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您为儿子的债务做了担保,现在也没有能力还债了,是吧?”
“咳咳……咳咳……原来我是环境美化员,工作勤勤恳恳,后来因为腿部骨折不得不退休,现在闲着没事可做,我连走路都不灵光,哪有能力给儿子还债啊?”
钱主(4)
“您刚才说什么?”
“因为意外事故……我的腿骨折了。”
“不,不是这个。”
纳罗坐在塑料房子前的廊台上,翻看着文件。
“您刚才好像让我杀死您的儿子……我真的可以杀死他吗?”
“……”
“如果可以杀死您儿子的话,也许就有办法还债了。”
“杀……杀我儿子?”
崔武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地望着纳罗。
因为2000万元的债务,金纳罗毫不犹豫地说要杀人,看他的表情也很坚决。
在崔武吉看来,纳罗只是个无情无义的冷血高利贷业者。
* * *
“什么?钟久死了?”
“听说是的!”
“天啊……总是让他父亲操心,现在又死了。”
崔武吉的塑料房子前搭起了帐篷,摆上了酒席。
如今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情况当然悲惨。前来慰问崔武吉的吊唁客络绎不绝。
认识他的人都来了。
他们一边喝酒,一边咒骂着崔武吉的儿子崔钟久。
“他妈的!这个混账小子死得好啊,他父亲为他操碎了心……不是吗?”
“对!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竟然借高利贷去赌博……”
“现在他死了,债务全扣到他父亲头上了。”
大部分人都在谈论崔钟久借高利贷赌博的伤心往事,也有不少人对他的死感到深深地惋惜。
“人要脸树要皮,这小子六个月没来看过他的父亲,后来才知道,他好像上了打鱼船?”
“打鱼船?”
“他想还赌博欠下的债,可是没想到遇上了大风浪,渔船翻了!”
“啧啧啧,直到现在还没发现尸体,都六个多月了。”
“死了六个月,还没找到尸体……看来百分之百是真死了!”
“所以说嘛,这不都举行葬礼了吗?”
“更倒霉的是,他乘的船是非法船只,一分钱的补偿也得不到啊!”
吊唁客们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好不热闹。
“别提什么补偿了,船主也是下落不明呢。”
“钟久这小子真够倒霉的,倒霉的人到什么时候都倒霉。”
“啧啧……老崔家太惨了。做了一辈子环境美化员,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钟久身上,现在却落得……”
“哎哟,可怜死了……”
“这个社会倒霉的人太多了。”
“是啊,是啊……”
听着门外传来的吊唁客人们的议论,崔武吉深深地叹了口气,怨恨地看了看遗像上微笑着的儿子。
“喂,武吉,有什么法子呢?振作起来吧。”
前来吊唁的客人们把崔武吉的叹息看做是对先走一步的儿子的抱怨和呼唤,忍不住安慰了他一句。
“过去的环境美化员朋友凑了点儿钱,虽然不多……”
崔武吉接过昔日同事们递过来的信封,涨红了脸。
“哎呀……给我钱做什么?”
“社长也给了你一份吊唁金。”
“社长……竟然也给我?”
听说社长也给崔武吉送来了吊唁金,酒桌上立刻喧闹起来。
“老崔做清洁工的时候有多出色,你们不知道吗?”
