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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为难的时候,长毛老头下来挑水了,顺便进屋问我的病好了没有。母亲把打铜锣的事给他说了。他停了片刻,说:“办法到是有一个,就是下贱了一点。”
母亲问他有什么办法。他说:“去化缘--你何有林在生时也交了不少朋友,布出过不少人情,现在他的儿子有难,要大家帮一小点,我看会有人帮的。”
“化缘得有人去化呀!星俫己生病,我又走不开呀!”母亲为难地说。
“我可以算个去的”彭长发自告奋勇,“但还得有个人帮才好。”
“你看石山伢子可以帮吗?”
“石山伢子名声不好,没有人相信他呀。”
“那又找谁去呢……”母亲为难了。
“我看如果何瑞安能去最好。他在当地有点威信,就是看他怕不怕他儿子。他儿子有点为富不仁的样子。”
何瑞安就是何祥明的父亲,我叫他安满爷爷。父亲在世的时候,他常到我家油榨坊来玩。
“你不要为难,我去跟他说,看他敢不敢去。这也是做善事嘛!”说完就挑水去了。
傍晚时候长毛老头来告诉母亲,说:“安满老头愿意去,并说哪有老子怕儿子的呀!”
第二天两位老头拿着麻布袋和扁担就去给我化缘。上午走红水塘、斗篷岭和周老院子。下午再去马埠山、肖家台和粟山台,一天化回了一斗多米,三斗多荞麦、一吊多钱,外加四十多斤红薯。并把一张记有姓名和出多少物,多少钱的清单递给母亲。母亲千恩万谢,说等我长大变出人来了,报答他们两老和全体乡亲父老的恩情。
第二天赵坪铺赶圩,母亲买了钱纸,线香,烟酒副食,决定当晚打铜锣。还买了一斤豆腐干给我“忌口”。
自从母亲那天问“仙”回来,说要请法师给我打铜锣驱鬼,我的肚子痛得就没有那么厉害了,还能吃点饭。母亲说,是这个法师的法力无边,这个冤死鬼闻声丧胆,就不敢再来了。那就更应该打铜锣,把那个恶鬼驱得远远的,让它永世不敢再来!
若干年后,我真的变出人了,我没有忘记家乡人们的救命之恩,五次出钱赞助家乡修道路、挖水井、建学校。但那张记着名字的功德表,却早已失传,那许多的救命恩人都早已作古了。
十一、母亲改嫁
十一、母亲改嫁
这几天上街的彭义臣老婆常常来我家串门。一来就拉着母亲的手,同母亲进到我家的住屋里说悄悄话。
有一天母亲终于低着头,有点无奈地对我说:“刚才来的是彭义臣老婆,她原来嫁在高桥屋,丈夫死了,就改嫁到赵坪铺来了。她跟原来的丈夫有一个儿子,比你要大四、五岁。她改嫁的时候没有带她儿子来,让他一个人在老家生活。
”她来给我做介绍,说高桥屋有个叫周七的中医师,还是她原来丈夫的亲弟弟,早几年死了老婆。前妻与他生有一男一女,儿子小你两岁,今年七岁,女儿大你五岁,已经订了亲。家里有房屋,还有一亩多水田……
“那男的说,如果我愿意嫁给他,他同意把你一起带过去做寄崽,帮他家扯猪草、打柴烧、挑水吃。等你长大了,就回赵坪铺来成家立业……你看要得吗?”说完母亲抬头看着我,眼里含着泪水。我听了脸有点儿红,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做寄崽是怎么做的--不过扯猪草、打柴烧和挑水吃那倒都是我的拿手活。但我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点了一下头。
母亲见我只点头不说话,就又接着说:“俗话说,‘端着人家的碗,就要听从人家管’,到人家家里去,你要学会尊老爱幼,要更加舍死做事。怪只怪我母子俩的八字不好,要是你父亲不死,你又何得去寄人篱下呀?”说着说着,母亲又是一阵伤心的哭泣。我也跟着流了许多眼泪。
