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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骨子里仍是那个在大屋里仰视他的小女孩,永远是,无论我多努力,我都追不上他。他的眼里也永远不会有我。在他的爱情生活里,我的命运就是一个永远得不到水晶鞋的灰姑娘。
刚开始吃饭气氛很好,大家聊着这两年的变化,当超美哥和周杰说起想一起在县城开武馆的话题时,我注意到,罗菲的脸色开始难看,而两个男人为能给自己找到真正想干的事正异常兴奋,毫无觉察。
“犹豫了两年,我还是想回来,趁现在习武的热度还在,也许可以培养一批好苗子,把传统老架光大一下,我觉得这辈子我也只能干这个了。”超美哥言语诚恳。
“就是,让咱快三十的人到大学读书真是难为,你还好,还喜欢看看书,我就更不行了,武术运动类的专业书还能看下去,其它的,翻都不想翻。不过,罗菲,是跟着嫁过来呢还是再等两年?”周杰歪着头隔着超美哥向罗菲问话。
听过温柔的话语里发出的尖刻吗?想象一下,下面就是。
“你说什么屁话,嫁哪?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告诉你周杰,不要自己在省城混不下去了,也想把钟超美拉下水,省城是什么地方、这又是什么地方?你也知道你是猪脑子,看不进书,运动员有几个能看进书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色的傻帽笨熊。我实话告诉你吧,如果钟超美不愿在省队当教练,我爸在省机关给他安排个工作,是小菜一碟,再说,即使我同意,他母亲也不会同意,这儿就是他家的仇恨之地,他不会回来的,绝不会。”罗菲的这一段话,语意强硬却口气带有南方人特有的温婉,让我们这直言直语的北方人听了,感觉有种不能接受的阴毒。
气氛霎时陷入尴尬。他矛头可不是仅仅对周杰,我们这一桌子可都是或曾是运动员啊!我想超美哥是有思想准备的,“不是跟你说了吗?这儿是我长大的地方,武术运动的氛围很好,很适合我,你先来感受一下,有什么看法回头再说,你攻击周杰干嘛?”
“别以为我不明白,在运动队时你俩就整日黏一起,好不容易他被踢出了省队,让你俩分开了,现在又搅到一起,不是他使坏,是谁?”真没想到,看似文静的罗菲,张口就伤人,且对周杰成见挺深。
“罗菲,不要出口就伤人,回县城是我自己的注意,怎么能怪周杰身上呢,不要说了。”超美哥生气了。看场面不太好,一向不善主动出头的我想缓和一下,毕竟是超美哥的未婚妻,爱屋及乌吧,我很想和她亲近亲近:“罗大姐,别生气,有啥事吃完饭再说,来,尝尝俺县城的野菜地角皮。”我真的是少有的热情地把菜夹进了罗菲的碗中。
“什么脏东西,我才不吃呢。”只见她像碰到毒菌似的用手一拨,“啪。”我的好意落到了地上。
我有点难过,有要掉泪的感觉,但我忍着。我感到有只手在背后轻轻拍了怕我,不用看,我知道是挨坐的周杰。
很安静,我想一桌人都被罗菲的反应镇住了。
“哎,你怎么对谁都发火呢?你要不想吃,我先送你回宾馆吧。”超美哥也许不愿出现更加难堪的局面。
罗菲站起身,却并未善罢甘休,脸上挂着不耐烦的神情转向了我们:“你们这一群穿灯笼裤的丫头,没点文化,还在这唧唧咋咋,连基本的饭桌礼仪都不懂。”她有点歇斯底里了。
“你还有完没完,这在坐的都是小弟弟小妹妹,你也注意下形象。”钟超美没能控制住局面,终于忍无可忍了。
“注意什么形象,我的男人快被他们拐跑了,我的生活被打得一团糟,我要形象干什么?”
“那也不能到处乱咬人啊,我们俩的问题,我们私下解决,和他们无关,明白吗?”言毕,钟超美拽着罗菲的手冲出了房间。
二
看着这一对“璧人”的背影,我想,罗菲这么蔑视瞧不起运动员,为什么还要和超美哥谈恋爱?是一方面虚荣于有个会武术的男人,一方面又为这个男人别无他长而羞耻,还是超美哥符合脸像演员,身材像运动员的择偶标准?
为什么?为什么?超美哥为什么要找一个如此看不起自己和自己想从事职业的人?