“对!早晨出来,自己拖着清洁车打扫卫生,这是常有的事。”
“苏堤洞三号国道上因为有了老崔,连片落叶,连个烟头都找不到啊。”
“现在瘸了腿,连清洁也做不成……”
崔武吉感到无地自容。
吊唁客们借着酒劲随便说出来的话让他涨红了脸。
吊唁客人陆陆续续地赶来。
“苏堤洞妇女协会也凑了点儿钱。”
“以前,崔师傅曾经负责过我们这里的清洁工作。”
“新村……新村协议会的会长和繁荣会的吴会长也来了,这是吊唁金,虽然不多……”
每当接到一个装有吊唁金的信封,崔武吉就感觉自己走过的岁月又消失了一年。
每句安慰的话语都像是对自己的责难,崔武吉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尽管他只有一栋未经许可的塑料房子,但是他敢保证,做了一辈子的环境美化员,从来没做过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可是自己的儿子明明活得好好的,却要举行假葬礼。
他想放声高呼,这场葬礼是假的。
他想对前来吊唁的亲友说,遗像上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仍然在喘着气,现在让他装死,只是为了从你们口袋里骗钱,偿还赌债。
但是,他又不得不闭紧了嘴巴。
因为此时此刻,策划这场假葬礼的高利贷业者就坐在他的身边,正在接收吊唁金。
崔武吉向吊唁的客人们介绍,说他是自己的远房侄子,前来帮助自己照顾葬礼。
他的名字叫金纳罗。
“给你。”
崔武吉收集好吊唁金,递给了纳罗。。 最好的txt下载网
钱主(5)
“收到的吊唁金总共是2820万元。”
“您真了不起,做了一辈子贫穷的环境美化员,连房子都没买上……”
纳罗看了看总额,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没想到能收这么多吊唁金,看来老人家这辈子都很讲良心呢。”
“……”
崔武吉咬紧了牙关。
正如纳罗说的那样,他这辈子从来没做过让人指指点点的事情,然而现在,他的人生被这2820万元摧毁了,变得支离破碎。他感到愧疚,这自责让他难以承受。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早就知道什么?”
“至少能收到多少吊唁金……”
崔武吉一边说话,一边用轻蔑的目光注视着纳罗。
“所以你就提议杀死我儿子,聚敛吊唁金拿来还债,不是吗?”
“……”
“高利贷业者事先通过调查,了解到我们能收多少吊唁金,是吗?就像你这样。”
纳罗不置可否。
在举行假葬礼之前,他已经了解到周围的人们对崔武吉的评价,还开列了有关崔钟久死后可能到场的吊唁客人名单。因为假葬礼是从崔氏父子手中拿到钱的最后的手段了。
崔武吉似乎不愿再理会这个恶毒的高利贷业者,转过身去。
“借的钱连本带利共计2780万元,你把收到的吊唁金拿走吧。”
“不行。”
“……”
“如果就这么拿走,就等于欺骗。”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本来就是为了还债而举行的假葬礼。
崔武吉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了。
“你把这些钱都还回去,按照名单上记录的金额……”
纳罗又把吊唁金递到崔武吉面前。
“挨个找到这些人,把得到的钱还回去!”
“什么?既然要还吊唁金,那为什么还要演戏,把我活得好好的儿子说成下落不明?还让我举行假葬礼?”
崔武吉感觉很委屈,举行葬礼时那种令人痛苦不堪的犯罪感竟然变成了徒劳。
“你不是让我举行假葬礼,拿吊唁金还债吗?”
崔武吉质问纳罗。纳罗斩钉截铁地对他说道:
“只有这样做,才不算是犯罪。”
* * *
每爬一级台阶,他的膝盖都疼痛难忍,连拐杖都拄不稳了。因意外事故而骨折的腿隐隐作痛,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崔武吉气喘吁吁,不停地沿着陡峭的台阶和山坡往上攀登。
他咬牙坚持住了。
前来参加葬礼的客人大部分都是情况艰难。
他们拿出的吊唁金虽然只有三五万元,但是对于贫穷的人们来说,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崔武吉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向那些值得感激的人们表达自己的赎罪心情。
“什么,崔师傅?你说什么?下落不明的钟久活着回来了?”
“什么……不是说船翻了吗?”
“那太好了!”
