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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变-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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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竟哪种感觉多一点,他已经无法理智分辨了,此时,他只觉胸口气郁难抒,难平,难解,极需宣泄的缺口。

  “离弦,连城侯,留不得。”冰冷的声音里带着失去控制的焦躁。

  立在旁边的两个檀府随侍中的一个应声:“是。”低垂的头掩在阴影中不见容貌,一直没有存在感的身影,突然暴出迫人的凛冽杀气。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二十四 一切的因缘
珍贵的檀木制作的马车在四匹骏马的牵引下向京中驶去,青裳仆人坐于车前扬鞭吆喝,车檐四角缀着的瑞兽麒麟状的铜铃,凌乱摇晃,和着马脖挂着的胸铃声相应而响,一路洒下清脆的“叮呤”声,惊得路边林中飞起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啾鸣着展翅飞向天空。

  浅浅的绯色织花纹的锦缎窗帘边伸出两根白玉般的细长手指,优雅的掀起低低的一角,帘后露出小半张面孔,清亮晶莹的眼眸,隐在幽暗的车中,却依然光华四溢。马车飞驰,光影在那半露的脸上闪过,飞逝,不曾影响面容上的清冷一丝一毫,绝美无双的脸,冷得那样的无情无欲,象是冷眼看着红尘历变的离尘之阿吠陀神,无论外物如何变迁,都不能令他面容上生出一丝动容的表情。

  路上偶有枫树寥寥几棵掺杂其间,已微染霜红,交映着不及褪去的绿,像泼墨写意的画屏一路延绵,阳光在树缝间跳跃,斑彩点缀。

  放下窗帘,楚玉慵懒的靠在软垫上,眼神清冷,脸上全是与往日恣性无束不同的沉静,静静地,看着车内一角,他沉浸在自己的思忆中。

  思绪飞转,象翻开泛黄的书页,回忆起,以前不曾入朝辅君时,在父亲还任国师时,就常常听到父亲赞誉殿试夺魁的新状元,是如何的聪慧,是如何的进退得法,谦虚识体,机敏善谋,处事刚柔合度,少小年纪在步步惊心的朝堂上就能够不输他人的行法有章,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那时,他就暗暗记下那个名字——檀紫衣,多么昭示父母厚望和期许的名字,紫衣,紫衣,身着紫衣耀门第,入仕成杰位第一,叫这样个名字的人,果然是不负期望的成俊杰。

  会记住这个人,不仅仅是因为常听到他在政绩上的过人事迹,他处理事物的完美方法,也因为,亦同样优秀出色的他,对于一个倍受父亲不吝言词大加赞美的少年,有着较劲似的暗自不服气,他,想要知道,一个不过比他只大五岁的少年,到底是怎样的优秀,竟能得到和他不相上下的赞美,他要知道。

  相会的时候终于来了,他的出色,早早超越父亲,名动天下,不过十岁,就取代父亲,成为一国国师,楚门神主。在封绶交接大典的那天,他终于见到了神交已久的少年,那时还只是少卿之职的檀紫衣。

  在神殿后焚香沐浴做准备,听闻伺候的神官说,参加国师交接大典的百官都聚在神宫侧殿等待仪式开始,心不由微跳,按捺不住,迫不及待想要偷偷去瞧一眼这传闻中出色的少年状元。身穿神主黑色大礼服的他,顾不得礼法,有失身份的偷偷溜到侧殿,躲在廊柱后窥望,只见殿中或坐或站,三五成群的一众官员,各色朝服缭乱眼前。

  鸦鸦人群,却有一人格外出众,脱越其中,朱色小科绫罗绣小团花的官袍,草金钩的腰带,金质十一銙,带着少年身量还未伸展开的颀瘦,一身儒雅,清逸翩翩,玉般的俊朗蕴藉。虽是青涩年纪,他的气质,他的神态,无一不令人侧目,最让人难以忽视的,是他面容的平和恬淡下,掩着的倨傲和自恃,一直带笑的眼,却是象紧绷的箭弦,充满张力,不容他人轻视。

  不用别人说明,他立刻明白,那殿中少年,就是檀紫衣,因为百官里,只有他,少年之龄,却跻身其中,大放光彩,青稚的脸上是不输人的沉着稳重。

  转身默默离开,回到后殿,他一直沉默不语,那个少年状元,他还没有接触,却已经从这一眼中,看到了他身上迫人的气势,看到了他的不凡,这是只蛰伏的兽,决不会甘在人下俯身供驱。