仅仅说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也就罢了,什么:猪脑子、笨熊、傻帽……她言语中有太多的人身攻击。在她眼里我们就是些运动文盲。读过很多书的人做人的道德底线,并不一定比念书少或没念过书的人高,那要看她从书中汲取的是什么,有时人从生活中领悟的远比书本中读来的要高尚纯净。
“长得这么文雅,咋说话那么难听?要不是钟超美的未婚妻,我早上去跟她剋了。”看来,一向快人快语的岚子忍得牙都痒痒了。
“唉,省城来的这么漂亮的大女人,我大气都没敢出,一说话,散了,没涵养。”乐滋金鱼眼瞪的大大的发表看法。“不过,你要仔细看,她的眼白有点多、鼻梁也有点塌,瞅着就有不可侵犯的傲气和凡事不满意的神气。”
“也别怨她,好好的省城人,硬要往咱这小地方跑,她能不闹吗?我想当个县城人努这么多年都没实现,你说这省城人要多难当啊,钟超美却这么轻易的放弃,她甘心吗?弄不好,她结婚的事也黄了呢?”就属香禅最善良了,处处设身处地。
“哎,周杰,我怎么看她比钟超美显大呢。”乐滋又补了一句。
“可能吧,具体我也不清楚。”周杰显然已是心不在焉。
“小九,你个小气鬼,这时节,还不上酒,开酒。”看来,岚子想泄泄郁气,我也想。
“超美安排说今天不喝酒的。”小九仍不动。
“酒钱我掏,上酒。”
“给她们来点吧,都被女神给噎着了,得顺顺气。”周杰开了口。
开喝,我真的不会喝,可心中憋气,岚子她们也憋气,所以就谁也不顾了,几个人傻傻的大碰杯,起初,我还能在余光里感到周杰,抿着嘴,冷眼旁观,一会,好像他就消失了,我很高兴,就我们几个没文化的了,开说:穿灯笼裤怎么了?穿灯笼裤就矮人一等吗?不过我真比她矮,也就一米六二。穿灯笼裤的就是没文化吗?粗俗,我们的裤管是比她的粗哈,她的那是什么裤?绑腿裤,哦。不过,我们的腰比她细哈?我们的衣服没她漂亮,不过,我们的脸比她俊哈?没文化?看穿裤子就能看出来哈,以前我都是听人家说,要看喝墨水,墨水我没喝过,她一定喝很多,我们比喝酒,嘘,其实,我们最丑的地方她都没看见,你看,我们的手,哎,酒杯怎么掉了,还碎了,看我们的手,外面都是疤,这一道是对练的时候岚子用刀砍的、这一块是?果儿用枪刺的,这儿是冻疮落下的,唉,还有手心,都是厚茧,还真没她的手好看,又白又细又长,臭超美哥,不认识我了,还领个大城市高傲美女来骂我,卟卟。你以为钟超美是你的,他是我的我的我的。忽然,周杰又冒了出来,还捂我的嘴。“她喝醉了,胡言乱语。”我没醉,我说的是真话。我好像在喊,又好像没发出声音,好糊涂。
那天,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只是一晚上,梦未断,我不断的奔跑在我的少年时光里,梦回到我学武生涯开始的地方。
三
在学校,我是个学习认真又安静的学生,代课老师都挺喜欢我,但我的胆子早已变得异常的小,记得那时学校时兴爬杆和爬绳运动,眼看着比我高、矮、胖、瘦的同学都三下两下爬到了杆头绳顶,我却恐惧的不敢上,体育老师让两个同学在下面托,我也攀不上去,因为教育局领导要来检查学生达标情况,老师挺着急:“你这样胆小,将来是不能有出息的,来,让同学们看看,我们的刘寒梅也是勇敢的。”可不管他怎样动员、鼓励,我就是不敢向上爬。终于教育局领导来检查了,老师对我说:“同学往上爬时,你就站下面,把手伸出来,保护同学吧。”
就这样,我这个不会顺杆爬的胆小鬼,倒成了勇敢者的保护神。
领导来时,我紧张得面红耳赤、手心出汗,真成了姥姥说的“无骨人”。不知是否由于以上的原因,老师给了我一个特别的机缘。
在我入学的第一学年学期快结束时,有一天上课时老师把我喊出了教室,来到校体育室,有一个长脸、小眼大嘴、肤色略黑、体形微胖、五短身材的男人,严肃的站在那儿,这时又陆续的来了一些低年级的学生,来人将我们挨个的、仔细的拽拽胳膊扳扳腿,又问了一些比如个多高、学习如何、父母多高等问题,就让我们回教室了。
