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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晴上到马背,“我知道……”
离别时,谁都有不舍,纵使残忍,却还是要各自去过各自的生活。
南蜀国的路,遥不可及,这一去,怕是再无相见知日。
初晴强忍住眼睑温热,别开脸去,楼诺煌上马,执起缰绳起步走了,浅母隔着老远都还在挥手。
“记得好生照顾自己。”
这一路上,初晴都不爱说话,鼻子感觉有些发酸,到底是女人,总是感性多过理性。欲火飞鹰也不知去到哪里,她想,它大概也是去过自己的生活了吧。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若不是那晚遇到的那个老人,兴许她不会这么快做决定吧,有些时候前方的路不是不知道,只是缺少个引路的人。
她逸出抹笑,晋州城背离他们越来越远,途径那片山野,那日借宿的房屋荡时映入眼帘,初晴唤楼诺煌停下。
“怎么了?”他探来询意,初晴让他下马。
“我还要去个地方。”
他护她下马,楼诺煌杵在原地,目送她推开一扇篱笆门,院子外也是用篱笆围起半人高的竹墙,她在院内唤了声老人家,楼诺煌随后也跟进去。
老人正从后山捡了几枝干柴,杵着拐杖看起来行动缓慢,初晴率先注意他那抹身影,侧过楼诺煌肩侧出门去搀扶他。
老人冲她笑起,“姑娘,怎么又是你?”
初晴扶他进门,“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老人这才注意到院内才站着个高大的人影,模样俊朗,看着她时凤眼满是柔情,他恍然的拉深唇角。
“想必这位就是你的心上人吧?”
初晴敛唇笑了笑,扶他坐下,接过他手里的干柴放到一旁,楼诺煌走近与她站到一起,乍得一看,竟是如此郎才女貌。
初晴同他十指交扣,“老人家,我们要去别的国家了,那晚真的要谢谢你,我不会错过手里这个男人的。”
楼诺煌反握住她,老人的目光挪至他们相连的手,眸中隐去一道黯淡,他噙起笑“既然牵着了,就永远别再放手,我祝福你们。”
他别开眼,强撑着身子倾起来,话语带出一道叹息“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赶紧上路吧,我有些累了,想进屋歇会。”
“我扶你吧。”她松开楼诺煌要过来,老人背过身去摆摆手“走吧,都走吧。”
初晴没再执拗,同楼诺煌站到一起,目送老人进屋后关紧房门,之后里头再无任何动静,她总觉得,这是个有故事之人,他年轻的时候,也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去吧?
楼诺煌紧了紧她的手,“走吧。”
二人折身,相携出去,等到马儿一声鸣啼,马蹄声才缓缓走远,阴风笼罩着整座茅屋。
屋内,只隐隐光晕能够穿透进来,老人紧紧盯着桌前一具无字牌位,粗糙的大手抚过掌心那件血红嫁衣,一股温热自眼角烫入手背,化成朵朵花卉。
“晴晴,为夫又促成一桩好姻缘,你开心吗?”
☆、055。定,不负卿
孕期头三个月最为重要,回去南蜀国路途遥远,千里跋涉,这一路的走走停停,回到那边时,她肚子已经明显大了,孩子偶尔会在肚子里胎动,初晴呕吐的反应倒不是特别大,不过短短几个月,听说良国那边发生巨变,帝锋凌独揽大权,他的狼子野心,还是应了愿,初晴早就知道他不简单,却没想到是个如此可怕之人,连自己亲妹妹也不放过。
楼素晚也误认为初晴肚子里的孩子是楼诺煌的,她几次三番过来照顾,楼诺煌虽不待见她,但碍着初晴的面子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对她,是极宠的。
楼诺煌承诺,待孩子生下,会给她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对于帝锋凌吞并良国之事,楼素晚也曾旁敲侧击试探他的反应,奈何楼诺煌眼中并无半点对帝婉君的疼惜,帝婉君是以良国皇后的身份同慕容允澈关押于天牢,若是让他知晓真相,他还能这般坦然自若么?
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为何要牵扯上这一代呢?
