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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瓦尔到厨房餐桌边坐下,把一个布包搁在双腿上。包里有一些文件夹,由橡皮筋捆着,里面装着他近来大部分的文件。那个有点脏兮兮的黄色布包上有COOP(合作)几个大写字母。
找了有十分钟,只听他说:“喔,在这里。一封信,嗯,就几行字,是我写的有关森林的看法。请你读一读,谈谈你的看法。森林可不是一个小问题啊,约翰。”
这是几张A4纸,记录着他平时对森林问题的观察和敏锐的见解。还是他一贯的书写风格,细签字笔,一行行竖直的大写字母;有几个单词拼写错误。令我感到惊讶的是,尽管这个问题很复杂,但他却表达得如此清晰明了。森林木材是宜家最重要的原材料,也是可再生的资源,因此是很环保的。森林面积减少的主要原因是人口的快速增长,这使很多地区面临威胁。如何采取简便的方法,让森林可以被持续利用?宜家要选择一个正确的方向,帮助森林的扩展,这是势在必行的。
“你能不能找关注森林的环保组织谈一谈?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合作,做点什么。”他对我说。
他提到的环保组织就是国际绿色和平组织(Greenpeace),总部设在荷兰的阿姆斯特丹。较之另一个环保组织“世界自然基金会”(WWF),他宁愿和绿色和平组织合作,尽管世界自然基金会的总部就在瑞典,但英瓦尔对他们的印象不太好,觉得他们华而不实。
于是,我便飞往阿姆斯特丹,见了森林环保部的负责人克里斯多夫蒂斯(ChristophThies),一位德国人。我和他见了几次面,一方面力图让他相信我们的诚意,尽管宜家是大型跨国公司,但对合作感到荣幸;另一方面我们需要寻求合作的项目。
蒂斯属于绿色和平组织中的务实派,推崇的是合作,而不是对立。他身为德国人,天性好学,对自己的领域知之甚多。而且,他性格直率,乐于接受新事物。每一次和他见面,总有新的成员加入进来,都是志同道合的人,对环保方面的事务非常了解。
事实上,绿色和平组织对于林地的保护更加务实,因此这一组织的务实派影响越来越大。当然,该组织并没有改变原来的理想,只是接纳了很多新的做法,比如,与大公司开展合作项目,等等。
时间在流逝,我们开了一次又一次的会,却没达成任何合作协议。我几乎要气馁的时候,蒂斯带着一群同事出现了。他要我向他们解释宜家的态度和想法。我说:“宜家非常愿意与绿色和平组织合作,因为我们和你们的价值观很接近。森林问题是你们的主要问题,也与我们密切相关。坦白地说,我们已经准备了大笔的资金要跟你们合作。”
听到这里,蒂斯干脆地说:“我认为我们有了合作的构想。”
显然,接受企业的资金是违背绿色和平组织的规定的。但是,该组织却找到了办法跟企业进行合作。“全球森林监测”(GlobalForestWatch)是美国一个信誉良好的环保团体,他们通过企业捐助,以卫星摄像技术绘制全球未被开发的原始森林地图。这些随机拍摄的现场照片,以及获得的其他有关的科学数据,将依据国别和全球五大洲进行汇编。“全球森林监测”便可通过其官方网站(globalforestwatch)发布这些地图。这样,各国政府便可更加有效地制止非法的森林砍伐。像宜家这样需要大规模伐木的企业,便可以在地图的协助下,避开植被敏感地区。这种事还真的在俄罗斯的卡累利阿(Karelia)发生了。绿色和平组织的审查委员会(Reviewmission)在报告中特别对外披露,宜家推行森林保育的做法堪称榜样,而芬兰造纸企业斯道拉恩索(StoraEnso)的做法则不值得学习。
第18节,
我乐观地离开了阿姆斯特丹。现在我们有了具体又值得投入资金的计划可做。但是,所有乐观的想法却到此为止。我到柯勒斯庄园见了英瓦尔,他对结果很不满意。当初,是他要捐助绿色和平组织的,我只是听命行事。现在他却反悔了。英瓦尔向来都不看重慈善捐助,现在仍然如此。90年代末,宜家在慈善事业上捐助的钱简直少得可怜,而且全部捐献给了纪念英瓦尔母亲的防癌基金会。要英瓦尔捐6000万瑞典克朗(相当于4000万人民币)给绿色和平组织,实在有违他的本性。他请他的大儿子彼得出面阻止此事,但是彼得问的问题完全不得要领,比如他问:“你怎么知道捐款的去向?”
