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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无岛-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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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建国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喃喃自语:“是这样吗?”
  男人说:“放心吧。我明天就会从褐海消失,向你保证,再也不见夕这个女人,再也不见了,你可以一心一意地去追求她,一直到把她弄到手为止。好不好?”
  男人收起了刀,拍了拍潸然泪下的张建国。
  张建国突然蹿起来,去夺男人手里的水果刀。出于本能,男人向后闪身,刀子竖着举了起来,刚好刮伤了张建国的额头,血横冲直撞地流了出来。
  张建国摸了一下,自言自语:“血。”
  男人笑了一下:“这下算是扯平了。真是丧气,我再也不想来褐海这个鬼地方了!”
  张建国的身体靠着墙壁,缓慢地滑了下去,他无力地看着男人渐行渐远,最终在巷口的转弯处折了一下,彻底消失。
  男人是来褐海的光强。
  那天晚上,当夕像一个幽灵出现在受伤的张建国面前时,他忽然意识到,那个走掉的男人说得一点儿错也没有,他是喜爱眼前这女人的。尽管他从来不曾表达过。
  生性沉默甚至有点儿木讷的张建国与生俱来有一种偏执的坚持,他认定应该在心里喜欢一个人,而不是嘴巴上。他对夕的喜欢从来未曾逾越过精神这一道界限。就在刚才,他看见夕和一个陌生男人接吻的时候,他忽然开了窍似的,有一种挫败感。
  夕要送张建国回家。
  他们一前一后走着,夕在后面,始终不曾赶上张建国。到张建国住的单身宿舍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刚一进屋,张建国立刻把门反锁上,“咔”的一声,夕被张建国顶在了门上,她被弄疼了,夸张地叫了一声。
  张建国气喘吁吁地吻住夕。夕不肯就范,四处躲闪,他们开始互相挣扎,闷不作声,从门口撕扯到床上,从床上摔到地上,从地上爬起来,闪到窗前,从窗前又撕扯到门口,周而复始。最后,他们都累了,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凝视着天花板。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七回 纪实与虚构(下)(3)
夕说:“真没看出来,你一天到晚不放一个屁,脑袋里还有歪主意。”
  张建国说:“夕,我喜欢你,所以才有歪主意。”
  夕说:“可我不喜欢你啊!”
  张建国说:“我非操了你不可!”
  夕诧异地说:“你说什么?”
  张建国说:“你可以跟一个陌生男人亲嘴、上床,难道容不下我?”
  夕的眼泪刷地涌了上来,她觉得自己被侮辱得一无是处。她伸手抓挠着张建国,很快,张建国就成了面目全非的怪物,鲜血在他的脸上横七竖八,他甚至打不过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他坐在地上呜呜地哭,像一个风箱,不停不息。夕也被张建国弄得披头散发,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
  她说:“难道我们在一起是为了相互折磨吗?”
  张建国说:“你是不是厌恶我?”
  她说:“原来不是,可现在是了。我觉得你是一个无能的男人。”
  张建国说:“你滚,你现在就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夕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开门,再一次踏入了褐海寒风凛冽的冬天。可她毫不畏惧,她不敢回家,又无处可去,茫然无助的时候,她依稀记得光强说过他们住在剧团招待所。这个夜晚,全世界她唯一想见到的人就是光强。她徒步走去,一直到双脚被冻僵,失去知觉。等她来到剧团招待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积雪的大道上泛着白光。二十年前的剧团招待所还是一排东北地区常见的红砖平房。黑黝黝的像一条伏踞在夜晚里的长蛇,夕不知道光强住在哪一间屋子里,她又不敢出声,就在一扇窗子前站住,试探性地敲敲,小声地叫着光强的名字,可是并没有人回应。她蜷着身子,靠在了一扇门前,抬眼看着天上的散发着寒意的星星,自怜地想到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她想,也许自己会被冻死在这里吧。
  她就这样呜咽起来,先是小声的抽泣,后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肆无忌惮地号啕起来,她的眼前湿漉漉的,除了模糊的水汽之外,什么也看不到,手被另外一只手拉住,凭知觉,它是如此温暖安全,她一下就停止了哭泣,顺势躲进那个人的怀抱。他把她带进了屋子。把灯拧开,拿来了一条被子给哆嗦不停的夕披上,又用热水投了一条毛巾来给她擦脸,做完这一切,他开始怒气冲冲地审问她。
  他说:“你怎么又来闹?”