听说崔钟久还活着,参加过葬礼的吴华善和朴宗锡在感到震惊的同时,也为崔武吉高兴。
他们是崔武吉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为了得到钱而谎称儿子翻船死亡,现在又幸运生还,然而朋友们还是为他高兴,崔武吉更加内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船……船的确是翻了,可……可是……也许被海水冲到某个岛上去了。他没脸见人,所以没跟我联系……”
一旦说了谎,就要不停地圆谎。
“在大海里失踪六个多月,杳无音信,我就理所当然地以为这小子已经死了……还举行了葬礼,可是……”
崔武吉的眼里闪着泪花。
他的眼泪不仅是因为对儿子的怨恨,也不仅是因为没有钱而谎称儿子死亡的事实,更多的是为自己说谎,从像家人一样相处多年的朋友那里骗钱。这是悔恨的泪水。
“这个小冤家……活下来有什么用?既然已经掉进海里了……还不如淹死算了。”
“哎呀呀……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啊?不管怎么样,毕竟还是你的儿子啊。”
“可不是嘛……原以为儿子已经死了,现在又活着回来了,这是大好事啊!”
吴华善和朴宗锡像自己遇到喜事那样开心。
“不管怎样……这5万元钱,你们拿着吧。”
“什么?这是什么钱?”
“参加葬礼的时候,你们给我的吊唁金,我儿子没死,他活着回来了,我当然要把钱还给你们。”
“……”
吴华善和朴宗锡呆呆地注视着崔武吉递过来的信封。
他们又把信封推回到崔武吉面前。
“行了!你这个人啊,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把收到的吊唁金还回去吧?”
“不是的,那也要遵守法律才行啊。”
但是,崔武吉的朋友们还是把信封塞回了他的口袋。 。 想看书来
钱主(6)
他们笑着说:
“就当做是贺礼吧。”
“对!儿子死而复生,当然要送份贺礼喽!”
“贺……贺礼?”
崔武吉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泪水,怔怔地望着两个朋友。
“可……可是……”
“哎呀!已经拿出去的钱,怎么可以再收回来呢!”
“……”
他们把崔武吉的眼泪看做是感激的泪水,抱了抱他的肩膀。
事实上,崔武吉流下的是赎罪的泪水。
崔武吉去还吊唁金的时候,遇到的情况大致都差不多。
做环境美化员时的同事说他情况艰难,就当做是“提前支付”,没有接他还回来的吊唁金。
反正他们家迟早会有人死,就算把将来要花的钱提前花出去了。
市政府方面传达了市长的指示,让他拿这些钱治疗腿伤,拒绝了他要还的吊唁金。
最后,吊唁金几乎全部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望着不知所措地把钱还给自己的崔武吉父子,纳罗的表情很平淡。
“我们国家毕竟还是东方礼仪之邦,对吧?哪怕死者复活,已经拿出手的阴间路费也不会再收回来……这样的礼仪在我们国家仍然存在。”
算过账之后,纳罗起身离开。
“现在呢,你们通过合法的途径得到了吊唁金,这些吊唁金全部用来偿还高利贷债务,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二位了。”
“谢……谢谢。”
崔武吉用瑟瑟发抖的手抓住了纳罗的衣角。
纳罗第一次提议杀死他的儿子,收取高利贷债务的时候,他觉得纳罗是个无情无义的恶毒之人。
但是事情结束之后,纳罗仿佛又变成了救世主,将他们父子二人从永远的黑暗中解救出来。
望着坎坷岁月在崔武吉脸上留下的痕迹,纳罗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也像崔武吉这样,脸上长满了皱纹。
父亲也被沉重的债务所逼,最终束手无策地倒下了。
听纳罗说高利贷债务已经解除,崔武吉露出放心的表情,纳罗意识到自己也松了口气。因为在他眼里,债务人崔武吉看起来就像他的父亲。
“举行假葬礼之后,你完全可以带走吊唁金,什么也不管,可是你为什么……”
“老人家您可能不明白,钱的味道……”
“钱的味道?”
“有这么一种说法。”
纳罗眨了眨他那双空荡荡的眼睛,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在他看来,崔武吉和崔钟久这对父子并不是他的“战争”对象。
他忍受了难忍的债务地狱的煎熬,在监狱里度过了艰难的岁月,令他咬牙切齿的战争对象是懂得“钱的味道”的人。
那些因为贪恋金钱而失去人性,像畜生一样欺诈弱者的家伙。
那些以钱赚钱,在腐朽的金钱中苦苦挣扎的家伙。
侵吞浸满了他人血泪的金钱,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