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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艇的任务变得异常艰难。因为放救生艇时,首先要给救生艇的电瓶进行充电,那么就必须有人进入到救生艇内,可爆炸引起的火焰已经蔓延到了甲板上,长长的火苗正借助那强劲的海风威胁着救生艇。了解状况后,船长的眼神立即黯淡了许多。
〃不行了,不要进入救生艇!〃船长及时制止了大家。
救生艇不能用了,此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塑料做的救生筏上。船员们跑到救生筏前,迅速解开锁定装置,将救生筏扔过船尾的栏杆,抛向大海。这次很幸运,救生筏平稳地落到海面上,一下子就弹开了。
〃哇,这下好了!〃
大家长吁一口气,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在整个放救生筏的过程中,船长为了防止救生筏被海浪冲走,一直独自一人牢牢地抓住救生筏的纤绳。但是,紧接着又发生了一起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船上的连锁爆炸引起油轮自身的燃油罐发生爆炸,一瞬间,乌黑的燃油和火焰漫无方向地冲向海面,随着海浪的涌起,燃油和火焰也一起涌了上来。突然,涌上来的火焰顺着海浪扑向了救生筏,被火焰包围的救生筏上立即冒出了浓浓的黑烟,紧接着,救生筏的塑料材质在火焰的攻击下开始燃烧起来。在噼噼啪啪的燃烧声中,救生筏在海面上迅速融化,失去原有的形状,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极短,从发生到结束,仿佛只有一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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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刻在霜花上的名字(6)
一下子,大家连叹气的力量都没有了,我的心情也因眼前最后救生手段的消失而变得格外沉重。此时此刻,灰沉沉的天空中根本找不到一丝蓝色,全部人员中,只有船长一个人还没有失去控制力。
〃大伙去找出所有能浮起来的东西放到海面上!〃
在正常情况下,我们的油轮浮在海面上有6~7米左右,但是现在,整个船体正逐渐向后倾斜,船上的所有人都难以保持身体平衡。被逼到船尾的船员们都忙于躲避像军用毛毯般袭来的浓烟,浓浓的烟雾下,所有人的脸和脖子都开始变黑,用手一抹,黑色的烟灰便沾满整个手掌。甲板上熊熊燃烧的大火也正一步步地向我们袭来,炙热的火焰张牙舞爪,好像要将我们烤干。
我转头看了一下大海,海面看起来像冰块一样冰冷,燃油所到之处,火苗肆无忌惮地燃烧、追逐,活像一头正在追捕猎物的猛兽。海面上的火焰离我们聚集的船尾越来越近了,一边是冰冷的海水,一边是火的地狱,我怎么会遇上如此的可怕的事?在我二十一年的人生中,我连个小小的危机都没有经历过啊,可是现在……想到这里,眼前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跳下去!〃有人大声喊道。
随着喊声,人们迅速地跨过栏杆跳进了海里。因为船上的火太大,大家并没有找到几个赖以生存的漂浮物。最先跳的几个船员身上穿有救生衣,但我和船长离开驾驶室时非常匆忙,没来得及穿,身边的永恩也一样。我望了一下波涛汹涌的大海和远处驶过的轮船,无奈地想道:〃在海中漂浮是可以的,但绝无可能通过游泳游到别的船只上去。〃
大多数人都跳进了海里,我和永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沉默了片刻,我们几乎同时大声地哭喊道出来:〃我不会游泳,怎么办啊?〃
也许是为了安慰我们,留在身边的船长大声回答道:〃我也不会〃。
这时,我们左后侧传来了喊叫声,随着喊叫声,一个圆圆的救生圈落到了海面。我抬头一看,是沈景哲二副。直到现在,我仍然清晰地记得他当时的样子。他也没有救生衣,但他却把自己找到的救生圈扔给了我们,然后跃身跳进了海里。我一直在想,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关乎生死的抉择,当时他心里都想了些什么呢?
