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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牵着牡丹的手出去祭祖。
祭拜完毕,牡丹坐在房中静等蒋长扬上门,突然想起,蒋长扬今日也要祭祖,不知他是回朱国公府祭,还是在自家的小院子里头祭?如果是在自家的小院子里头祭倒也罢了,若是去了朱国公府祭祖,不知蒋家其他人又是什么感觉?会不会为难他?但愿他的心情不会 因此受到影响。
却说蒋重和老夫人虽然严重不满这桩婚事,却不敢公然表示不满,更何况中间还有一个贤惠的杜夫人,杜夫人是提前一日就命人将祠堂打开清扫干净,把族里该请的人都请了来,忙里忙外,把祭祖所需的一切都准备妥当,一大清早就静候蒋长扬的到来。
待到蒋长扬人一到,杜夫人立刻就去请老夫人和蒋重。老夫人根本就没起来床,只推说自己心悸不舒服。她不肯出席这样重要的仪式,不愿意承认牡丹原本就在杜夫人的意料之中,杜夫人心中暗喜,却仍然立在一旁劝了一回。
老夫人听得烦了,随手将个银质荷叶枕挥落床下,硬梆梆地道:“你爱操这份心你就亲自去操,莫要拉着我一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夫人本来是心中烦躁不喜乱发脾气,杜夫人却是以为蒋重把上次上元节的事情同老夫人说了,老夫人这才大清早的就拿她发脾气。当下心里就梗了老大一个包,出去见了蒋重,便有些不冷不热的。
蒋重问她几句话她才回答一句,蒋重也不高兴,淡淡地道:“既然要装贤惠,就要一直装到底,这种关键时刻做给谁看?”
杜夫人前后受不完的气,一时气得发抖,情不自禁地,她就想起那日王阿悠成亲,蒋重虽然没说什么,还让人送了一份贺礼过去,却把他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天一夜。如果他不是舍不得那个女人,心疼那个女人的儿子,又是什么?她这二十多年,又算什么?忠儿一个人被丢在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怎么就不见他多关心?想到此,杜夫人的嘴唇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死死盯着蒋重,恨不得跳起脚来将他那张脸给抠个稀巴烂才解气。
蒋重丝毫未觉,见她不答话,也就自顾自地往前去了。还是蒋云清见势头不好,赶紧扶住了杜夫人,低声道:“爹爹是因为心情不好,他过后一定会后悔,来与母亲赔礼道歉的。”
杜夫人扶住蒋云清的手,咬紧牙关,抬起眼来看着廊下被风吹得急转的灯笼,唇边浮出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来。蒋云清被她这笑给笑起一阵鸡皮疙瘩,还未定神,杜夫人已然稳稳地往前去了:“走,今日你哥哥娶亲,要做的事情还多呢。等到祭祖之后,他去迎娶新妇,咱们还得往曲江池那边去候着,总不能叫方家去替蒋家行使职责吧?我倒是无所谓,就怕有些人丢不起这个脸。”她倒要看看,这样的场合中,她以蒋长扬继母的身份出现,主持婚礼,王阿悠又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
她的话传入前面疾行的蒋重耳中,蒋重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脚步却慢了下来。
国色芳华 第211章 婚礼(二)
杜夫人见蒋重的脚步慢了下来,不易察觉地翘了翘唇角。是时候让他认得,他其实离不得她了。
夫妻二人各怀心思穿过国公府一重又一重的院子,总算是到了祠堂。蒋重淡淡地看了焕然一新,面色也不怎么好看地站在祠堂外头等他的蒋长扬一眼,朝和他打招呼的几个族老点点头,随即昂首挺胸走入祠堂中。
待到祭祖完毕,蒋重冷淡地唤住蒋长扬: “你祖母心悸,不能参加你的婚礼。稍后你去迎娶新妇,我们会去曲江池那里等着,知道你们礼成为止。这会儿那边招呼的人是谁,你让人先去说一声。”
蒋长扬冷冷地看着蒋重,一言不发,他晓得蒋重是什么意思,此时在那边招呼的人除了王夫人和方伯辉还能是谁?蒋重其实就是要他提前通知王夫人和方伯辉,蒋家才是正主儿,不该方家插手的就不要乱插手。依着他,他是巴不得这个祖也莫要祭,更不需要蒋重和杜夫人这个时候跑去充当那角色。可是其他人不依他这么想,他这一辈子人家都只会认为他是蒋重的儿子,他结婚是蒋家的事情,与已经成了方家人的王夫人没有关系。一想到他和牡丹今日成亲,另一个女人占了主位,王夫人却是看客,他就不由一阵难过。
