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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罗德?”
“我的名字——哈罗德?蒂姆斯。”他伸出一只手。他的口音听起来有些欧洲腔,但从名字上看不出他是不是欧洲人。我是个经济学家,不是语言学家,我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地方的人。
“您从哪里来?”我问道。
“罗马尼亚,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他答道,紧握着我的手。
在弗雷德里克斯堡的赫斯特学院教书的第2年底,大量的阅卷打分工作和无休无止的教职员工会议搞得我筋疲力尽,没完没了的博士论文忙得我无暇他顾。桌上堆着一大堆未回复的圣诞卡,洗衣篮里塞满了脏衣服。微波烤鸡的香味从厨房里飘了出来,我的肚子“咕咕”直叫。
哈罗德?蒂姆斯又吸了一口烟,漫无目的地望向墙角。显然,他的叙述短不了。不知什么原因,他把我误认做医学博士,若让他继续讲下去,我不太情愿,更何况还毫无意义地浪费我的时间。不管是不是朱莉娅介绍来的,我决定让他走人。
“很有趣,”我说着站了起来,也把他从沙发上扶了起来。“您知道,有不少好药能治疗这段时间以来您的种种不适,蒂姆斯先生。”我领着他到了前厅,“但恐怕您误会了,我不是大夫,不能为您*方。”
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可是您得帮帮我!”
“我肯定朱莉娅能为您推荐一位很好的心理医生,您找我只能浪费您的时间。”
我打开门,他缓缓地走了出去。他双脚分立,茫然无助地看着我,像一只被遗弃的宠物。电视机里传来了阵阵笑声,门外,雨仍在下。
“祝您好运!”我挥挥手,慢慢关上门。
听到外边有人嘟囔着什么。我重又打开门,那个可怜的人还没走。
“这和亚当?斯密有什么关系?”我问。
“就是他,”他说,“他占据了我的头脑,他要整个世界都听他把话说完,不然的话……”
我摇了摇头,把这疯子拒之于门外。
第2章 我的生活全被搅乱了(1)
罗伯特?艾伦?拉迪麦尔,研究亚当?斯密的经济学教授,此刻正在华盛顿市区的老艾比特烤肉馆,与我相对而坐。拉迪麦尔有米高,身姿挺拔,灰白的头发理得很短,颇有军人风范。他极守时,严格按日程表办事,这种办事风格倒是与他的外表一致。
如往常那样,拉迪麦尔从他就职的波士顿飞到首都华盛顿与政界要人会面,就某些问题发表意见。这次是到街对面的财政部,讨论解决目前印度尼西亚债务拖欠危机的办法。由于位于弗雷德里克斯堡的赫斯特学院离首都只有50英里,我常常这样和拉迪麦尔见上一面:一起仓促地吃个三明治,或在机场小酌一杯。今天真是幸运,能坐在一家餐馆中吃午饭。
“你无法相信昨天发生了什么。”在点了一份三明治和啤酒之后,我说,“有个老人顶着瓢泼大雨来到我家……”他打断我的话,“瞧,伯恩斯,以后再闲聊天吧。你知不知道世化公司?”
