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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的作业。特别是上初中以后住校过集体生活,她除了睡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她有自己的理想,她的奋斗目标是北京师范大学。她决心要成为一名出色的人民教师,她确信当教师是最崇高的职业。
还记得刚上小学的时候,父亲那时在大队的学校当代课老师。那时的父亲是她家那个小山沟里最受欢迎的人。逢年过节,乡亲们总是争抢着把父亲请到家里做客,要不就把做好的糍粑,新摘的龙眼,沙田柚什么的往家里送。父亲当老师的第二年就被评为县里的模范教师,大年初一乡里的书记还领着人到家里来慰问。那时的父亲多受人尊敬呀!她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离开学校,离开教师那个神圣的岗位。干吗非得要到这矿山来,弄得一家人买什么都得花议价,还处处被人瞧不起。同是矿山的职工家属,农村户口的就象是下眼皮,三孙子。她想等自己大学毕了业,就还回原来那个山沟里去当一辈子老师。
“萍儿,爸真是对不起你。。。。。。”再难说出口的话毕竟还得说,王国成十分艰难地张开了嘴。但他一句话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他把脸扭向别处,偷着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眼眶里涌出的泪水,却觉得眼前更是一片模糊不清。此刻的他心如刀搅一般,无言以对自己的女儿。
王翠萍已经知道了父亲受处分的事情。家庭环境的艰难,使这个才十五岁的孩子过早地成熟。她酷爱学习,有着刻意的追求。但她更疼爱她的父亲,也了解父亲。父亲是个坚强的人,从来不会因为自己受到委屈而落泪。可他最难忍受孩子受到委屈而爱莫能助。这会让他在感情上受不了。王翠萍明白父亲要对她说什么,她努力装出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安慰父亲说:
“爸,你也不用难过。我就算休学一年半载地,课程也拉不下。以后条件好了再去复课。再说,我在家里还可以自学呀,你不也是靠自学到大专毕业的吗!”
女儿这种顽强的意志当然要得到鼓励。但这怎么能拿她和自己的环境相提并论呢?毕竟是两个不同的时代,过去是那些欺世盗名的家伙要搞穷社会主义窝里斗,不让你学习。鼓吹“知识越多越反动”。现在经过了拨乱反正,国家要建设四个现代化,需要人才,需要科学文化知识。自己却连供孩子上学读书的事情都做不到,还谈什么肩负起时代的使命和历史的重任?自学成才,那只不过是一种不得已而采取的补救措施罢了。而且自学的路是何等的艰难,只有自学者自己才能品出其中的苦辣酸甜。国家推出了自学考试制度,使许多没有条件
25。
走进高等学府的自学者领到了一张学历证明。可那就能代表科学文化知识吗?王国成为了拿到一张这样的学历证明,差点儿累得吐血!结果呢,在机关里工作五年多,始终还是个以工代干的四不象,名不正言不顺。如今还只是不能享受同等学历干部的知识分子待遇,恐怕将来连找分适合所学专业的饭碗都相当困难。正规学历都还安排不下,何况你这被认为是“旁门左道”一类的自学学历呢。中国的封建社会历史有好几千年,一贯讲求正统。现在社会生活的竞争越是激烈,独具优势的人们越是不会轻易放弃手里这根救命稻草。王国成越是体会到这一点,就越是替孩子们的将来捏着一把汗。
“我还是再想想办法,得尽早让你回学校去读书。走自学这条路等于探险,是个未知数呀。谁都希望往好的方面努力,可现实就是现实。尤其在咱们中国,文凭的档次分得特别清。家大人多,饭碗不够分呐。万一你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最后连一张入门证都弄不到手。。。。。。”王国成自己也说不清这是怎么啦,他不但没对女儿给以鼓励,反而泼起了冷水。
国成媳妇既疼丈夫又心疼女儿,她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壮族农家妇女,她没有本事分担丈夫和女儿的痛苦,只有信命,怨自己命苦。她轻轻地摸着女儿刚剪短的一头黑发,还象她小时侯那样哄着她说:“妹儿,浓队仲年轻,暂时休学几日卯要紧,阿爸阿妈卯使几日就会比你返去读书,冇使忧。”