自从父亲死了以后,赵坪铺和赵坪铺附近有好几个人来替母亲做媒,然而母亲每次都断然谢绝,铁着心要为父亲守节到底不再嫁人,铁着心要把我抚养成人并成家立业,生怕我受人家的冷眼。可是这次母亲动摇了,同意嫁人了。其原因我想有三点:一是这一年多以来所发生的许多事件,深深地触动了她的灵魂,使她的灵魂深处受到了巨大的创伤,也使她深深地认识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旧社会的孤儿寡母连盗贼都可以有恃无恐,连兄弟姊妹都可以心生歹意。二是她太爱我了,她生怕我那个说发就发,说痛就痛,没有信号的肚子痛随时都可能夺去我的生命。她认为我就是她生命的全部,失去了我,她就失去了做人的意义。我这次大病把她吓坏了,三是她认为父亲的死和我的大病都是因为缺医少药,而现在给她找的这个未婚夫却是中医师,将来寻医看病就不要再求人了。
过了几天,对方给母亲下聘礼来了。母亲这次虽然是第三次出嫁,但对方仍然很重视。
聘礼是彭义臣老婆前夫的儿子周兆存带来的:有套新的“洋布”衣服,一只浅绿色的玉石手镯和一对银耳环。
彭义臣老婆和她儿子一起来了。母亲要我叫她“三伯娘”,叫她儿子“存子哥”,因为“三伯娘”的前夫是周七的三哥。母亲还没有嫁过去,就叫我这样改口叫“三伯娘”,说明母亲对这桩婚事是满意的。
还差一个来月就是1946年的春节了,所以母亲根据对方的意思定下了婚期是1946年农历12月上旬。
又过了好几天,婚期到了,对方仍旧请周兆存送来了“取亲礼”:有一块猪肉、一只鸡、一条鱼,一篮面条和两包红糖。母亲托和伯娘从赵坪铺圩上买了一些配料办了一桌“出亲酒”,把左邻右舍和赵坪铺的几个相好都请了来,但祖母和小叔何祥功没有到场。
吃完饭了,何祥功托人来对母亲说:“他要借我的房屋暂住。”
母亲没有把握,就请教周艳梅。周艳梅问了她的丈夫--保长彭能球后,告诉母亲说:“可以借给他住,你要他写个借条就行了。”
母亲二话没说,就只把能带得走的东西带走。带不走的东西一律原封不动,借给小叔和祖母用。等我将来再回赵坪铺来的时候,小叔要无条件地归还房屋和用具。
没有人送亲,只有媒人“三伯娘”和她的儿子周兆存,挑着我和母亲的衣衫被褥以及吃剩的食物相伴而行。
高桥屋在大营市方向,从“百马大道”走到大营市,再向左,沿白河直下两里路,就到了高桥屋,整个全程也就是15里路。但是两个小脚女人足足走了三个钟头,傍晚时候才到继父周七家。
继父个子不高,身体单瘦,右边嘴唇上有一块不规则的黑色斑(黑痣),就像一小块不规则的黑色纸片粘在嘴唇上一样,非常醒目。他穿一件灰色长袍,外套一个马褂。
母亲嫁给继父不几天,就发现继父早就患有肺结核,晚上频频咳嗽,早几年还吐过血。这个重要的情况,媒人“三伯娘”没有告诉过母亲。但母亲也不好去怪罪“三伯娘”,只有怨自己的“八字”和“命”。但心想:“他自己本来就是医师,怎么就没有治好自己的病呢?”
十二、在继父家的岁月
十二、在继父家的岁月
继父家只有一壕屋,中间用土砖头间隔成为前后两间,前面一间住人,后面一间做饭。
前面住人的房屋有两张床,一张大床,一张小床,小床是用门板和长凳架起的简易床。母亲未嫁来的时候,大床是继父带他的儿子睡,小床当然就是他女儿睡了。母亲嫁来之后,第一天晚上自然要安排他儿子同我睡小床,而把他14岁的女儿安排到他六伯家去搭铺。
但他的儿子吉桥俫己迟迟不到房里来睡。好夜深了,还老站在外面不进屋,继父用手去拉他,想把他拉到屋里来,他却像夜猫子一样,一窜就不见了踪影。
没办法,继父只好把他的女儿友妹姬和他的侄儿叫来,要他们到处去找他。把他找回来之后,索性把我睡的小床搬到灶屋去了,同他一起到灶屋去睡。可是他又一溜烟窜出去了,这才知道他不愿同我睡一张床。继父没办法只好也安排他到六伯家去搭铺。
继父的房屋早几年被火烧了的,当时把所有的楼板、桁条,栓皮都烧光了。瓦也全部掉下来砸碎了,现在还能清晰地看到墙壁上被烧过的痕迹。
因为这壕房屋是与左右隔壁的房屋共垛的,所以当时没有倒掉。于是继父再重新架上新的桁条,钉上新的栓皮,盖上新的瓦,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能够清楚地看出来,楼没有重新架,桁条和栓皮也显得有点单薄,如果上面的瓦压得重了,就有随时塌下来的危险。