拉迪麦尔率直如常。他肚子里装着许多社会上的幽默段子,但这会儿显然不是在开玩笑。他掌握着我的命运,就是说,他指导我做博士学位论文。我到研究生院的第2年,就开始做他的教研助理。能被知名的拉迪麦尔选中让我受宠若惊,他可是竞争诺贝尔奖的一匹黑马。但做他的助理也意味着,我不再拥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任何事情都要围着他的日程表转。看来,今天的话题是世化公司——世界化学和材料供应公司。世化公司创立时只在旧金山有一个小实验室,为二战研制化学药品。后来发展成为一个集多元化制造和原材料生产为一体的集团公司,业务遍及全球35个国家。拉迪麦尔在国际经济学界的声望之大,使得他深得世化公司董事会的青睐。
拉迪麦尔自认为是冷战后世界经济的奠基人。作为一位杰出的创新型学者,他享受更多的来自政府的财政资助,以及与政府官员议事及发表意见的机会。他提出的时下著名的改革口号“S—L—P”S—L—P:英文为Satabilize—Liberalize—Privatize,即稳定—自由—私有化。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要求接受其贷款的国家进行政治改革。对世界各国政府在采取紧缩开支、放开价格政策方面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S—L—P”号召大幅度削减预算赤字和取消财政补贴,以及开放市场和自由贸易。
这些政策处方使得拉迪麦尔在国际会议和乔治敦的内阁餐会上引人注目,在与华尔街金融家们长岛度假时出尽风头。然而,一直以来,在巴西的里约热内卢、尼日利亚的拉格斯和印尼的雅加达,拉迪麦尔的肖像被民众烧毁。拉迪麦尔手头有一份今天的晨报,头版头条刊登着有关暴徒们洗劫印尼首都雅加达的报道。报道称,此举是由于印尼政府放开食品价格引起的。报上有一幅拉迪麦尔的照片,标题为“外国顾问支持改革”。一段引自拉迪麦尔的讲话,毫不留情地指出:“前总统榨取国家财富数10年,现在老百姓却归罪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经济学名言,意为由于普遍稀缺的资源属性,所有的选择都会有机会成本。,要改革就得付出代价。”拉迪麦尔的坦率言论似乎对中央银行家和财政官员之外的听众引不起任何共鸣。
一天课后,我和拉迪麦尔谈了我的一个构想(这个构想现已成为我写学位论文的基本思想),即有可能在一个正经历快速变革的国家,如俄罗斯建立一种股市动态评估模型。拉迪麦尔采纳了这个想法。没出一个月,他就得到了经济部门的资助,我也就正式成了他的弟子之一。
第2章 我的生活全被搅乱了(2)
通过拉迪麦尔,不少跨国公司包括世化公司对我的研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然,我的工作还只是理论上的。我不会讲俄语,从未去过俄罗斯,对它的历史也是一知半解。但我确实有足够的金融理论和数学知识,让世化公司的项目负责人大加赞扬,至少理论上如此。
即便是在午饭时间,老艾比特烤肉馆的汽灯发出的光线也很昏暗,让人产生一种想在一个充满各种压力、个人主义泛滥的城市里隐居起来的幻觉。我注意到一个看上去40来岁的男子,与我们相隔两张桌子,正小口小口地呷着啤酒。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好像试图通过唇形了解我和拉迪麦尔的谈话内容。我和他的目光对视了一会儿,后来他把目光避开了。
“你在听吗,伯恩斯?”
“那边的那个人,您认识吗?”
拉迪麦尔斜瞟了一眼,很快转过头来。“马克斯?赫斯,”他做了个鬼脸,“他可是我犯的最大错误之一。今天可够咱们瞧的了。”
马克斯?赫斯起身朝我们走来。他个子不高,结实得像被压紧的弹簧。金色的头发瀑布般散落在敞开的衬衫领子上。
“啊,伟大的拉迪麦尔博士。”他说。
拉迪麦尔不理睬他。马克斯?赫斯毫不在意,在我们桌边停了下来。“今天过得好吗,自由市场的上帝?”他问道。
“我在和别人谈事儿,”拉迪麦尔说,“你不介意吧?”
“你衣食无忧,你对亿万个没有这一切的孩子们说些什么呢?”
拉迪麦尔什么也没说,用目光招呼餐馆经理过来。
那人继续用嘲弄的口吻说着。“S—L—P”,他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几个音节,“穷人由于失业而挨饿,你称之为‘稳定’!牛奶、面包的价格涨得那么高,你说是‘自由化’!精英们掠夺了国家的财富,你美其名曰‘私有化’!”
拉迪麦尔的眼睛眯了起来。我知道以拉迪麦尔当过海军陆战兵的经历,他准会把赫斯严厉地斥责一顿。
“那么多国家的出口利益被剥夺,”赫斯继续说着,“为了什么?就为了回报那些脑满肠肥的外国银行家吗?”
餐馆经理赶了过来。赫斯慢慢地走开。“你是个罪人,拉迪麦尔博士。”赫斯灰色的眼睛冷冷地望着我。“他是谁?你的新宠吗?”他离开的时候,我感到自己后背阵阵发麻。
拉迪麦尔摇了摇头。“凭他GRE的分数,谁也想象不到他现在的样子啊。他的分数是实打实的800分。”
“他是您的学生吗?”我问。
他点点头。“20年前,一个德国小伙子,完全正常。后来他在*做了一夏天的实地考察,回来之后就喋喋不休地谈论切?格瓦拉。”
“那他的学位论文呢?”
拉迪麦尔撇了撇嘴。“简直是一派胡言。在那篇可恶的论文里面,通篇没有一个方程式。我没让他通过。”
“那么现在呢?”