事实上,西方世界组建的慈善机构,都受到政府部门的严密监管。显然,这个年轻人把有的事情理解错了。宜家首席执行官安德斯代尔维格和我一起,与“全球森林监测”的几个代表有过会面,他们与我们的期望完全契合。当时英瓦尔不是出差,就是在瑞士。他的态度变化不定、反反复复。开始断然拒绝,继而又表示愿意合作,要求宜家也必须从中受惠。最后我们达成了一致。双方协定,将捐款用于对宜家有利的地区。过程之中,最初计划捐助的6000万瑞典克朗已大幅缩减。慈善捐助让英瓦尔恼火。在慈善机构和宜家签署捐助协定的过程中,英瓦尔就会变得越来越烦躁,越来越犹豫不决。似乎他在不断询问自己,怎么会同意这么荒唐的一件事。¤米¤花¤书¤库¤ ;http://__
后来,我到伦德的英瓦尔坎普拉德设计中心负责一个项目。该中心实为宜家出资修建的设计学校,旨在培养设计人才和设计师。据媒体的宣传,这是瑞典国内最大的私立教育机构。学校的开幕仪式准备了半年。这期间,英瓦尔的情绪不断变化,起初他满腔热忱,心怀期待,后来他渐渐脾气乖戾,甚至变得粗暴无礼。他对开幕式感到不安,脾气也很不好,对我大声发火。英格卡控股公司董事会的成员们一次又一次请求他别再抱怨。结果,开幕式非常成功,正如大家一直安慰他的一样。
我写这些并不是想发泄怨气。作为他的私人助理,我得考虑并顾及他的各种情绪。不久之后,我被调往阿姆霍特的瑞典宜家总部任职,这是之前的安排。大概过了三个月,我才又见到了英瓦尔。那一次是在阿姆霍特的办公室,我们边喝咖啡边聊天,聊起设计学校,聊起那场开幕仪式的盛况时,他显得兴致勃勃。
宜家的幸运儿和可怜虫
英瓦尔对事物的看法不是简单的、黑白分明的。但是在对待人的问题上,却是一个例外。因为,只要是能干的、忠诚的人,英瓦尔很快就会注意到。当你获得他授予你的“宜家旗手”这种非正式荣誉的时候,你就变成了他的亲信。之后,他便会总是忽视你的缺点和错误。你甚至会前程似锦,获得的一切远远超出你的实际能力。
阿姆霍特门店有一些同事,他们在宜家本来早就应该离职了。因为,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处理分内工作,而只会给公司带来损失。但是英瓦尔并不是这样看人的。一个人的潜在能力和工作表现,对于他对此人的判断没有多少关系。我之所以在这里写这些事情,是因为近十年来,盲目对待有能力和无能力的人的现象越来越突出了。
第19节,
“这是什么鬼东西?”英瓦尔语调平缓,用家乡话突然问起来,“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请谁来解释一下?汉斯戈兰(HansGran)?要不哪个聪明的家伙来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英瓦尔越说声音越大,周围的十几个人都默不作声。汉斯戈兰斯腾纳特(HansGranStennert)是他的舅子、英格卡董事会主席,也没有吱声。“你们哪个来解释解释?谁来告诉我这些垃圾到底是什么?”
