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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那些花儿b
“有必要吗?”陆臻问道。
夏明朗想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尽可能的,想多做一点。”
陆臻还想继续讨论下去,夏明朗却摆了摆手,笑道:“所以,你不妨先照你想的再做下去。”
“我觉得这样效果真的很好。”陆臻分辩道:“我也带过兵,我的兵跟着我也很苦,可是他们比较快乐。”
“是不错,所以,我也想再看看。”
陆臻眼中闪过一抹跃跃欲试的火光。
训练的方式比起之前来并没有太多的变化,极致的高压,好像要把骨骼都榨碎掉一般的强度和力度让人心生胆寒,然而聚集在此地的,毕竟是整个军区的精华,他们的抗压能力也超出一般人的想象,即使是这样严酷的训练也不能让他们退缩崩溃。
可是仍然有一些东西变化了,不一样了,因为陆臻的存在。他是与整个教练组不相匹配的存在。
他会在虚脱的时候握紧学员的手,看着他,直到他恢复力气。
他会充满了期待地问:还能再来一次吗?
他会专注地看着他们,说:我相信你!
被关心,被期待的感觉是很美好的,尤其是,他们都是军人,军人为了荣誉而存在,因为尊严而自豪。
大约是因为陆臻的存在让学员们更有承受力,夏明朗对待这一批学员的时候特别的严苛。到最后有些机灵的学员们甚至担心陆臻,在比对他们的军衔之后,劝他不要跟夏明朗公开对干,谁都不是小孩子,大家心里明白好坏。
陆臻苦笑,他想说:其实夏明朗不是个坏人,他是最好的人,只是,你们现在还看不到他凶恶外表之下柔软美好的灵魂。
可是这样的辩护,在他看完夏明朗的所作所为之后,自己也说不出口。
“你有必要这样吗!”陆臻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对着他抱怨。
夏明朗起初还会说点什么,到后来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你有你的方式,我也有我的,我没有干涉过你,你也别干涉我。”
谁也说服不了谁,陆臻气愤难平,然而无言以对,再辩下去是没有结果的,可以说的话都说尽了,总不能把人分成两部分,一人带一批看看效果吧?
陆臻沉默无声地转身离开,夏明朗忽然跟过去,伸手按上房门,哑声道:“走了?”
声音很近,柔软的,钻到耳朵里的感觉非常的痒,可是这种麻痒沾到心火上,却成了油,火上浇油。
陆臻忽然转过身,眼神清冷,应该笑的时候他会哭,应该哭的时候他坚持要笑,于是当陆臻真正生气的时候总是冰冷的。夏明朗偏过头看了他一会儿,退开一步,有些疲惫地按着眉心,轻声道:“走吧。”
陆臻听得一愣,转身拉开了门:“队长,先忙过这一阵吧。”他站在门边迟疑地说道。
“是啊……”
陆臻心里一松。
“……反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夏明朗道。
陆臻马上转过身去,却看到夏明朗嬉笑的表情:“开玩笑的,知道你没心情,走吧!”
“我们两个之间的矛盾并不伤到根本。”陆臻握紧了拳头。
“是啊,只是有点伤感情。”
“队长,我不可能在任何时刻都跟你保持一致。”陆臻喊道。
“我知道。”夏明朗点头:“我没想要一个自己的复制品,只是,在这个问题上……陆臻你有没有真正绝望过?即使是一瞬间。”
“我没有!”
“即使孤身一人,无人支援,没有希望也没有未来,也不会吗?”夏明朗问道。
“不会,我的希望在我心里,我不会因为被关在地下,就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阳光,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坚持这样做的原因,只有内心充满了阳光的人,才不会绝望,那么即使环境很差走投无路,我们的心灵还有依靠。”陆臻目光灼灼,漆黑炽热。
夏明朗点了点头,却沉默下去。
陆臻等了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走过去抱住他,手臂勒紧,用力地收束,这是与情欲无关的拥抱,这是比情欲更重要的拥抱。夏明朗抬起手,圈在他背上,力气很大,胸口贴紧,可是却有莫名的隔膜。
陆臻恍然间想到了他在上博的那只盘子,水晶透明的墙。
他与他,就像是两个狂奔的人,隔着玻璃奔跑,即使目标是一致的,可是仍然觉得孤独。
陆臻开始期待这次的集训快点过去。
平静的生活胶着着,虽然在新学员看来人生是如此的起伏跌宕,可是,在内部,陆臻与夏明朗之间反而是一种张得像弓一样的静。这让陆臻很忧虑,夏明朗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他应该公是公私是私,公私都很分明。
当然谁都不是机器人,有谁能真正做到分私分明?