“他哪儿都去,到处骂人。我想他从未找到过一份工作。”拉迪麦尔耸耸肩。“害群之马。不谈他了,言归正传吧。”拉迪麦尔搅了搅咖啡。“伯恩斯,世化公司很喜欢你论文的后半部分,相当不错!什么时候我能看到最后一章?”
“差不多写完了。”我撒谎说,避开了他的眼睛。酒吧上方一个海象脑袋似的饰物,在不祥地瞪着我。
拉迪麦尔看上去像要急了。“该死,我跟你说的可不是市面上流传的、甚至那个傻瓜赫斯都可能知道的小道消息。”他向我这边靠了靠,压低声音,几近耳语:“世化公司就要投标俄罗斯铝业了!这将是这个世界上人们所见过的最大的私有企业。”
第2章 我的生活全被搅乱了(3)
我吹了声口哨。“因此他们就对我的论文感兴趣了?”
“瞧!”拉迪麦尔欲说还休,“你惯于我行我素,伯恩斯,”他终于说,“你总是锋芒外露,咄咄逼人。”他冷冷地笑了笑,“要知道,你的模型能让世化公司在谈判中掌握主动权。”他又靠回到绿丝绒座椅里,“对世化公司来说,这将是一笔价值10亿美元的大买卖。”
我咽了下口水。
“他们不可能永远等下去。还有,你以为克雷格?罗斯菲尔德和他在帕罗奥多的小组在闲呆着吗?伯恩斯,你已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我们绝不能让斯坦福抢在前边发表论文!”
拉迪麦尔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酒。“所有的章节都完成后,这将是一篇让人印象极其深刻的论文。这是我最满意的论文之一。”
像许多教授一样,拉迪麦尔把博士生的成果看成是他的私有财产。要是哪个博士生不把拉迪麦尔的名字加到他发表的论文上,那就要倒大霉了。博士生骨干是拉迪麦尔的衣钵传人。没有他们,谁来接替他伟大的火炬?谁来做那些使他收获荣誉、得到资助的工作呢?
“如今,很难招到优秀的学生了。”他继续说,“优秀的美国学生宁愿做因交通意外事故打官司的辩护律师,也不学经济。我们在拉美的生源也断了,西海岸的院校招收了大量的亚洲学生。”
他呼了口气。“这倒提醒了我。伯恩斯,我已把你论文的前几章传给了萨缪尔森委员会。”我愣住了。他狡猾地笑了笑,好像对我不好意思的样子感到很好笑。“他们会把论文送去评审的。初审时,他们对文章的印象好极了。祝贺你!”
我被提名做萨缪尔森奖萨缪尔森奖:有若干个组织颁发“萨缪尔森奖”,以第一位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美国学者保罗A。萨缪尔森(1970)命名。本书中的“萨缪尔森奖”纯属虚构,与任何现在、过去真实存在的奖项无关。候选人?那可是授予经济学研究生最有影响的奖项啊!我的脑子纷乱如麻。拉迪麦尔接下来说了些什么,我几乎一句也没听见,只听到最后一句:“9月8日,你能完成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醒醒,伯恩斯!你能完成吗?”
“啊,当然能!”
“好吧,爱达会告诉你详情的,别为这件事手忙脚乱。”他说,“这蠢娘儿们是我的人。”
作为一位在著名大学任教的客座教授,竟会出此粗言,真令人哭笑不得。我想起了尼克松总统在水门事件中的秘密录音带,其中充满了连最粗鲁的水手也望尘莫及的粗话。美国的社会结构就是这么具有流动性,获得成功绝不意味着就拥有优雅的举止。
在侍者结算账单时,我突然想起了昨夜的不速之客。“顺便说一句,昨晚发生了一件极其怪异的事,”我说。
拉迪麦尔扬起了眉毛。
“一个男人冒着大雨找到我家,说他有一种幻觉,有一个冥冥之音占据了他的思想!”我呵呵一笑,“更为讽刺的是,他说那是亚当?斯密的声音!”
“瞧,伯恩斯,我喜欢聊天。”拉迪麦尔撇了一眼手表,从大衣中掏出手机。“我的航班还有两小时就起飞了。我有几个电话要打。”我站起来时拉迪麦尔已开始打电话,我觉得自己像是个被解雇的仆人。为了高昂的小费我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