王国成这回亏算是吃大了,他当初怎么就忽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法律这东西是要靠着一定的权力才能得以实施的呀。一旦这种法律对掌握执法权的人构成威胁时,他们还会去认真执行吗?王国成的最大弱点是过于善良本分,他把维护法律这样严峻的*看得太简单。他打小只听姥姥对他说:“猫是奸臣,狗是忠臣”却没料到狗在面临被人宰杀吃肉的危险时会变得比狼还凶狠。
技术监督科看来王国成是回不去啦。即使能回去,王国成也不想再去和那个落井下石的谭厚军在一起工作了。况且,每天一块二角钱的生活费,日子也实在没法安排。好在人事科的韩科长了解过他的底细,明白他是遭了别人暗算,对他很是同情。于是便想出一个办法,让王国成到基建队去干活,名义上是撤消他主办科员身份加以处罚,实际上基建队挣的是计件工资。王国成只不过改行当了工人,而每月的工资收入要比以前代干时高出许多。他这是因祸得福再也用不着为女儿读书的事情犯愁了。
基建队一共二十来个人。其中象王国成这样因各种“问题”被贬下来的就占了五分之一。队长于成原来就是建筑工人出身,干混凝土的活最拿手。在东城金矿主竖井安装工程时他是队长马常福最器重的安装班长。如今当了基建队长,也还和大伙儿一样干活,只不过额外多张罗着点儿。别看他没多少文化,干起活来道眼特别多。就连矿里基建科派来的施工员,很多事情也都找他商量。王国成后来才听说;开始于成只是个领头干活的小班长。这个“队长”的官衔并不是矿里直接任命的。本想在基建科里派个队长来。后来发现他把工作安排得头头是道,大伙也都服他管,索性就默认由他来当了这个基建队长。反正是没下文任命入不了档案,连代干也算不上。以后基建结束也不用再给他安排干部岗位。
王国成来到基建队头一天,于成象是欣赏一件出土文物般把他上下打量了足有两分钟,然后自己先来了个自我介绍:“我姓于,干钩于。大伙为了省事,都叫我鱼干。”他接着用手指着身旁不远处在打水泥盖板的人问王国成:“他们做那活你能干动吗?”
“能!”王国成没加思索,答应得十分爽快。
“那好,你就跟我们一起干吧。正好我们几个兄弟都是来改造的四类分子”。
“四类分子?”王国成一听这话,心里猛地打了个哆嗦。三中全会以后,过去的四类分子都摘了帽,怎么这儿还有四类分子?
“哈哈哈,”打水泥板那几个人全都笑了起来。
“你们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鱼干仍然装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指着那几个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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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宝和——大赌棍,许有德——酒后就无德,耍酒疯。还有那个杨虎,实在是虎气透顶,守着妇联干部跟前还敢打老婆。今天你来了,黄金大盗,搁到一起正好是四类。哈哈哈!”他自管自地信口开河说着玩笑,突然发现王国成的脸一直红到脖子根,样子十分难看。知道自己这玩笑开得有点过火,伤着了王国成的自尊心。
王国成眼泪都笑了出来。几位在矿里大会上宣布处理的干部所犯的错误,在于干的嘴里都变成了绰号。原生产科选矿技术员李保和,在矿里大力提倡精神文明建设时公然唱反调,和几个工人在一起打扑克竟敢动钱,输赢一把两角钱。被人举报到文明办抓了典型。原供销科采购员许有德,在一次招待客人的酒桌上竟然喝得躺到桌子底下睡大觉,成了矿上的一大笑话。还有那个杨虎,身为工会干事,为了件一文不值的屁大小事给了老婆两巴掌。当然,这里边最严重的要数王国成啦。都惊动了司法机关。没出三天,鱼干还是把个“黄金大盗”的名给他戴到了脑袋上。此时的王国成也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玩笑场合,欣然地接受了这顶桂冠,也算是苦中作乐吧。