他自己可以吗?
明显也没有!
这是办公室恋情的天生缺陷,陆臻叹了一口气。
变故,总是一触而发,一个绝密任务,夏明朗漫不经心地把他叫走,看到房间里坐着的其他人时,陆臻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麒麟的任务并不总是绝密的,事实上,在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是风风光光地生在阳光下长在红旗中的军中骄子,一年有80%的时间在训练,15%时间是演习,剩下那5%才是任务,而在那些各种各样的解救人质,打击暴力团伙的任务中,值得标上绝密二字的,一年都不过一两件,陆臻没有轮上参加过,所以他对此一无所知。
所谓绝密,当你执行之前那个任务是绝密的,当你执行它的过程中你是绝密的,而当它被完成之后,你曾经的那段经历是绝密的。
陆臻觉得有点兴奋,于公于私他都期待着这个任务。
于公,他是军人,天生的渴望挑战;于私,他们是战士,只有战斗才能让他们更亲密。
夏明朗简洁明快地介绍了整个任务内容。
暗杀,边界上某小城的某个家族。
要求,全部格杀,抹除痕迹。
附带要求,尽可能取回保险柜资料。
任务一旦下发,所有的参与者都是一级战备状态,他们连夜转场去了西北边城,任务单拿的是小队演习,而驱车离开军用机场之后,大家都换上了便服。夏明朗一共带了六个人,陆臻,肖准,陈默,方进,还有小黑。
“放松点。”夏明朗笑眯眯地,神色自若:“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已经不存在了。”
当任务进行的过程中,你就不存在,当任务结束之后,那个任务就不存在。
任务的内容很简单,前期资料给得齐全,小城的规模不大,有两个十字路口的商业中心,目标是城郊的一处大屋,而陆臻在第一次踩点熟悉环境的时候脸色就变了,那间屋子里住着一家人。
是那种真真正正的一大家子,有老有小。
重点人员核对过,完全相符,当夜动手,毕竟夜长梦多。
陆臻犹豫了很久,终于悄悄地问夏明朗,那些老人和孩子怎么办?
夏明朗冷冰冰地看着他,声音沉锐,如刀锋:“重复任务内容。”
“全部格杀。”陆臻轻声道。
夏明朗便不再说话。
17.我们是枪(a)
“可是……”
夏明朗忽然按住陆臻的肩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陆臻?”陆臻茫然不解。
“不,你是A3,我是A1,我们不是夏明朗也不是陆臻,明白了吗?”
“明白了。”
夏明朗手下一紧,陆臻脱口而出。
西边的黑夜总是来得特别晚,正式动手是凌晨五点,对表,各组的路线已经划分明确。陆臻、夏明朗与肖准一组,从二楼进入,方进、陈默与小黑负责一楼。
手枪已经装上消声器,武器与子弹通通非国产,临别时那一眼,陆臻从方进的眼中看到冰冷的杀意,如此熟悉,令人胆寒。
普通的民居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全开放的,夏明朗他们沿着水管爬上二楼,砂轮划开玻璃,悄无声息地滑进屋。这里是书房,通往主卧的门开着,大床上有起伏的阴影,安静地沉睡着。
夏明朗走到床头开枪,极轻的一声,像是一道轻风吹过缝隙,此后,再无一点声音。陆臻熟悉夏明朗子弹的落点,眉心,中枢反射区,当场毙命,甚至,就连从梦中惊醒的余地都没有。
然而,当陆臻看着夏明朗从床边回转,窗外的微光打在他身上,熟悉的轮廓,一分不差的侧影,咔的一声,他听到自己的心底爆出轻响,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条缝。
“找一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带走。”夏明朗匆匆折转,擦身而过时,声音极低地飘了过来。
嗯,陆臻如梦初醒,戴上夜视护目镜,仔细搜索四壁,他强迫自己什么都别想,至少,暂时什么都别想。