通过倾斜的栏杆可以看到刮着寒风的大海。突然,我听到心中有个声音对我说:〃此时此刻不再是航运实习,如同人类的诞生没有预演一样,生存本身也没有演习。〃在跳与不跳的交叉路口上,我毅然选择了〃跳〃。身体的腾空和入水是在电光火石间完成的,现在我只记得,当时生存的欲望战胜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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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刻在霜花上的名字(7)
永恩也跳了,她最先抓到救生圈,然后把我拉了过去,一会儿后,船长也靠了过来。我们三个人抓住的这种救生圈,只有在一个人使用时才能够发挥作用,这是所有船员都非常熟悉的基本常识。而现在有三个人同时抓住它,它能救我们三个人吗?开始的一两分钟,我们无比紧张又非常无奈地盯着那慢慢沉下海面的救生圈,值得庆幸的是,经过极短的下沉之后,救生圈保护住了我们,当时我们都认为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是,这种幸运能不能保住我们的生命,依然是个疑问。那天的海水温度是7℃,人在那样的海水温度中存活15分钟以上的可能性非常小,大多数人会因体温下降而失去知觉,然后迎接死神。对这一点,大家都非常清楚。我们只有15分钟的时间,15分钟内会有船来救我们吗?我们如何在这冰冷的海水中等救生船来呢?在严冬的海水里,我只穿着夹克和工作服,至于鞋子,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肩部以下的身体被海水浸泡着,不停地发抖,那感觉就像用冰块搓掉皮肤,令人难以承受。而脸部和肩部却要承受完全相反的考验,海面上熊熊的火焰仿佛要烤焦我的后脖和头发。
〃哎呀,真热,烫死我了!〃我哭喊道。
〃我们游到那边去吧!〃永恩说道。
我们手忙脚乱地向前游,那是怎样的感受啊,手臂浸入海里时,冷得刺骨,伸出水面又被烫得要死,真正的冰火两重天。
与燃烧着的油轮保持一段距离后,剩下的就只是与冰冷的海水搏斗了。船长喘得非常厉害,他肯定是累得不行了,为了船员们,他几乎耗尽了全部的精力。而且船长的年龄已到45岁,比我们的两倍还多。但是,即使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下,船长仍然不失风度,这是一位想对自己的船员们负责到底的好船长。
〃大家再坚持一会儿,那些船一会儿就会过来救我们的!〃船长喘着气大声喊道。
〃是,船长,他们好像往这个方向来了!〃
我将身体尽可能地缩成一团,但还是冷得上下牙齿打架。永恩冰冷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也变得紫黑紫黑的。比我们先跳下海水的船员们或在我们周围漂着,或冲着远方的船只游过去。
〃见习大副,告诉我还有多少距离?〃
〃大概还有10英里!〃
我望着远处模糊的船影勉强地回答了船长。发丝粘在了脸颊上,手臂也慢慢冻僵了,加上不断吞进海水,我已经变得精疲力竭,这都是因为我未背向海浪的缘故。僵硬的身体慢慢地向海底沉下去,浑身的感觉也逐渐变得麻木。船长特地问我船的距离是有原因的,一是因为我所处的位置正好能看到远处船的,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是,船长担心我会在海水中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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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刻在霜花上的名字(8)
〃还有多少?〃
〃还有8英里〃
〃如果那艘船正好在眼前该有多好啊!〃被海水不断刺激的肺部像块冰一样凝结在胸口。〃绝对不能泄气,千万要提起精神!〃我不断给自己鼓励,但是; 这种精神上的决心也有其自身的极限。我曾经梦想过,要随船到悉尼、旧金山、里约热内卢……走遍世界上所有美丽的港口;我梦想每到一个美丽的港口就下船拍摄纪念照,手拿冰激凌收集当地的明信片。但是现在,那些梦想都还未实现,我却要失去生命了。虽然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可我却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自己的死亡。现在,就在这像上学路一样熟悉的海域上,才21岁的我却要永远离开人世了。
突然,我想起了我的父亲。我在大邱出生,童年是在父亲的万般宠爱下度过的,非常美好。我高三的时候,父亲的健康状况开始恶化,尽管身体非常不适、胃口非常差,但只要我用汤匙递过米糊,父亲总会吃下去。