  他发脾气也是好看的。夕想,她淡定地看他,内心充盈着甜蜜。
  他说:“喂喂喂,你说话,你现在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你还想怎么样?”
  夕忍不住对他说:“光强,你刚才是怎么发现我的?”
  他说:“你在外面像杀猪了似的叫唤,除非我死了,要不喘口气的都要给你叫起来,你没看见招待所里所有男人都夜猫子一样把脑袋探出来看你吗?”
  夕说:“我怎么没看见?”
  他说:“行了行了行了。我可不想和你废话。”
  夕说:“你干什么和我发脾气?”
  他说:“我??”
  夕说:“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张建国!你可真小气!”
  他说:“他是你对象,你不找他却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夕说:“我们已经吹了。”
  他瞪大了眼睛:“吹了?”
  夕说:“对,就在刚才。”
  他说:“这也太离谱了!”
  夕说:“你怎么总爱说离谱离谱的?”
  他说:“口头禅。”
  夕说:“我一定要像狐狸精一样缠住你!”
  他说:“我看你好像有神经病!”

第七回 纪实与虚构(下)(4)
光强边说边到柜子里取了另外一套被子,向外走去。
  夕上去扯住被子质问:“你要到哪儿去?”
  他说:“我去隔壁借宿啊!”
  夕说:“我不要你走,我要你陪我说话,一直到天亮。”
  他说:“我看你疯得不轻。”
  光强那天晚上到底没有走成,但也没发生什么事,他强打着精神哈欠连天,听夕絮絮叨叨地痛说革命家史,她说现在是自由恋爱,可父母死心眼,偏要给介绍对象,相了一个又一个,能吹的都吹了,到了这个张建国,实在是应付不过去了,就口头上应着,谁知道这傻小子还当了真,没辙,真是没辙。夕在那里津津有味地说着,像说书一样,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不时地发出一声叹息或者一连串的笑声,甚至站起来披着被子手舞足蹈,就是这样,疯掉了一般。
  光强皱着眉头 :“我怎么撞上了这么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倒霉!”
  夕说幸亏遇见了光强,她知道自己到底要和什么样的男人在一起了。夕过去扯住光强的领子:“我们私奔吧。”
  那时候,这个女人眼睛里终于有了光。她说:“我们私奔吧。”她怕他听不懂或者听不到似的一遍遍地重复着,私奔私奔私奔,这两个字排列在一起,在眼前挥之不去的飘动。光强把这个可怜的女孩抱在怀里,用手指戳着她的脸颊说:“你怎么天真得像个童话里的小公主?”
  夕得到了面前这个男人的怀抱,她觉得他不再遥远了,终于安静下来,闭上了眼睛。她说:“光强,不要离开我。”
  光强说:“睡吧,天亮我们就私奔。”
  很快,夕就睡着了。
  他把她放在床上,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有一种疲惫的美感。他坐在一米开外的椅子上,有一刻,他真的是蠢蠢欲动,他欣赏着,咂摸着,觉得夕像个睡美人,特别是被撕扯坏的领口裸露出来的一小块洁白的皮肤,又增强了这种充满诱惑意味的美感。
  可他终究抑制住了自己。
  他想起了张建国扭曲痛苦的脸。
  他想其实这是一个与自己并不相干的女人。只是偶尔遇上了,谁都不会为了彼此停留,天亮的时候,都将重新上路,根本没有必要为对方停留。至于私奔,听上去更像是一个童话。不,那就是一个童话,夕不是公主,他也更不可能是王子。所以一切皆是笑谈。他抽了一支烟,按捺住自己的欲念,他走过去,俯下身体,在夕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像一片雪花,即刻融化,潮湿的,带一点香烟的味道。随后,他穿好了衣服,写了一张字条之后,走出房间,很轻很轻地关门,没有一点儿的动静,夕的睡眠一点儿也没有被打扰。
  夕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她环视着房间,空荡荡的,玻璃窗上有好看的窗花,她屏气凝息地坐在床上,愣愣地看着窗花,看不出脑子里在想什么。那张字条如果不出她的意料,写的是“再见”之类的话,她飞快地看了一眼,却是地址:蘅城市红旗街363号。有机会去的话可找我。
  夕的尖叫撕碎了那个早晨的安宁。几乎所有住在市剧院招待所的男人都被夕所惊醒,他们胆战心惊地听着这怕人的叫声,一直到确认这不过是一个女人的悲痛欲绝之后,才都哈哈大笑起来。
  夕真是疯了,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她疯了,像一个幽魂一样四处飘动。几个剧团的小青年嘻嘻哈哈地跟在夕的身后,不怀好意。夕的女伴像驱赶苍蝇一样驱赶着屁股后面这群人,他们却嘻皮笑脸,软硬不吃。

第七回 纪实与虚构(下)(5)
女伴说:“夕,你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了?让一大帮臭男人跟在屁股后面看笑话!”