蒋重毫不退让地瞪着蒋长扬,这关系到他的尊严和朱国公府的尊严,他是绝对不会退让的。蒋长扬姓蒋,不是姓方。
杜夫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父子两大眼瞪小眼,好心地提醒道:“天色已近黄昏,莫要误了吉时。”
蒋长扬垂下眼眸,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低声吩咐顺猴儿:“你回去和家里说,他们全都要过去。”
顺猴儿见他脸色不好看,忙道:“公子爷您莫要难过,夫人早就猜到了。她让小的告诉您,他们要过去就过去,她会留在那里一直等您礼成,她说她才不在乎这些虚的。”
蒋长扬的心头一暖,到底是自己的母亲,早就一切都替他打算好了,宁肯自己委屈,也不要他为难。可是她不在乎,他在乎,遂打定主意坚决不要王夫人受委屈。待出了朱国公府,候在外头等着的潘蓉和他在军中的好友等一群人一涌而上,将他推上马去,一群人笑嘻嘻地朝着宣平坊赶去。
才到街口,就见一群小孩子齐声大笑:“来了!来了!”随即一窝蜂喊着笑着飞奔进去,将大门给关了个严丝合缝。一群人嘻嘻哈哈地笑着行到何家门口,潘蓉上前使劲砸门,扬声喊道:“贼来须打,客来须看,报道姑嫂,出来相看。”
就听得里头一阵脆笑,有条女音带着笑意高声道:“本是何方君子?何处英才?精神磊朗,因何到来?”
潘蓉大声道:“本是京中君子,公卿世家,选得将军,故至高门。”
又听里头道:“既是高门君子,贵胜英流,不审来意,有何所求?”
蒋长扬大声道:“闻君高语,故来相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纷纷上前使劲捶门:“开门!开门!”
里头笑道:“开了!开了!你们小心着些,别一不注意摔个大跟头!”
众人只当不会这么快就开门,纷纷使劲去撞门,蒋长扬多留了个心眼,见他们都往前头挤,就往后头让了一让。果然里头是说到做到,门哗啦一声就敞开了,一群人稀里哗啦扑将进去,果然尽数摔个大跟头。
里面一群女人笑成一团,甄氏手持竹杖清点战果,因见许多人都摔了,唯独最想摔的那个没摔着,此时正撩起袍子稳稳地走将进来,便发一声喊,笑骂道:“打那个最不老实的!”言罢挽起袖子就往前扑,其余妇人见状,纷纷上前嘻嘻哈哈地扬起手中的擀面杖,竹杖等物朝蒋长扬招呼去。
蒋长扬微笑着,护住头脸任由他们去打。潘蓉从地上爬起来,喊了一声:“想我潘二郎做傧相,怎能叫新郎官给人打了去?”说着领了一群身强力壮的齐齐往蒋长扬身上压,笑闹着抢的抢擀面杖,夺的夺竹杖,告饶的告饶,说好话的说好话。
白氏先住了手,笑道:“罢了,罢了,今日就暂且打到这里。要过这道门,先咏来。”
潘蓉笑道:“柏是南山柏,将来做门额,门额长时在,女是暂来客。”
这一关算是过了,到得中门处,不等白氏等人开口,潘蓉先就道:“团金做门扇,磨玉做门环,掣却金锁钩,拨却紫檀关。”从外入内,几乎逢门必咏。一直到了正堂前,潘蓉又以一首至堂户咏唤开了堂门。
蒋长扬向何志忠与岑夫人行过礼后入正堂,一眼瞧见屋中设着的行障,想到牡丹在内坐着静候着他,不由心跳如鼓。潘蓉推了他一把,将一对用红罗裹好的,五色丝绵缚口的大雁递给他,笑道:“还等什么,快扔呀。”
蒋长扬微微一笑,将大雁隔着行障掷将过去。
却说牡丹被雪娘等人簇拥着坐在马鞍上,将把团扇遮着脸,周围又用锦缎行障围起来,层层叠叠的,并看不见外头,只能听见众人的嬉笑声和潘蓉咏诗。接着听见门锁被打开,又听见蒋长扬与何志忠,岑夫人行礼说话,然后脚步声响起来,潘蓉喊蒋长扬快扔。
牡丹的手心顿时沁出汗来,轻轻扯了薛氏一把,薛氏晓得她紧张,偏故意开玩笑道:‘别急,奠雁了。”正说着就见红光一闪,薛氏忙上前接住了,笑着将两只大雁递给牡丹,低声同周围的女眷道:“是活雁呢。”
牡丹含笑摸了一回,又交给薛氏,只等礼成后放生。
奠雁礼完成,牡丹已经坐得腰酸背痛,然而还不算完,还要作催妆诗。虽然来前早有准备,可潘蓉却是因为一日里咏了太多诗,有些糊涂转不过弯来,摸了摸脑袋,张着口就是不出声。何家已经有人偷偷笑出声来,蒋长扬大急,恨不得掐他一把,小声地提醒了两句。
潘蓉红了脸,大声道:“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妆却,留着又眉待画人。”
待他咏完,众人方大笑起来。薛氏将蔽膝给牡丹遮住脸面,扶着她出了行障,辞别了何志忠与岑夫人,送她出门登车。牡丹半是欢喜半是忧伤地上了车,蒋长扬骑马绕车行了三圈,二郎,三郎也翻身上马预备送亲,众人方才笑道:“走咯!”