这年的夏天似乎特别炎热。太阳也真够狠的,那些能让人得到一丝半点凉爽感的风也被它蒸发得丁点不剩。这东北的太阳跟南方的就是不一样,贵贱不是个东西!王国成记得以前在他插队的那个小山村,每逢夏天双抢都是下身一条大裤衩,上身光着脊梁搭条毛巾。头上戴一顶自己编织的斗笠,一把秧铲足能供得上六七个人插秧。肩膀晒得黝黑锃亮,反而更结实。就是那些善于搞突然袭击的苍蝇它舅舅——大吓虻落在上面想叮上一口都感到费劲。这东北的太阳只要往身上轻轻一晒就暴皮。鱼干再三警告王国成:“喂,黄金大盗,在太阳公公眼皮底下可得要讲究文明礼貌哦,千万不能光膀子。”
打水泥板要抓紧早晚的时间干,其他时间主要是下料,绑钢筋架,给打好的盖板浇水养生和清理平整场地。中午照例休息两个小时。大伙儿坐在加工棚里聊天,打扑克。“赌棍”李宝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下决心这辈子再也不打扑克,只在一旁看着别人玩。他家在省城长春市里,父亲是车轮厂的干部,家庭条件很不错。其实在省城找工作也不会太难。谁知高中毕业后不知深浅,鬼使神差地考了个沈阳黄金学院学选矿。最后弄到这山沟里来谋了个“赌棍”的封号发配来打水泥盖板。他每次给家里写信,从来不提工作上的事情,只用“挺好的”三个字就全都概括了。生怕自己的丑事传回家去被家人笑话。而那个别号“革委主任”的酒后无德许有德却逢场必战,逢战必输,被贴了满脑袋的纸条。后来纸条实在太多啦,鱼干又琢磨出贴王八的办法代替纸条,一只王八顶十根纸条。王国成不会打扑克,别人玩他也看不懂,更没有兴趣看。他就在一旁看他的书。
打空心水泥盖板的场地选在矿子弟学校前面的大操场上。在操场南边临时用原木杆子搭起一倘厂棚。顶上盖的是石棉瓦。三面用板皮钉死的围墙。朝北面多数敞开着没有围墙,只有一间上了围墙安了门,用来做材料和工具仓库。里面还铺了一张床,供大家轮流来打更值宿用。子弟学校要扩建中学,打这些盖板都是准备建校舍用的。打盖板的活计并不轻松,没有搅拌机,全靠手工操作,惟有手工无法代替的震动棒靠电动。几*轮车,几把大铁锹。每天要和灰搅拌,运送十来吨的混凝土,然后再一锹一锹地啜到放好了钢筋架的滚床模子里。震动填实后再翻到平整好的地坪上,一根根地把当中的长铁管抽出来。每天重复着这简单繁重的体力消耗,大伙儿却干得十分卖力气,除了按件挣钱,多劳多得外,还多亏有了鱼干这个活宝队长。总能想方设法逗大伙开心。每每看到他的身影就憋不住乐得肚子疼。
按照最低每天打二十块盖板计算,每块盖板四元钱,王国成每天也能分到十三元三角钱。一个月下来,工资不下四百元。实际上比这要多,总在五百元上下。这可是矿里的最高工资水平啦。而且,在这里不搞论资排辈,没有等级差别。大伙儿齐心协力去创造共同的利益,也没有窝里斗。谁也不去计较工作时间长短,而是自动地天亮始做,天黑收工。根据实际需要,有时也要贪点黑。这中间要属和灰的活计最累人,但大伙儿都主动抢着干。过去拿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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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争当日子过的时候,王国成划了十来年“狗崽子”,苦活累活自然没少干。可后来这几年一直代干,把满手的老茧都代没啦。倒变得细皮嫩肉地。如今又要把这双拿笔杆子的手再换成握锹把子的,开始时就非受点罪不可。头一天就弄得满手的大血泡。血泡磨破了淌血水,晚上疼得睡不着觉。干活的时候还不能戴手套,不然手掌上的血水就会把手套粘到手上,想摘都摘不掉。半个来月的头一关王国成算是挺过去啦,可他媳妇却心疼得没少掉眼泪。王国成在基建队干了不到两个月,这天中午,大伙儿刚往厂棚里卸完一汽车水泥,基建科的郭科长打发人来通知王国成:“技术监督科的谭科长叫你去一下。”
不知到姓谭的又要玩什么花样,王国成在心里打上了一个问号。他实在不情愿再看到那个谭厚军,想到他都觉得恶心。但不去还不成,他得听基建科的命令。
谭厚军脸上的神色多少有些尴尬,还挂着一丝使了很大劲儿才装出来的笑。毕竟是当科长的,自己拉出来的屎还能再坐回肚子里去,到什么时候说话也不会觉得十分难为情。他把手中的茶杯轻轻地放到办公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