  夕目光呆滞、神情涣散,像是走了魂魄。
  游荡了整整一个上午,夕终于是乏了,走不动了,绕了大半个褐海,又回到剧院的门口,夕毫无顾忌地坐在了台阶上,萎缩着,像一枚黄豆芽,弓着脆弱伤感的背。她长久的沉默终于化成了如诉如泣的泪水,涓涓流出。
  有些人注定是要相遇的,注定是要相互缠绕牵绊在一起,不能幸免。
  女伴算是看透了夕:“起来!你给我起来!”
  夕说:“我走不动了,我要在这儿等他。”
  女伴说:“又是为了那个小白脸?!你值得吗?你这么折腾,还怎么去见张建国啊?他呢?他哪儿去了?叫他来擂你两巴掌你就清醒了!你就是欠揍!”
  夕说:“说好了下午在剧院门口见的。”
  夕说完又摇了摇头,她还是不相信光强是她生命里的匆匆过客,她不相信,她之所以执拗地相信这一点缘自于光强留下来的那张字条,那就是线索,只要有足够的勇气和爱,她就会抵达,就会再见到他。夕拢拢散乱的头发,把遮在眼前的一缕头发拢到耳后,若无其事地对女伴说:“带我去你那睡觉好吗?我累了。”
  女伴说:“答应我,再也别折腾了。”
  夕把掌心摊开,手里捏着一张字条,汗津津的,她又看了一眼。似是心不在焉地说:“光强已经不在褐海了,他走了。”
  夕说话的时候,眼光是望着远方的,里面涌动着无边无际的憧憬,一个少女纯洁的爱纤毫毕现。
  夕在女伴的家里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她瘫痪一般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床单散发着淡淡的洗衣皂味道,斜着望出去,窗外逼仄的天空一片浓重的黄色,半透明的。黑色的硬朗的杨树枝条横在窗口,一只麻雀唧唧喳喳地站在上面,侧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看着夕。
  厨房里,女伴的母亲在炒菜,青瓜的香味漫溢出来。夕真的觉得饿了,饿得有点儿头昏眼花,如果再不吃点儿东西,她真的就会萎缩而死。强撑着身体去卫生间洗了脸,镜子里的那张脸让夕感觉陌生,有些苍白、浮肿。
  女伴的家人真是通情达理,他们并不提夕的痛处,只关照着多吃些菜。夕自己也在反思,觉得自己过分。她这样已经是很疯很疯的了,恐怕在剧团谋得的小职务也会被撤下来吧。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就没有必要再去反复思考了。吃完饭之后,女伴神秘兮兮地把夕拉进她的房间,一本正经地质问:“你和那个小白脸子那个了吗?”
  夕说:“什么小白脸子?什么那个那个啊?”
  女伴说:“你别装蒜了。外面已经传得风言风语了!我今天去单位上班,听他们讲,单位头头正在合计着怎么处理你呢?”
  “处理我?”
  “昨天晚上,你和那个小白脸子不是在剧院招待所里??”
  “鬼话连篇。”
  女伴还在死缠烂打,企图从夕的嘴巴里得知昨天夜里所发生的一切,细枝末节的,夕越是不肯讲,她的兴趣就越大,她甚至把夕死死地按在床上,气焰嚣张地说:“你要是不肯讲,今天就别想起来了。”
  夕说:“没什么好讲的了。”
  女伴说:“连我你还信不过吗?我不会像个八婆一样四处乱讲的。”
  夕说:“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女伴说:“反正你是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了。孤男寡女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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