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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大姐也在这。”
我抬头看去,竟是前几天交过手的大胡子,身上仍然套着那件超大的绿色夹克,不知是没洗呢,还是洗了又穿上的。
我礼貌地点点头。
“大姐,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那天,太暗,没认出来你,其实咱也一块练过,嘻,我只练了三天,那时你在大班,我在小班,想起来吗?”他笑眯眯的眼里露着被我认出的渴望。
练了三天,还好意思说练过!一二百人,我上哪认去,更何况那可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摇摇头。
“没想起来,没事。”他倒挺大度。
我把脸扭到一边,继续看孩子们练功。
他也跟了过来,站到了我前面:“听说你刚从外地回来,正在找事干,我开了个小武场,就缺女教练,我知道你这几年工夫没扔,怎么样,到我那干吧,工资待遇上决不亏待你。”
天呐,你开武场还不是误人子弟,我去,不是助纣为虐吗:“未曾习武先学礼,夫曾习武先习德。更何况,败军之将,不可语勇。亡国之臣,不可以言谋。”说完这句话,我看到周杰和鸿钧已走了过来,从大胡子的背后。
“你姐…。。嘿,别来文的,我听不懂,我知道你缠着周杰,是想等他开武馆,给你个差事,你也看到了,他是那种整天窝在女人堆里的主,我敢打保票,他开不成武馆。”大胡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他身后的周杰,脸已变色:“毛胡,谁说我开不成武馆的。嗯?”
听到断喝,毛胡仿佛魂都被吓掉了,连退两步差点被地毯绊倒:“杰哥,这么巧,咱这就是地邪,说曹操,曹操到,我还有事,先走了,姐,再约时间。”
看着一溜小跑消失的大胡子,我问鸿钧:“怎么什么人都能开武场呢?没有条件吗?他开不是害人吗?”
“他什么时候开武场了?我只知道他在开养猪场。”鸿钧肯定地说。
“那他怎么说要找教练?”
“别听他瞎吹,他可能是帮别人问的,也许,他就想跟你多说两句话。”鸿钧说完,笑了笑。
“也许,他想让你教他的猪练武功吧。”周杰阴着脸,气冲冲地说,好像我是刚才说他坏话的小人似的。
“你!”我用手一指他,本来想接“嘁!小心眼。”没再接下去,便忙转过脸,因为我倒憋不住想笑,嘻嘻,教猪练功,亏他想得出。
“我走了,一会还要拉趟货。”周杰有点赌气地说。
“唉,别忙,前几天我们说的事,你考虑好吗?给个话。”
“好吧,我投降,不过,这次,你不用辞职,我也会暂且换一个白天上班的工作,或者去谋个小车司机的差事,我先试着开个晚上班,这样,你也可以来帮忙,等条件成熟了,我们再正式的干,你说如何?”我撇了一下嘴,那绿毛龟一激还真管用,下决心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不想我又一次面临风险,如今毕竟不同,我们都是有孩子担责任的父母了。
“好吧。一切听你的。”我答应着。
“说的好听,明明是我在听你的。”周杰斜了我一眼,转过身,背对着我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周杰走去的方向,是个丁字路口,一副悬挂在正前方商场墙上的巨幅牙膏广告甚是冲击视线,那海报上黝黑的皮肤,雪白的牙齿,正在得意浅笑着的男人,正是事业如日中天的钟超美。周杰的背影,叠嵌在海报的下方,显得暗淡而渺小。
看着这强烈的对比,我不禁感叹:周杰和钟超美一样,从小练武,同样从县城一步步走到省队,是昔日共同训练比赛争金夺银的队友、他们都是凭着飒爽英姿,驰骋舞坛,而今,钟超美早已成为影视王国里的帝王,浮华世界里的宠儿;而周杰却已沦为现实的弃儿,生活的的奴隶。
曾经多么桀骜不驯、狂野骄傲的灵魂啊,到头来却只能淹没在芸芸众生之中。
两个各具特色的美男,如今,一个得意洋洋、一个心意阑珊。
人这一辈子,是梦想决定命运,还是人性左右人生?自然各有定论,但要是在浮华逍遥和坎坷沉浮中选择,任谁,也不会觉得眼泪和心痛是想要的命运和人生。
明星毕竟是凤毛麟角,而沦为芸芸众生,是大多数人的命运。
是的,我们都是小麻虾。是坚韧的小麻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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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梦想的美男子
更新时间2013…9…23 23:49:06 字数:4991
一
周杰终于开始晚上带着忠鹤练功了,看着每天训练回来,小脸红扑扑、精神抖擞的儿子,我感到很欣慰。
“忠鹤,你干爹每天是光动嘴呢,还是也和你和恋恋一块练?”儿子去了几天后,我还是忍不住打探了一下。
“一起练,教完我们套路,他自己还举杠铃呢。”
看来,周杰真的恢复练功了,那么,美男的回归,指日可待了。
一天,儿子对我说:“妈,我同学帅帅,在游戏厅晕倒了,他妈妈问我能带他练武术吗,可以吗?”