车马行至半途,又听得一阵喧哗之声,马车重重地一顿,停了下来。牡丹被唬了一跳,正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忽听得蒋长扬在车外低声道:“莫怕,是障车的来了。”
果然一阵嬉笑声响起,先恭喜,然后有索要酒食的,有索要绫缎财物的,不给就不让过。蒋长扬早有准备,命人取出酒食并两筐子散钱,一百匹绢来,请众人酒食,抛钱送绢,热热闹闹地哄闹了一歇,拦车的众人方才放了迎亲车马过去。
待到曲江别院之时,牡丹已经热得喘不过气来。蒋长扬亦是汗流浃背,少不得挨着车窗低声道:“丹娘,你且再忍忍。”这话被众人听见,又是一阵狂笑奚落。
蒋长扬脸皮厚,对着一群还未成亲的族弟及同僚好友笑道:“你们莫急,你们总有这一日的。”
众人大笑:“蒋大郎你莫威胁,我等到哪步又说哪步的话。”
说笑声中,牡丹下了车,踏着地毡脚不沾地而入。蒋重与杜夫人领着蒋长义和蒋云清立在院子里头,眼看着牡丹入内了,却一个看着一个不动弹。按理他们应当从角门出去,然后再沿着牡丹走过的地方从大门走进来,意为沾沾新娘的喜气。
只是蒋重看不上牡丹,怎会认为有喜?自是不屑去沾这样的喜气,更恨立在一旁看着郎情妾意的王夫人与方伯辉,便阴沉着一张脸,梗着一口气不想动。而杜夫人本就是来给王夫人添堵看笑话的,蒋重不带头走,她自然乐得不走,反正将来蒋长扬恨的是蒋重,越恨越好。蒋长议与蒋云清则是一切看他二人眼色行事,他二人不动,自也不敢动。
只一瞬的停顿,众人立刻看出名堂来,有要劝的,还不好立刻就上前,便纷纷看向站在一旁的王夫人和方伯辉,还有刚走进门来的何家二郎与三郎,又看蒋长扬,且看怎么收场。汾王妃看不惯,待要上前,却见王夫人已然一句话不说,独自挺直腰背往角门处走,竟是要独自完成这套礼节,方伯辉笑了一笑,喊了一声:“阿悠你等等我。”说着果然前行了几步。
就有人低声笑起来,亲生父亲不管,却要让外人来管。蒋重又恨又悔又气,铁青了脸疾步上前,心里面把争强好胜,弄不清自己身份的王阿悠杀了两个透明窟窿,又把那不要脸,故意挑衅他的方伯辉剁成了肉泥。
杜夫人心中暗笑,大步跟上前去与蒋重并肩前行,往角门处行去。又含笑看了看王夫人,却见王夫人拉着方伯辉就地站住了,毫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并不见任何气愤怨恨,仿佛一切早在意料之中。
王阿悠还真是什么都不怕,还有一个方伯辉容许她胡闹也就罢了,还陪着她……杜夫人突然觉得脸上的肌肉酸起来,笑得很艰难。
国色芳华 212章 婚礼(三)
后头有个实力超群的替补虎视眈眈地随时等着上场,容不得蒋重有任何行差踏错。他窝着一口恶气,阴沉着脸配合着剩下的仪式,杜夫人也沉默着,该怎样就怎样,只等着关键时刻才出那口气。
眼瞅着新妇先拜完灶台,被领至正堂拜天地,拜舅姑。蒋重除了心情万分复杂之外倒也罢了,杜夫人却是激动万分。她强压着兴奋之情,端庄温和地端坐在椅子上,等候蒋长扬与牡丹来拜。蒋长扬母子恨她是必然的,蒋长扬不愿意拜她也是必然的,可是宗法在这里,只要蒋重在,她就和他是一体的。不拜她也是可以的,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