  大典上,他接过代表国师和神主身份的玉璋及天惩剑,从跪俯在殿内两侧的文武百官中穿过,走上神台,站在正德帝的龙椅侧,他,正式成为为一国国运前程占卜问卦的国师,与神对话的人,唯一可以站在帝王身侧共享百官跪拜的人。那一刻,他下意识的在人群中搜索少年的身影,很容易找到,即使与众人跪俯在地,他依然是满身清傲之姿。是默契吗?那少年也在这时突然微抬头,不着痕迹的瞥眼看来,看到他看他,微怔,却是稍纵即逝,继而不卑不亢的与他对视,寒星般的眼中无惊无惧,甚至带着不肯妥协的傲气。

  他的嘴角不禁浮上个玩味的笑,这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莫名的挑起他的一丝争强好胜的心,过去,因为太过出色,他不曾有过对手,没有意外的竞赛,令他觉得日子乏味至极,没有变数的生活,象死水一样的无聊,现在,他似乎找到了个有意思的对手,有能力和他一较高低。

  面对的他的笑,跪在下的少年,同样的眼中光华大盛,燃起与他一样的心思。是啊,一样的优秀出众,一样的聪明睿智,也同样的自信高傲,本能的想要知道谁更优秀,这就是所谓的天生的对手吧。

  典礼结束,他无视潮水般涌上来祝贺的官员,径直走到他面前,灿笑烂漫:“你是檀紫衣吧?”

  “是的。”没有奴颜卑躬,没有讨好之姿,这个身份地位远远低于他的少年态度谦和却不见相愧的平静。

  “听闻你棋技过人,难逢敌手,我以后可否常到你府上拜访切磋?”没有用居高临下的自傲称谓的和他说话,以示自己对他的平等而待,因为,要较量,就必须在同等的起跑线上,他不想以身份压人,那有失公平。

  深深看他,似有忖索,缓声应:“好,在下必焚香备茶恭候。”

  刹那,笑靥绽得宛然春花,他的回答不曾出乎他意料,却是异常令他兴奋,这就是他和檀紫衣的相遇,或许,也就是他们博弈较量彼此心谋智慧的开始。

  从此,他常常出入檀府,与他谈诗论词,追古研今,他们有时会为意见不合而据理力争,有时会为一件事共同的观点而欢快大笑,在相处中,他们似知己,似对手,他更清楚的看到檀紫衣的优秀,他的出色,他过人的智慧,也渐渐意识到檀紫衣每走一步,每一个行动后,都隐着深藏不露的机谋,所谋,是何?他不太明白,但隐隐约约猜到,檀紫衣,他要的不简单。

  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个普通阁馆官员之子的神秘异常呢?是了,是檀紫衣书房外那棵巨大的木棉树,一次他到檀府,在等待檀紫衣时,无意发现,那棵树,背阳的一根巨大枝桠没有象其他树枝那样生有青苔,他假装赏景,仔细观察了院中其他树木,只有这棵生于书房窗外的木棉树才有这种情况,而且就独独这根树枝,这,太怪异了。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什么物体常年累月的放置在那根树枝上,才会造成它没有像其他背阳生于阴处的树枝那样长出青苔,目光若有若无的瞟过那棵枝繁叶茂、浓密郁盛的木棉树,他心头轻笑,无论是从遮掩还是窥探的角度来讲,这棵树,那根树枝,真是监视书房四周一切动静的最佳位置!

  从那树枝上树皮的光滑度,可以推断,监视的人站在上面窥探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情况,以檀紫衣的敏锐,怎么可能不发现,只能说,这根本就是他自己安排的暗哨,影卫!可是,一个小小的馆吏之子,不过是身为四品少卿的少年,有这样的必要和条件设置这样的暗哨吗?要做到这般的滴水不漏的防范吗?这太令人匪疑所思了。

  从那时起,他忽然明白,檀紫衣,绝不简单,他有着巨大的秘密,大得他现在仍觉难以去探究,虽然仍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依常出入檀府,不曾有变的和他私交甚笃,对他却开始暗暗防备,在不动声色的较量中,留心观察。

  步步为营,渐露锋芒,屡屡做出令人赞誉的政绩,檀紫衣以自己的实力逐渐在官场争得上游,得到正德帝的信任和重用,也在这时,他开始露出他用心不浅。

  暗地里授意鼓动一众朝臣,联名上奏,说什么后宫空虚多年,后位悬置,于安国稳定民心不利,奏请正德帝重开选秀,为广圣嗣而充纳后宫。那些自恃老谋深算的官员,谁不想借机将自家的未嫁女子送入后宫,一朝得蒙君恩宠,飞上枝头,便可以为自己的官运添上重重的一笔筹码,为此,他们不管是因为檀紫衣的鼓动,还是因为自己的私欲,都在劝奏正德帝选秀这件事上不遗余力。