想来,她泪眼婆娑,初晴恰好捕捉到她眼里的痛心疾首,直觉告诉她,她定是有事瞒着楼诺煌没说。
转眼,春去秋来,据说良国那边已经乱的不成样,初晴也接近临盆,在南蜀国呆的这几个月内,楼诺煌对她无微不至,她其实不确定自己对他什么感情,兴许,她只是想要个依靠吧。
帝锋凌凯旋,楼诺煌那颗暗藏的野心也在蠢蠢欲动,先前他一直不动手,无非就是等到帝锋凌为他扫去前方障碍,到时候,他也好坐收渔翁之利。
他来到初晴床前,临盆在即,她很少出去走动,看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初晴眼睑酸涩。
楼诺煌自她床前坐下,执起她玉手“晴儿。”
“嗯。”她发现他眼底有波涛,似是有话要对她说,但话到嘴旁,又不知该从何启口,可即便他不说,初晴也猜出个一二来。
“你是想我帮你夺回皇位?”
她一语道破,楼诺煌略显紧张“若是你不愿意,本王并不勉强,全当本王没提过。”
初晴叹口气,“我已经没有小鹰了,不一定是帝锋凌的对手。”
再者,她手惯性伸到腹部,如今她已身为娘亲,更不愿去插手朝堂之事,奈何楼诺煌是将来要成为她夫君之人,夫妻二人理应携手共计天下,若是他做皇帝的念头不倒,谁都动摇不了他的决定!
此事,楼诺煌也不再提及,他武功被楼素晚封住,自然不是帝锋凌的对手,可初晴不同,她乃天命贵女,单从武功上比,帝锋凌可能略低一筹,但他有众多兵权在握,初晴形单影只,胜算把握大减,况且,她从未同欲火飞鹰联手,威力有多强,她心里没个底。
她的兽,怕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吧?
初晴目光放到窗外,外头明色晃晃,她仿若看见天际一展鹰翅,它陪她走过多少风雨,如今,她有些想它了。
她说累了,楼诺煌退出门去,初晴闭目,孕妇嗜睡特别厉害。再度醒来,已是傍晚,夕阳似被染缸染过,别样红润,楼诺煌命人做了好些她爱吃的菜,不论再忙,他都会过来陪她一道用膳。
因为怀孕,她身材稍微有些走样,胃口也变得大增,满桌子的补品炖菜,楼诺煌没吃几口就落筷,目不转睛瞅着她优雅的吃相,嘴角挽起满足的笑。
这些日子,千冷寒这个名字,谁都没有在提过,他真的如同从未出现过她的生命中那般,消失的彻彻底底。
饭后,天色也压下来,丫鬟送来灯盏,撤退桌上的剩菜,他回回让人做得多,初晴能剩一大半,每次她劝他少弄些,他都不依。
跟旁丫鬟将她从凳子上扶起,她大腹便便,许多时候都极其不方便,刚要站起来,楼诺煌还来不及同她讲话,初晴就感觉肚子传来一阵抽搐的疼。
“啊——”
她一声叫喊,楼诺煌双目圆睁,“怎么了?”
“肚子……肚子,像是要生了。”
楼诺煌忙过来扶住她,吩咐着旁侧傻愣的丫鬟“还不快去请稳婆来。”
眼见丫鬟跑出门,楼诺煌将初晴扶到床上躺下,肚子上的疼痛使得她两鬓直冒冷汗,支出的手也死死拽住楼诺煌手肘,掐的他一阵泛疼。
“没事的,别紧张,稳婆马上就过来了。”
初晴张开小唇直喘息,“好、好痛啊……”
她咬住下唇,劲道似是要破出血来,她知道孕妇是必须要过这关了,还好她之前有为自己调些帮助顺产的药,减去不少苦头。
楼诺煌早就请好稳婆,丫鬟只是去隔壁房请她过来,忙忙碌碌烧水,他被稳婆请出来,初晴自己懂医,孩子还好生,在肚子里乖乖的基本上没让娘亲吃什么苦头,顺顺利利就能听见一声啼哭。
站在门口的楼诺煌露出欣喜,稳婆用裹被包住小孩,初晴虚弱的枕在床头,稳婆不忘奉承几句。
“小王爷可真听话,没让王妃多受折磨,将来定是最孝顺的。”
初晴微微勾唇,她虽未能同楼诺煌成亲,但南蜀国人都认了她这个王妃。有丫鬟出去给楼诺煌报喜,他兴冲冲进来。
“快让本王抱抱。”
看他这般疼爱的摸样,谁又能猜出个异常?
初晴诞下小王爷,可谓大喜,楼素晚闻讯过来,说是定要给她孙子办个轰动的满月酒,不过楼诺煌还是依照初晴的意思,一切从简,不想太过招摇。
孩子,沉甸甸的抱在手里,胖嘟嘟的模样也可爱,初晴见到的第一眼,那双雪亮的眸子就晦暗下来,他简直,就是与千冷寒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往后,让她如何去面对这张脸?