令人吃惊的是,在一群属下面前,英瓦尔几乎暴跳如雷,脸色涨得通红,不可理喻地大喊大叫,粗鲁地对待员工的劳动成果。他一度显得极其无礼,大骂那批浴室设计作品是垃圾。作品的设计者是朱莉德罗齐埃(JulieDesrosiers),一位女设计师。汉斯戈兰想把他拉到一旁,让他冷静下来,但根本没有用。v米v花v书v库v ;www。7mihua。com
难道这只是老年人偶尔的烦躁不安吗?那可不是。如果你经营着价值数十亿瑞典克朗的企业,就必须树立榜样。无论在私下,还是当着同事的面,贬损下属的事情是不能做的。至少,如果你是英瓦尔,就不应该这样做,因为是你赋予了这个公司全部的生存理念。这也是我从不把英瓦尔看成任何形式的受害者的原因。他虽然八十三岁了,但能力超强,思想敏锐,而且跟得上时代。
我必须说明的是,法裔加拿大人朱莉德罗齐埃算得上是宜家最有才华的产品研发人员。她设计的每样产品(PAX衣橱系列,床和床垫),都已成为经典。2009年,她离开了宜家。但是,她先前设计的卧室系列产品,仍然是宜家最畅销的产品。从产品开发需要的时间来看,这显然不是她的继任者们的功劳。尽管世界经济环境正经历着30年代以来最严重的危机,但人们越来越喜欢有多个卧室的住房,因此,卧室系列产品的销售反而有增无减。使英瓦尔情绪失控的浴室系列,曾获得过一致的赞誉,包括我自己以及瑞典宜家总部的一些同事。但英瓦尔是做决定的人,因此那个产品系列被他推翻了。至今,浴室产品仍然是宜家的弱项,因为坎普拉德不能与一个才华出众的女人在产品开发领域和平相处。
在布拉斯潘的一个冬天,英瓦尔一走进我的办公室,就大声抗议起来:“托马斯雷克斯(化名)那个该死的无能的家伙还在这里上班吗?”我们一边闲聊,一边走去用餐。途中,经过贴有所有员工照片和名字的公布栏时,他一眼就看到了雷克斯的照片,他盯着雷克斯,对我说:“雷克斯这么无能的人,怎么还待在这里?他们不是保证过要把这个白痴开除了吗?”
英瓦尔的话像刀子一样伤人。我在想,他这么无所顾忌地大声咋呼,会有人听见吗?这个时候一般到处都有人。还有那个可怜的没有用处的家伙,听到过老板贬损他的话了吗?我小心地拉着英瓦尔的胳臂,把他带到外面。尽管几年前,我就没做他的私人助理了,但我仍然觉得,维护英瓦尔是我的责任,既是维护他自己的尊严,也是维护同事的尊严。如果有人谣传英瓦尔曾经对雷克斯口出恶言,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有针对性地攻击人,这是英瓦尔性格的另一面。他讨厌谁,就像他喜欢谁一样,都是有所选择的。一切都不会是偶然的。我没有听说过他在英格卡董事会上,还是下去视察某个门店时发过火。不过,他要是爆发怒火,后果是很严重的。周围的人会变得非常萎缩拘谨,那个被他怒斥的人则会因为惧怕几近崩溃。我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我也曾经是他打击的对象。在宜家被接二连三的童工丑闻搅得痛苦不堪之时,我和安德斯莫伯格深夜驱车赶往韦克舍(Vⅲ黿j)瑞典电视台。因为当时我负责公关部以及集团的对外交流,同时也是英瓦尔和莫伯格两个人的助理。此外,我还兼任莫伯格的随行顾问,应付这场混乱局面。不过,我们是不可能赢的,不仅如此,连降低损失都几乎不可能。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英瓦尔在电话里对我大声咒骂。因为我忘了跟他说,莫伯格同一天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这虽然是我的错,但不至于错到要把我开除了。而英瓦尔正有此意。我在车里浑身发抖,莫伯格镇静地看了看我。
“他会把我俩一块开除了。”他一边说,一边继续开车。
这个世界上有一百万人口要靠宜家维持生计,宜家又是英瓦尔掌控的,因此,英瓦尔决定着这些人的命运。很快,他的儿子们也将拥有同样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