  楚玉撇起嘴,冷冷的一笑,手指轻轻捻转左腕上的紫水晶手链,微带凉意的指尖,感受着水晶透薄的冷。

  当年那个因为痴爱神武皇后而有着“情痴”之名的正德帝,不知是迫于群臣的极力谏请,还是因为别的,居然出人意料的同意了选秀,那年开选秀之例,檀紫衣的姐姐也出现在了秀女的名单上。檀霓衣,当时只有十七岁的她,芳华如花,美名冠绝九京,曾引得多少年轻人神弛梦往,那样个桃李年华的妙龄少女,当初是抱着怎么样心情选为秀女入宫,甘愿去侍奉一个年近不惑的中年帝王的,他并不想去深究,只知道,她入宫后的几年,无时无刻不在为檀家的荣华富贵,檀紫衣的上位之争费尽心机,用尽手段。

  异色眼中结起一层薄冰,泛着冷凛的寒气,与他青涩的面孔截然不同的成熟和绝然,不带一点少年的懵稚。

  姐弟俩于宫中朝中里外联手,排除异己,垄断朝堂,管扣上折,也为檀霓衣独宠后宫不知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檀紫衣一寸一寸蚕食朝中权势,到如今,可谓权倾一方,现在只剩下三公之一的

  信陵公,因握有重兵,还能勉强与他抗衡,至于身为琛阳公的父亲,也只是在静观其变,而身处最高处的正德帝,多年来的态度值得玩味,独宠檀霓衣,一味倚重檀紫衣,信赖得完全没有条件得有点奇异,他是站得高将全盘局看得心知眼明呢,还是因为身处局中而难以看清局势如此态度呢?这其中的奥妙,他捉摸,隐约猜度,却难以断定,不到最后,帝王之意,他不想去妄断而为。

  现今,檀紫衣还是按捺不住向信陵公出手了,此次的宫廷阴谋,表面看来是为争太子之位,可是。。。。。。

  指下不觉使力捏紧紫晶珠链,磨成菱形的珠粒磕得手指微痛,瞳孔骤然收缩,像是假寐的兽,警觉的忽然醒来,充满戒备和威慑的逼视身旁所有可能出现的威胁。

  可是,他不以为檀紫衣的目的如此简单!看他这些年来行进的每一步,似乎都是为了得到最大的权利,都是在想要成为最有权势的人。但将檀紫衣入仕为官来的所作所为,象地图一样的展开在脑子里,从全局看,仔细分辨,就象看到他行进的路线般,蓦地发现,他,是在不知不觉中,将势力浸入这个国家的权利统治的每一处,就像树木,将细小的根须伸向土地的深处,抓住每一小点泥屑。

  拔起巨树,会是怎样的后果?会带起一大片的泥,会让树木根系延伸到的地方全盘崩溃毁烂!

  “啪啦”“啪啦”一串脆响在沉寂的车内突兀的响起,水晶珠链不堪使力的纠扯,断开散落车厢各处,一颗颗珍贵的紫晶珠子在蹦了几下后滚落停住,随着马车的摇晃,闪晃着冰冷的幽紫光泽。

  眯细眼睛,眼中的神色冷得更甚那洒落的紫水晶,润红的唇微紧的抿着,透出他此时内心的绝然。

  刚才的试探,是他最后的一次,檀紫衣已经给了他答案,既然他要争,要执意而为,那么他就奉陪到底,何况,对于想要于居国不轨者,他向来不会心慈手软,无论他是想要取而代之,还是要颠覆做乱,他檀紫衣敢出手,那么就不要怪他冷血无情,以往的温和,不过拼斗前的礼数。他楚玉,从来就不是单纯仁和的一个人,为局势,他一样可以冷血无情的劈斩所有阻挡,只要可以守护国家百姓,他不忌讳站在叠叠白骨上,面对血色修罗杀场!

  攸地,一张清婉秀丽的小脸出现在脑海,柔弱的尖尖下颌,微上翘的眼梢,眼眸荡漾着水波般的清泽,又有着水样的柔韧。莫名的心头柔软起来,那傻丫头是因为到了面容成长舒展开的年龄吗?一段时间不见,短短日子里,竟开始脱去陋涩平凡,面容渐见娟丽,隐生几分娇俏,那天在畅爽殿见到,还真令他心头一跳,当时她虽然面容苍白憔悴,却意外的带着人见犹怜的柔美,象冬日里倔强绽开的初梅,柔弱,淡雅,惹人怜爱,一双眼睛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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