“可以。”
“那周杰叔同意吗?”
“会同意的。”
我觉得现在的孩子很可怜,他们仿佛没有童年,即使有,也是通过电视来复制别人的童年。我很庆幸自己生活在一个没有被电视、电动游戏吞噬的时代,对我们那辈人来说,运动是童年主要的业余生活方式,不像现在的孩子,特别是城里的孩子,就是放了假,不是被锁在家里与电视、电动为伴,就是报各种补习班,运动,只是少数明智家长的首选。
大约过了一个月,我到周杰那,问起此事,他无奈地说:“一个?现在是五个,绝对的免费、义务。”
“就算你行善积德了,你总不能眼看孩子倒在游戏厅被毁了吧。”
“唉,你娘俩,别让我破产。否则,你俩都拉到我家抵债。”他故意恶狠狠。
看着这张仍有些浮肿,但眼睛开始放光的中年男人的脸,我心里竟涌起了一丝小小的自豪感。运动,让松弛和萎靡离这个男人越来越远了。
这一年的暑假,省少年儿童武术比赛在我们县武术馆举行,儿子忠鹤,参加了比赛,并取得了剑术第三的成绩,他第一次参加省比赛,比我当年小,也比我当年的成绩要好得多,虽然我未刻意让他在竞技之路上攀登,但,有时对运动员来说,某项运动的天赋,是他前行的自然推动力。
随着儿子的出生和年龄的增长,我看待世间一切的眼光已和以前大不相同,对人生来说,生死的轮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对生命的个体来说,生、死是那么不可把握,又充满欣喜与心伤。
在经历了死死生生、失失得得后,我发现自己仍然可以善良、坚强,甚至童心未泯。我知道,那是姥姥,仍活在我的左右,她那双充满慈爱和忧伤眼睛,一直注视着我,让掠过我生命上空的日日夜夜、点点滴滴充盈着爱和温暖,我善待周遭的每个人,我羡慕相协的白发老人、欣赏青春飞扬的少男少女、心痛背着大书包独自行走的孩子、感受当街拥立恋人的幸福;眼中的天、路旁的树、时尚的橱窗、待沽的水果,每一样、每一件,都是那么美好,人生真的很短,我要在有生之年里,用我鲜活的生命,汲取世间万物的鲜活,再将这鲜活撒播到我爱的一切。
所以,即使她不来找我,我也会去看看父亲过得怎样。不过,也许会是在远一点的地方。
二
那天下午,正在上训练课,“你是白雪吧。”
悄无声息的,一个女人在我的耳旁问。把我吓一跳。
我瞪着她看了一会,确定是她,我父亲现在的妻子,没想到她居然跑到学校来找我。
我很“轻松”的听她谈了很多,但她走后,一种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眼帘仿佛如释重负,一串串泪涌了出来,这是发之心底的泪啊,可我又搞不清自己究竟在为什么流泪?为谁而流泪?是已去的还是尚在的?我又会让它流向谁?
