到他的手臂上,金光闪闪的一只镯子,把我的眼睛映得极亮:“这是什么?”
“乾坤圈。”少年和气地摘下来,递到我面前,我伸爪子拨弄了一下,亮闪闪的乾坤圈滴溜溜转了个圆,看起来实在是……很诱人……
我发誓我知道这绝对是个邪恶的念头,可是终究没能忍得住,我凑近去,对准乾坤圈一口咬下……冰冰的凉,一点甜在舌尖丝丝化开来。
仿佛整个天庭都在那一刻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风和云都停止了涌动,窒息得就仿佛有什么会爆发。
我不安地抬起头。
少年呆呆地站在那里,莲一样的面容忽然在眉宇之间凝出三分英武,转瞬即逝的异色,他缓缓举起右手,微弱的白芒从指缝间漏出来,风涨满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