放暑假了,我们跟姥姥回到了乡下。乡村的纯朴和丰富,使我们感到特别舒心和快乐,在这里我们尽情挥洒着少有的笑声和童趣,所有在城里困扰我的烦忧都被抛到九霄外,我们整日下水塘、钻玉米地、捉蜻蜓,晒的就象黑窝窝,有次我们逮了满满一蚊帐蜻蜓,光那种最机灵最难逮的通体油红的“红辣椒”蜻蜓就有五六只,这可不是用网逮的,而是我们一个一个用手捏的,看到目标、蹑脚、弓身、探臂、迅捷下手,成功后的狂喜和失手后的心悸都会更大的挑起我们的斗志。不过,后来我们把它们全放了,因为姥姥说,蜻蜓是逮蚊子的能手,是益虫,没有它们,我们在外面玩耍时,会被蚊子咬得满身大疙瘩。被放逐后的蜻蜓,扇着沉重的翅膀飞上了高高的天空。
在乡下,一切都是那么沁心,唯有夜深人静我们插门安睡后,从院后传来“嘭、嘭”的沉闷顿地声,使我感到深深的不安,其实,只要是我住到乡下,只要我还未睡熟,总能听到。
姥姥家的院后,有很大一片腊梅树,梅丛中间,是一块空地,地面平滑而坚实,不知为什么,每当我走进梅林,就会觉得有一股神秘的引力在召唤我。腊梅树是不成材的,在农村,房前屋后,偶有一两枝倒不鲜见,这么一大片,真是很少看到,不过,我很喜欢,尤其是冬季的梅林,古朴、干枯,虽是成百上千个枝条拥在一起,给人的感觉,仍是那么的孤独、忧伤。雪中的梅花,更是诱惑我驻足的因由,淡黄的花瓣、暗紫的内层、嫩蕊的馨香,都是我的挚爱。有一年冬日的一天,我躺在雪中沉醉,竟睡着了,零下十几度,要不是姥姥及时赶到,真不知会发生什么。
“嘭、嘭”,又响了,像要把大地顿开,又像遥远的闷雷,我将身体进一步向姥姥怀里偎依,姥姥呼吸均匀、安之若素。
四
一个闷热的午后,我正和表姐在村南头的磨坊打面,妹妹寒竹跑来说,房主张叔叔来了,说我被选上武术队了,学校通知我明天务必去体委报到。我听后不知为什么,眼前立刻闪现出超美哥的笑脸,其实那是久违的影像,武术,这个自超美哥走后也远离我生活的“诱惑”,就这样不期然的来到了我的面前。
对我被选上武术队,姥姥没有表现出赞同或反对,她只是对我说:“我们要走了,去跟你姥爷说一声。”
其实,我向来和姥爷是不亲近的,一是除了假期,平素很少见他,再就是他大多时候面无表情,让人难以接近。唯一的例外是,酷热的夏夜,为了一丝凉风,在院子里乘凉时,姥爷会在乡邻的一再要求下,讲极具吸引人的故事,每到那时,我们会睡意全无地围坐在他的周围。
在姥爷的故事里,有着一群会遁地而走、穿墙而过的了不起的孩童,金童、银童、白童,他们杀富济贫、扶弱救穷,遇难呈祥、化险为夷,每一天,故事都在险恶处打住,让人带着好奇与替古人担忧的心情离去;每一天,故事又会从神奇制胜处开始,引人入胜的情节,让人欲罢不能,一个个闷热的夏夜,在姥爷的娓娓陈述中不觉走过。
姥爷是那种典型的干瘦型农村老头,瘦削的脸、瘦削的肩,但他的身体又相当的好,从未听说过他有过病殃,每日天不亮,他就会挎着笆箕子出去拾粪。他留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他板着木刻般的脸,挺直腰杆端坐在空荡荡的西屋姿态,一小时、两小时,静静的,没有任何人,为任何事可以打扰他,那双让人寒栗的双眼,有时炯炯、有时低垂,而表情是一色的,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姥爷听了我稍带喘息的表述后,微微皱了一下眉,然后眯着眼用惯常的慢而低沉的冷冷的口气问我:“你见过练武术么?”
“见过。”
“你喜欢武术么?”
我点着头说:“喜欢。”
“你能坚持下去吗?”
我更加用力的点着头说:“能坚持。”
他睁大了眼,直直的望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记住你说过的话。”
因为他一直拿眼直看着我,我以为他还有下文,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