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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往常一样短短几句开场白后，燕赤霞笑道：“说是专题人事会议，其实就是向大家宣布几项人事任免。”
轻咳一声敛起笑容郑重宣布道：“我经九霄集团公司董事会授权正式任命钱飞为主管业务的副总经理，年薪十五万元；任命曾玉其为主管行政人事和后勤的副总经理，年薪十五万元；即日起免去钱飞和曾玉其原任总经理助理职务。”
原来又是升职加薪的大好事！钱飞一愣之下是喜上眉梢，曾玉其脸上更多的则是难以置信的意外，随即挤出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大家都能掂量出曾玉其新任职位的分量：和当年燕赤霞的职位一样！与会者羡慕的望着二人，不约而同的鼓掌祝贺。
“祝贺两位！我记得前任总经理助理杨涛上任时说过一句话：心有多大，九霄的舞台就有多大。日后还要仰仗二位的高才继续为九霄集团增光添彩啊！”掌声平息后燕赤霞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曾玉其，漫不经心的补充道：“原任总经理秘书林岚女士十分优秀，我建议调任丰满地产公司行政部经理。如果大家没有异议，那请行政部和人力资源部明天就办理相关手续。”直接从秘书岗位调任下属公司部门经理，无论是职位还是薪酬待遇，都上了一个大大的台阶。——我已经很给你曾玉其面子了！
“大家还有事么？”燕赤霞笑道：“钱总、曾总，今天是二位的好日子，晚上你们是不是掏腰包出点血请大家撮一顿？”
大家闻言都轻松的笑了，财务总监汪晓柔抢在丈夫钱飞头里连声点头应道：“应该，应该！”
曾玉其对职位的提升始终波澜不惊面无喜色，起身与钱飞隔桌握手道：“祝贺你！钱总。”继而转向燕赤霞道：“感谢燕总的信任与厚爱，可我却不能接受这项新的任命。”作了个深呼吸后坚定的道：“因为，我已经决定辞职了。”
小心的从西服上装口袋中掏出一份折得整整齐齐的文件，恭谨的递交给燕赤霞：“对不起，燕总。这是我的辞职书。”
众人大感惊讶，喧闹的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相处数年燕赤霞深知曾玉其颇有城府，并非头脑发热易于冲动之辈。虽然还是满脸微笑，但笑容已明显有些僵硬：“玉其，是不是对公司和我有什么意见？职务待遇和工作环境我们好商量，你是不是先把辞职书收回去再慎重考虑考虑？你这是在将我的军啊！九霄集团不是深牢大狱，本可来去自由，我个人也注重讲究个你情我愿；但是——你不觉得太过突然了么？”将威压的目光投向曾玉其。
“是否过于突然您比我更有数。”曾玉其极度平静的道：“是我愧对您的栽培与信任。您放心，我只是提出辞职，并没有说马上就走；在您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接替我之前，我仍然会做好该做的工作。”迎住燕赤霞逼人目光的眼神中看不出半点畏惧：不是每次都要按照你的设计来出牌的！
此时的曾玉其在众人眼中犹如一头不知好歹的怪物，在公司高层正式会议上明目张胆提出辞职，等于摆明了没有什么回旋余地，也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九霄集团的行政副总经理位高权重且待遇优厚，燕赤霞所给予的个人能力和权力的施展空间更是许多行政经理人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刹那间空气中充满了些许沉重的尴尬意味，于晴、张劲东、陈之冰、贺红旗等平日里与曾玉其相处颇为融洽的部门经理想劝又满头雾水无从劝起，大家都只能不解的沉默着，将困惑的眼光投向了燕赤霞。
多年来视为心腹股肱的曾玉其只不过是被燕赤霞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小敲打了一下，反应竟然如此剧烈，态度竟然如此倔强决然！燕赤霞心中的惊讶与恼怒绝不亚于在场众人，点上一支烟狠吸一大口面无表情的道：“人各有志，我尊重每一名员工的选择。于晴你留一下。”起身索然挥手道：“散会！”曾玉其稍一犹豫之后，起身率先走出了会议室，各怀心思的经理们也随后散去。