盖的瓦也是次品瓦,灰黄灰黄的,比别人屋背上盖的瓦要薄许多,不能用脚踩。每到下雨天,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床上地下都放满了接水的盆盆罐罐,整夜无法睡觉。
继父家仅有的财产就是那一亩水田。因为他是读书人,加之早年害了肺结核,手无缚鸡之力,儿子又年幼,所以一直出租给别人,每年可收二担五斗稻谷。继父虽然早年投师学了医,但从来没人请他治过病。不过他早几年一直开蒙馆(教私塾),还较受当地乡民的欢迎,只是近两年由于兵荒马乱,加之妻子去世,才中断。于是母亲跟他作计划,过完春节,要他重操旧业--开蒙馆,母亲打算养猪养鸡,这样除了补充家用,还可以下蛋给继父补养身体。
第二天继父放出了信息,招了九个学生,每人每半年交学费五斗谷。母亲养了一头猪,十多只鸡,我就扯猪草和弄柴供灶眼。
有一天我又要去扯猪草,继父看见了,要我带他儿子一起去,说:“六、七岁的人了,应该也要学习干活了。”
他不说话,提着个空篮子跟在我的后面走。走着走着,我转脸一看,他不见了。我以为他地方熟,到猪草多的地方去扯了,也就没在意了。
在高桥屋扯猪草比在赵坪铺容易,因为赵坪铺好比是“城乡结合部”,而高桥屋是真正的农村,前后左右都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和池塘,白水河又从农田中间蜿蜒流过。农田里有“鸭舌子草”,池塘里有水浮莲,白水河的浅滩上长满了嫩绿的“丝草”,这些都是猪喜欢吃的上等猪草。只是要脱鞋下水,二、三月的气候,水还有点剌骨的寒冷。但扯一会儿,用上劲了,也就不觉得太冷了。
中午我扯了一大篮猪草,提回来吃中饭。
母亲见我一个人回来,没有见到吉桥俫己,就问我。我把上午的情况告诉母亲,母亲向我白了一眼,带我和友妹姬就到院子的东头去找。走出院子,就看见他一个人在大路上“看蚂蚁搬家”,把个空篮子丢在一边。他一见我母亲和他姐姐来了,就箭一般地往屋后稻田方向跑,转眼就不见了。母亲带我三个人沿着院子寻找了一个圈,找不见人影儿,就回来告诉他父亲。继父说:“不要找他--他不回来就算了。他要是回来,我好好教训他!”
傍晚时候,友妹姬见到他在屋后园子里,伸着头朝屋里望。一叫他,他又把头缩回去了。继父说:“别理他,我们吃饭。”
吃完饭,天快黑的时候,母亲带着我终于把他找回来了。继父说:“你这个懒贼……”说着,挥着他的长烟管就要打他。母亲给他求情,把继父的长烟管“抢下来了”。
自此以后,母亲就同继父商量:“他还小,干活没有干习惯,你还是让他在你的蒙馆里读书吧!弄柴、挑水、扯猪草的事就让星乃俫己一个人干,也能干完,免得他淘气。”
继父说:“那就太委屈星俫己了,我怎么过意得去呢?”
猪当时还小,吃得不多,扯一大篮猪草可以吃二天。水井离家只有两百米,我虽然还不到十岁,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些事当时我确实没有感到过困难。但要我一个人弄柴供灶眼,在高桥屋这个地方,有时我感到有点力不从心。因为高桥屋与赵坪铺不同,赵坪铺靠近大山,到曹口堰,跛子皂只有三里路,一天可以砍回三担柴。而高桥屋横直十几里都没有大山,除了稻田和旱土,也只有一些不长树的小山丘,上面只长茅草和荆棘。这些困难我从不对母亲说,我心里总记着母亲常说的那句话:“势力用不尽,井水挑不干”,“力是用出来的,办法是想出来的”,我还是自己慢慢想办法吧。
有一天,我拿着柴刀,挑着箩筐,到屋后草堂冲去弄柴,经过一个大财主的庄园。吉桥俫己告诉我,这个庄园里住着一个老佃户,叫龙昌文,这人非常恶,生怕别人到他庄园里去偷吃他的桃子。
庄园里的房屋不多,但四周用土围的园干塍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