病中的父亲从未失去过自信,〃不用担心我,我会好起来的〃,他总是这么说。
我考入大学后,父亲的身体突然变得极度虚弱,而且精神上的痛苦好像比身体上的要强烈得多。有一天,父亲把我叫到跟前,当他说〃我的生命好像要走到尽头了〃的时候,我感到了悲伤,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悲伤。此后过了一个月,父亲就去世了。那个时候我隐约体会到一件事,那就是生与死非常牢固地与人的意志联系在一起。
想着想着我又想到了妈妈,〃我从这里上岸后一定会住院,妈妈也一定会来看我,到时候我怎么告诉她因为爆炸而跳进海里的事情呢,可不能吓着她啊〃。
想这些的时候,我在海水中已被冻得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了,这时我没想到生死,心中只为如何安慰到医院探病的妈妈而苦恼,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毕竟还是个孩子啊。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件事,乐观能给人带来生机,悲观伴随的却是死亡。当时,我下定决心要活下去,因为我还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做,不管是住院还是手术,我一定要活下去,就这样死去的话,妈妈在电话中所说的话就会成为我和妈妈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次通话,〃我看你还是不要回家了,下这么大的雪,你会把时间都消耗在路上的,你还是在那里休息一下就上船吧〃。
〃见习大副,现在还剩多少距离?〃船长艰难地喘着气问我。
〃还有5英里。〃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现在就正处于这种状态。过了几分钟后,船长再次问我还有多远,我告诉他还剩3英里了。其实,我的回答都是编出来的,远方的船并没有向我们驶来,在动的只是我们的救生圈,被海浪缓慢地推向那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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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刻在霜花上的名字(9)
我本应回答船长,那些船根本没有向我们移动,可是只要我如实回答,船长、永恩和我的生存希望就会立刻破灭。即使是多活几分钟也不能悲观,当我们处于逆境,当我们迫切需要生命的希望之花时,就算是在坚硬的凝霜上,我也要把那花画出来。
〃啊,啊,〃船长呻吟似的说道,〃我好像撑不住了,我真的已经尽力了〃。随着话声,船长的额头上爬上一道道痛苦的皱纹。
我和永恩的脸上沾满了黑黑的烟尘,头发被飞来的烟气和海水里的盐渍浸染成了粗糙难看的海草。我们都已到了临界点,感觉只要一哭,所有的努力就会一下子坍塌下来。
〃船长加把劲,我们快到了。〃
突然,永恩喊道:〃来了,来了,看那里,是救生艇!〃
我们抬起头向远处望去,远处的轮船还是停在那里纹丝不动,但让我们惊喜的是,有艘救生艇正破浪向我们驶来。
救生艇是从中国籍轮船Gas Paragon号(音译)发出的。长期在海上作业的人们有一个默契的约定,〃一切以生命为先〃,所以无论是谁,这时候只要发现我们,都是会救的。中国恩人们发出的救生艇从离救生艇最近的人开始救起,我们是所有生存者中最后的一批,从我们跳进海水开始算时间,到现在已将近过了40分钟。
救生艇每救出一个人,都要先绕一大圈再慢慢靠近剩下的人,这是为了避免救生艇的浪花袭击剩下的人而做出的迫不得已的选择。救生艇从最近的永恩开始救起,救起永恩后过了5分钟,他们才再次回来把我救了上去。上了救生艇后,我依然在瑟瑟发抖,永恩也是一副黑脸散发的模样。救生艇绕了一圈,又回到刚才我们被救起的地方。
一开始我们以为看错了,要不就是弄错了地方,因为本应有船长在的海面上现在只剩了一个救生圈。一瞬间,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深处袭了上来,身体的抖动突然停止了,寒冷的感觉被毛骨悚然的感觉替代。〃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们使劲摇头,〃这怎么可能呢?他刚刚还在我们眼前呢!〃
〃也许是短暂沉入海底了吧?〃我们冲着刚才船长漂浮的位置拼命地喊了起来,〃船长,船长!〃
中国的船员问我们是不是还有一位在海里没有被救上来?是的,是有一位还没有被救上来,那是我们的船长,那位到最后一刻还在为我们着想的船长还没有被救上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