楼诺煌倒并不在意,满心欢喜抱着孩子逗弄,初晴却再也没有出手抱孩子的勇气。
说到底,他是千冷寒的孩子,骨子里,流淌着那个男人的血。
想来,心里不由一阵发酸,丫鬟将屋内收拾干净退出门去,楼素晚自他手里接过孩子不肯松手,坐在椅子上逗得不亦乐乎。
“这孩子看着长得不像煌儿,也不像晴儿。”她笑着,话语却是无心之失,室内空气陡然降下,楼诺煌看看初晴转白的面容,冷冷说了句。
“难道不像父皇么?”
楼素晚一愣,孩子是说不得的,这般说来,她瞅着还真有些像。
可这话,到底还是让初晴留了阴影,孩子的确不像她,眉宇间的气度就同千冷寒一样,连神韵也是如此相似。
那个名字,似如一块冰锥,狠狠扎入她心底时,还是会泛疼。
之后那些日子,楼素晚隔三差五的来,初晴的月子被伺候的很好,言语间偶尔穿插一些摄政之事,起先初晴倒不觉得什么,可奇怪的是,楼素晚似有意要打听楼诺煌对帝锋凌的看法,言辞间不难听出她很想知道楼诺煌还会不会有再为帝的野心,话语也是尽数偏向帝锋凌。
楼诺煌毕竟算她半个夫君,这些日子来楼素晚的异常,她也全然告诉他,楼诺煌表面风平浪静,私下却是派红鸢去偷偷调查,其实当初楼素晚封住他武功,他不是没有察觉异常,奈何多年母子亲情,他最终还是心软。
楼诺煌为孩子请来最好的乳娘,在外头都宣称孩子取名楼寻夜,这点上,初晴并未有什么意见。
楼诺煌答应她,待她做完月子后,就同她成亲,初晴明明是照着自己的幸福,可她,却并不觉得开心。
选择跟楼诺煌在一起,她也不过想要一份安宁罢了。
不出半月,红鸢调查有果,真相却让楼诺煌几度承受不住,这是初晴第一次见着这样的他,不过短短三日,精致的轮廓已是日渐消瘦,她知道,有些事,该来的始终要来。
楼诺煌不动声色,不过晋安王曾经的威名尚在,若要联系其余朝臣自是较为容易的,奈何帝锋凌勤政爱民,甚少有官员对其不服,楼诺煌想要扳倒他的势力,并非那般容易。
眼看着这节骨眼上,晋安王府来了位不速之客,初晴还在做月子自然不知情,若芸千里迢迢远道而来,也只见着坐在大堂的楼诺煌,男人远比之前还要清瘦。
要不怎么会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对若芸倒也客气,并没有太过为难,女子双眼红肿,像是常哭所致,楼诺煌自然知道眼前之人对千冷寒的情意,她能跋山涉水不顾千里之行,定是有何重要之事。
“王爷可否让我见见晴姑娘?”
楼诺煌一把目光放到她脸上,“晴儿目前不便见人。”
“我说完就走,绝不打扰她。”
“若是本王不准呢?”
“王爷,此事性命攸关,我想晴姑娘也是要听的。”
她声色颤抖,样子并不像是装出来的,楼诺煌垂下眼,掌心的茶盏还留有余温,沉默半响,他抬了抬眼“你先说吧,什么事?”
“我要见着晴姑娘才说。”于旁人,她是信不过的。
这些日子,初晴的异常他岂会察觉不出?他楼诺煌固然想她留在身边,但他更愿意见到一个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晴儿,不管若芸今日是带着何种目的过来,至最后,他都该遵循初晴自己的选择。
他起身,“随本王来吧。”
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呢?
推开初晴房门,她正好哄睡孩子,听见有动静抬起眼,在对上若芸那一双红肿的眼睑时,神色一僵,眼前之人,为何有种如此熟悉的感觉,似是之前就见过般。
“晴姑娘。”
若芸一见着她,控制不住扑跪到她跟前,“晴姑娘我求求你,你救救少主吧,晴姑娘我求求你了。”
初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轻放孩子到里侧,目光询问到楼诺煌脸上,他眉宇竖直,并没有给她什么答案。
若芸尽量压低声音哭,“现在只有你才能救少主了,即便你们再无情意,也请你看在当初少主为你受下锥刑的份上,他如今变成这样也是为了救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