懵懵懂懂奉命留下的于晴迫不及待的问道：“燕总，您这是和曾总唱的哪一出啊？”莫不是这位高深莫测的总经理又有什么新动作？
这边燕赤霞心里也打翻了五味瓶，一时半会怎么说得清楚？“你问我，我问谁去？说到顶不过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罢了。”燕赤霞苦笑道：“曾总走人恐怕是已成定局，从今天开始到新的行政副总经理没有任命之前的这段过渡期，你要多上点心，不能让工作上出现什么三不管的真空地带。”工作经验与社会阅历都大大欠缺的于晴要担任这等大内总管般要职在现在是无论如何不行的。然而今日的九霄集团已今非昔比，日常运作早已上了正轨，行政一块有于晴这样的干将在，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想起于晴刚休完婚假不久，而杨涛婚后见面甚少，也还没来得及给他安排合适的职位，顺口开了句玩笑：“杨涛还乖乖听你的话吧？这家伙娶了老婆就乐不思蜀了？改天让他请我喝酒！”又无心和于晴多扯，不等她接茬便交待道：“你先忙去吧。”
燕赤霞恍恍惚惚回到自己办公室。他谋划驭人从来都是行云流水般如役牛马，这次曾玉其真把他的如意算盘都打乱了。和董事长妻子的关系也跌到了结婚之后前所未有过的低谷，冷战状态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推开窗户闭上眼睛做了几次深呼吸又窝回老板椅中，还是觉得心头堵得慌。眼下九霄集团少了一个曾玉其还不至于造成多大影响，但他的骤然辞职给了燕赤霞向来最感自信和得意的驭人之术一记闷棍，这人都是怎么啦？到底是他们错了还是我错了？
正闷声抽烟胡思乱想之际，又传来了敲门声。“请进！”
“燕总，是我。”燕赤霞抬头一看，居然是刚刚一脸毅然离去的曾玉其。
“坐吧。”燕赤霞太了解曾玉其了，他向来谨小慎微，绝不是来收回辞呈的。这个时候去而复返无非是来堆砌一些感谢栽培与解释辞职原因的屁话，留个日后彼此好相见的台阶。燕赤霞挤出一丝笑容招呼他坐下。
曾玉其神色间出奇平静的道：“燕总，对不起！您既是我的兄长，又是我的领导，也是我的老板，我心底还把您当成了我的朋友。是您一手造就了今天的曾玉其，您算得上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位老师。我不但感谢您也佩服您。”
开场白与燕赤霞预计的如出一辙，但毫无愧疚的镇定自若令燕赤霞稍感意外。兄长、朋友、老师？这些词语如果用在几天以前可能毫不为过。燕赤霞心下冷笑，面无表情的谦道：“小曾你言重了，老师我可不敢当。”
曾玉其彷若未闻，徐徐言道：“可是您知道我为什么要不顾您的脸面悍然辞职么？”这也正是燕赤霞想要知道却又出于脸面驱使不齿于开口问询的。
曾玉其目光如炬毫不畏惧的逼视着燕赤霞漠然而懊恼的眼神，一字一顿的道：“因为，我已经受不了你了！”
第一一二章 猪耶狗耶
受不了我了？那就是老子瞎了眼抬举你抬举错了！燕赤霞自问对曾玉其一直以来都是赏识和重用的。九霄集团的管理水平早已名声在外，凡是经过他燕赤霞提点重用过的人，只要跳槽出去一经云沙城里同类企业聘用，身价翻个把翻是不在话下。连公司带人被鼎盛集团收购的原云浓服饰公司总经理罗智就是明证，燕赤霞不但扶他上了马还送了一程，至今两人都保持着良好的私人关系。燕赤霞并非气量狭小之人，深知树挪死人挪活的道理，也并不反对高级企业管理人才的正常流动。问题是：自己长久以来费心栽培、于公于私都有恩于这个曾玉其，临到拍屁股走人了连个体面的台阶都不给留下！
当下心里不由气苦，尖刻的嘲讽道：“哦？是吗？那是我燕某人虐待了你？是给你的工资待遇低了还是该直接把你请到我这把椅子上来坐着？如此说来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让曾总您在九霄公司受委屈了！”
曾玉其似乎是有备而来，对他的嘲讽毫不在意，甚至连脸都没有红上一红，坦然应对道：“您稍安毋躁听我把话说完。我承认您玩得溜熟的那一套机变权谋用人之术非常实用而且有效。看起来简单，但常人往往因为没有足够的耐心、勇气、胸襟和胆量而做不到，或者做出来似是而非。”
轻轻巧巧就信手执其矛攻其盾：“是的，我目睹了您的聪明睿智，也见识了您的狠辣果断，并且从中获益良多。但您曾经教过我，私营企业的用人原则永远是你值什么价就给多少钱，是一种貌似公平的交易，不存在谁对谁的恩赐与施舍。您花钱我做事，所以单纯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并不欠您什么。”