她比我想象的要高,打篮球出身的她,足有一米七五,体形干瘦而缺乏女性的曲线,瘪瘪的臀部、平平的胸,加上一张黄黄的曼长脸,整个人就像一张会移动的加长门板。
我们落座后,她自顾的开始抽烟,其实,看手就知道她有很长的抽烟史,她的手细且长,要不是中指和无名指的棕黄,那无疑是一双可以参加美手大赛的秀手。
“其实,和事实比起来,怀疑更可怕,再残忍的事实只要够坚强总会扛过去,忍着痛承受,让时间抚平一切。可是,怀疑就像卡在喉头的刺,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那种心头无奈的痛,才是常人难以忍受的,而你父亲却要承受一生的怀疑。”
我的思维开始冻结,也许原本就是冻结的,从父母离开我们以后,我就把有关父亲的一切冰封,我从不去触碰,我不知道是怕自己无力承受那痛苦的记忆,还是怕理不清是是非非,不管生活曾强加给我什么,姥姥都用她博大的爱,将它们驱散了,不,不要再提了。
“你们对他的怀疑错了,我不是替他说话,我们已经相对二十多年了,我太了解他了,他没胆量杀你母亲,从我们的关系上我就可以看出,他外表风流倜傥,可内心却怯懦无比。
去看他吧,也许是我长期压抑他的结果,他前段经常胸闷气短,一查,他是得了心脏病,正在住院。
当年的情况,不象你知道的那样,不是他勾引我,是我引诱他,你看我长的一般,也许还要差点,年轻时的我,对美男情有独钟,曾发誓要找个英俊的男人做丈夫,哪怕倒贴也行,你父亲是我的猎物。”
她消眯着眼,从齿缝里发出一丝冷笑,“当激情过后,你父亲却不肯离婚,对他来说我和你母亲是不能同日而语的,我是见过她的,像天使,但你母亲也许太好了,老天早早地把她招走了,我这样说有些不敬,我当时的确对老天对我的眷顾有些感激不尽。
当时,你父亲沉浸在强烈的打击和思维的混乱中,根本不理我,是你的舅姨们,帮了我,他们让你父亲在全县城的人面前丢脸,你想,那时的县城总共有几个人,你父亲怎么呆下去?他是要逃的,而只有我的怀抱是对她张开的,再说,我还威胁他,他要不同我结婚,我就告他强奸,他能再经受一次打击吗?”
“那也不是他抛弃我们姐弟三个的理由。”说出这句话后,我知道我的抵抗失败了,在潜意识里,我对父亲是有恨的,那也就意味着有爱。
“是我不让他要你们的,那时,我已有一个多月未来例假了,我想,你们会恨我,我希望有自己的孩子。可老天给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它让我的孩子留在了输卵管里,我大出血,差点丢了性命,更可怕的是,医生在切除一侧输卵管时,却发现另一侧竟然长着瘤子,最后是双侧切除,我再也不能生孩子了,我知道,这是老天对我绝情的惩罚。
我不能生孩子,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了,我怕极了失去你父亲,我不让他去看你们,其实在最初的几年,他虽然很想你们,但他没勇气踏进那令他恐怖的城池。除了上班,我不让他独自出门,不让他靠近任何女色,你看,这疤,这,还有这。”她撸起袖子和裤管,令人头皮发麻的疤疤点点,黑的、紫的,我将脸扭到了一边。
“都是我在威胁你父亲时,用烟头烧后落下的,作为对我的惩罚,我们几乎没过过一天快乐的日子。”
“我得到了一个梦想的美男人,却失去了一生的美好生活。”她目光冷酷、表情麻木,但我分明感到了无限的忧伤。突然,我感到这女人的冷酷忧伤的声音在哪听过,努力回想,我明白了,她是那晚我在黄河沿听到的,那个抓住我倾述的“醉使者”,显然,她也没认出我。我的心莫名的抽痛了,让别人不幸的人,自己也不会得到幸福的,这是天理!没人能违,这可怜的女人也不例外。
我知道,如果把母亲的离世,都迁怒于父亲的话,也许不公平,但他当年抛弃我们姊妹三人却是不争的事实,如果,当年,我们要有父亲的呵护,也许弟弟就不会夭折,这是我心中最大的结,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忘记,那个炎热下午弟弟伏在牛背上的一幕。
三
犹豫了两天,我还是带着忠鹤,踏上去市里看父亲的行程,我已经是个母亲了,纵使心中对父亲有万般仇恨,对已暮年又有病的他,我也该赦免了吧,然而,好像要让我不要忘记仇恨,那天给母亲送葬的情景又一次窜了出来。
其实那天家里人也就二十几个,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想已超出舅姨的掌控范围,场面几度失控,不知道这和路人有何关系,但一些人就是想看看,这个色胆包天谋杀发妻披麻戴孝的坏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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