夏明朗更快地找到了目标,他把柜子里的杂物清空,移开木板之后露出一个保险柜,是电子锁,陆臻用军刀挑开锁头,把电脑拿出来接驳电线,浅蓝色的屏幕上飞快地跳过一行一行的字节编码,奔跑在陆臻深黑的镜片上。
看不到他的眼睛,看不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这让夏明朗有些心慌。
肖准在为他们警戒,夏明朗拿出塑胶炸药安放到保险柜的钢轴上,任务内容并没有强调那些资料,也就是说,如果时间超过预计,他可以直接炸开这个保险柜,把里面的东西毁掉。
夏明朗看着腕表的数字一格一格地跳动,整个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陆臻敲击键盘时极轻的沙沙声。
“好了!”陆臻轻声道。
比预计的更快,保险柜里有一些钱,人民币与美金都有,还有一些单据和几张光碟与U盘,二层靠边的地方,有一个红色的锦盒,陆臻在夏明朗打开的瞬间看到一抹莹白,是一只镯子,陆臻心中悸痛。
夏明朗迅速地拿出密封袋把里面的东西全都装了进去,陆臻心念电转,卸走了桌上那台电脑的硬盘,拿给夏明朗。
在昏暗的夜光下,他看到夏明朗抬起头极短暂地凝视他,一秒钟,幽黑的眼眸,在那个瞬间光华璨亮,让陆臻诧异,然而那目光转瞬即逝,夏明朗接过硬盘把东西封到了一起。
“走吧!”夏明朗把密封袋装进背包里。
肖准已经闪了出去,陆臻在中间,夏明朗押后。
陆臻模糊地听到夏明朗在通知陈默开始动手,脑子里有一道白光闪过,照得他眼前发白。
走廊里静悄悄的,光线昏暗而暧昧,这三个人行走在地板上,没有一点点声音,打开门,搜索,格杀,陆臻觉得自己开始变得恍惚,他不自觉地祈祷下一间屋里不要再有人,然而房门缓缓而开,一个瘦小的人影迅速地跳了起来,床头压着一点灯光,清晰地照出他青涩的脸,深目,鼻梁挺直,睫毛浓长。
“MA?”
陆臻看到他张开嘴,短促地叫出一个字节之后表情忽然凝固在最惊骇的瞬间。
虽然陆臻熟悉的方言语系中并不包括当地这种,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称呼奇迹般地相似,那就是:妈!
陆臻的手指僵硬着,弯不下去。
那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是站在烈日下的繁华路口,酷烈的阳光穿透了他,让他全身僵硬,额头生汗,眼睁睁看着车流如海,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却无真实感觉。
然而,一只手,从旁边探过来包裹了他的右手,陆臻惊讶地转过脸去,他看到夏明朗熟悉的侧脸,从额角到下巴的那一条线,嘴角抿得很紧,眼神坚硬冰冷。指尖上受到一丝压力,陆臻下意识地一动,一声轻响,像风过林梢。
陆臻猛然回头,看到那个少年眉心流下一线细细的血,栽倒在床上。
一瞬间天地旋转,陆臻感觉到他的胃里像是被彻底地翻了过来那样的绞痛,整张脸痛苦地扭曲起来,夏明朗忽然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推到墙上,低声喝道:“深呼吸,现在是任务期间。”
陆臻紧紧地闭上眼睛,呼吸急促而混乱。
“冷静一点。”夏明朗的声音极度地平缓,几乎没有一点波折,他握住陆臻的右手,问道:“这是什么?”
“枪!”陆臻挣扎着说道。
“那你我是什么?”
“A1……A……”陆臻的声音因为混乱的呼吸而变得断续。
“不,我们是……它!”
隔着染血的凶器,夏明朗的手指与陆臻的交缠在一起,他的额头抵住他的,温热的风有节奏地拂过陆臻的脸,陆臻在纯粹的黑暗中感受这种节奏,终于平静下来。
“走!”夏明朗在前面带路,陆臻恍恍惚惚地跟在他后面。
最后一扇门,安静地闭合在走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