“您可能从心底瞧不起我，事实上过去的几年中您的朋友或对手，甚至亲人，都带着不同目的来找过我。我心里十分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我还是愿意跟他们接触。一来我喜欢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人对我假惺惺嘘寒问暖的感觉，二来多少能得到些实惠，三来可以试探您的反应，四来我毕竟跟不了您一世，可以为自己多留几条后路。需要特别向您说明的是，对于他们急于从我口中得到的某些信息不是我不知道也不是我不敢透露，而是我有我的原则和底线。”
“剩下的我替你说了吧。”燕赤霞冷笑道：“说得太爽快会使他们觉得来之太易，连你的人带信息的价格在他们眼中就会大打折扣，你还凭什么去奇货可居？另外就是那时候你还想在我这里继续呆下去，还没有把我卖得太干净公然翻脸的必要。”暗自捏了一把冷汗：以后我他妈的该去相信谁？又还敢相信谁？
“我就知道这些个小聪明瞒不了您。”曾玉其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神气，话锋一转道：“但是您那一套已经有些过时了，至少用在我身上已经没有用了。正是因为我把您当成兄长、朋友和老师我今天才去而复返毫不隐瞒给您交个底。恕我直言，您已经不是我刚认识您时的燕总了。您最大的弱点就是过于自信，自信到了狂妄和自恋的地步。如果您不是以为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又怎么会对手下人如此信任？在您如此心态之下，您能容忍哪一个部下跳出您划定的框框？谁还会有您当年豪气干云的作为？人都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所以我认为我留在九霄已经没有意义。”
“如您所言，这几年借助九霄集团这个平台又在您的提携下，我姓曾的身价已然不低，是时候离开了。何况现在您掌握下的九霄集团开疆拓域的狗已经没了市场，几头勤恳听话会做事的猪可能更能让您省心。”自嘲的安然笑道：“您自以为高明的给方总打电话，撤掉林岚的总经理秘书对我以示警告那天起我就决心已下。我骨子里天生就是不太会叫的狗命，对留下来做猪没什么兴趣。”
且不论曾玉其的猪狗高论是否有道理，却是一竿子骂翻了九霄一船人。
“看来自信到狂妄的并非我一个人。”燕赤霞依然不动声色的问道：“说完了？
曾玉其昂然道：“本来我完全可以换一种大家都过得去的方式离开，但我没有。您待我不薄，指出您的弱点以及提醒您并不是每一步棋别人都会按您设计的来走，这是我的责任，我相信您一定能理解。走出九霄后我给自己寻找一个最佳价位的买主，勿庸置疑，极有可能成为您的对手。我认为这不是对您的背叛，而是一种挑战。”
此时此刻，曾玉其的这套说词燕赤霞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做我的对手。我会尽快物色接替你的人选，希望你能信守诺言站好最后一班岗。”神色漠然的起身礼节性的伸出手去：“祝你好运！”
燕赤霞一直看重曾玉其的勤勉温厚和稳重，把他当作最忠诚可靠的部下，万万不曾料想他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心头的抑郁可想而知。曾玉其走后他脑子里乱纷纷的，独自在办公室出神发呆。直到暮色临近，才惊觉早已过了下班时间。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九霄大厦，楼道里清晰的脚步声显得尤其清冷孤独。
把车开出公司被晚风一吹才清醒过来：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九霄公司前任行政副总向建民现在一家规模不大的汽车贸易公司做行政总裁，此人开拓能力不足，守成却是绰绰有余。向建民和燕赤霞共事时，相处得还算不错，二人一直保持着联系。凭借今日九霄公司的实力和条件以及燕赤霞对向建民的了解，相信只要自己亲自出马要拉他回来应该问题不大。想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