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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暴风雪,寻找4号营地的过程变得异常艰难。我们一行6个人,已有4个人患了头痛并耗尽了体力,于是我决定将寻找4号营地的任务推迟到第二天,就近寻找合适的雪地搭建帐篷,再晚一些就来不及了。在凛冽的寒风中,我们几乎是眯着眼睛利用工兵锹敲碎冰层,搭起了帐篷。本来,我们还想在帐篷的周围围一层挡风布,好挡风,可在劲风中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固定不断被风吹起的挡风布。
凌晨,在依然不停摇动着帐篷的朔风声中,我仿佛听到了人的声音,虽然有些微弱,但在我的仔细倾听下,还是越来越清晰。
〃救救我……〃
救救我?在此刻,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会有谁找到这里来呢?我突然有种窒息的感觉。耳边又传来了那有些微弱但却更为清晰的求救声:〃救救我……〃啊,这里应该死了不少登山客吧?在国外,连鬼都使用英语呢。不行,明天离开之前我一定要设坛祭拜一下这些亡灵。
〃救救我……〃在那个虽然微弱但却没有停止迹象的呼喊声中,我突然感到了尿意。我从睡袋中爬出来,拉开帐篷的拉锁,突然,我在夜色中看到了一位蓝眼睛、脸色苍白、眉毛上挂着长长冰柱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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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我从天堂回来(5)
妈呀,这是谁?
片刻的恐惧后,我还是认出了她,她也是在路上接受过我们帮助的人。两天前,我们曾帮助这位奥地利女子和她的丈夫垒砌雪块、搭建帐篷。女子后面不远处还站着她的丈夫,两个人离冻死都只差一步之遥。原来他们冲着我们的帐篷喊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救命声却未等传到我们的耳朵里就被迎面刮来的寒风吹进了漆黑的夜幕中。
〃我们也没有找到4号营地,所以本想在雪地上搭帐篷,可在这种气候条件下,那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女子的丈夫跟我说道。丈夫的话音未落,女子放开了手中被风撕出一道长长口子的帐篷,没有了牵制的帐篷在寒风中呼啸着飞向漆黑的夜空。
进入我们的帐篷后,女子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松弛了,一头倒在了地上。看到她满身的冻伤,我拿起一张毛毯裹住了她的身体,已被我们吵醒的同伴们也开始忙着点火、烧水。缓过劲之后,那位攀登过仅次于珠穆朗玛峰的K2峰的丈夫在我敬佩的眼神中说了一句话:〃这里比K2峰还可怕,明天早上我们就下山,到如今我们只能放弃〃。
利刀般的朔风还在帐篷外肆虐着,在呼啸的风声中,突然有一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升起:〃真的没事吗?别人都下山的时候我们却反其道而行,真的会没有事吗?〃
想到这里,心中仿佛又有一种声音在鼓励我:〃登山和人生一样,只要一开始就再无法回到原点,已经开始的攀登无论怎样也要坚持到底。〃
就在我面对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感到迷茫时,帐篷内已经开始了进攻峰顶的〃作战会议〃。会上,朴赫洙副队长强忍着严重的高山反应对我说道:〃峰顶由你和英泽负责,五顺和秉默留在帐篷里。〃此外,经过讨论之后,大家一致决定,副队长和赵光提应趁病情恶化之前提前下山。其实,那时候我也有了一点伴随轻微头痛和眩晕的高山反应。但接受了任务后,那些症状突然又消失了,好像是心中责怪我懦弱的责任心驱逐走了那些不适的感觉。
〃你是我们队的主力,你如果放弃了,那整个队伍都会垮掉。你要是放弃,大家如此艰辛地走到这里的意义就会消失,你真的想这样吗?真的想当一名逃兵吗?〃
我和英泽给另外两个小组各分了一顶帐篷,一人仅拿着一块挡风布就走向了山顶。今天的首要任务是找到5号营地。征服固然很重要,但征服后从山顶下来时我们必须马上找到5号营地,好在那里恢复体力,这是唯一能够活着下山的方案。但5号营地比之前的几个营地都要难以寻找,因为根本没有任何脚印或标志帮助我们寻找通往营地的路。不过,这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因为我们是当年第一支攀登到托木尔峰该海拔高度的队伍,而前一年的脚印也不可能存留到现在。就这样毫无头绪地寻找到傍晚时分,我和英泽找了一处稍微凹进去的雪地,准备露营。顾名思义,露营就代表着没有帐篷。在海拔6800米的高原上,露营是一件极其艰苦的事情。我和英泽从凹地里挖出了一些冰雪后,在防潮垫上铺开睡袋就钻了进去。在海拔高的地方,空气中的氧气非常稀薄,而且血液中氧气的含量也会逐渐变少。为了吸收那稀薄的氧气,我和英泽不顾脸部被冻伤的危险,拉开睡袋脸部位置的拉链,盖上了挡风布。在不停飘动的挡风布下睡觉是何等的困难,还有那口中的热气,接触挡风布之后立刻凝结成〃结露〃,不时地掉落到脸上折磨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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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我从天堂回来(6)
〃呀,真凉!〃
其实,在零下32℃的低温下,结露再凉也凉不到哪里去,可我们还是无法忍受那种冰凉的感觉,不时地将头缩进睡袋里面。就那样与寒冷进行了长达11个小时的〃捉迷藏〃之后,我们终于迎来了早晨的太阳,身体内也产生了一些温暖的感觉。
在高山上,我们吃的是登山干粮。登山干粮是先将米饭冷冻之后再烘干而成的,吃的时候将干粮用热水一泡就会成为米饭,再加上一些海苔、辣椒酱、腌制海鲜等小菜,你会觉得没有比这更香的美食了。
从开始突击以来,我们找5号营地已连续找了两天,这是第二天。之前我们得到信息说5号营地也是一个雪洞,但在这种荒凉的雪山上冒着刺骨的寒风寻找一个渺小的洞穴是何等艰难的事情啊。
接连两天没有找到营地的我们决定当天晚上睡在冰川裂缝中。冰川裂缝是两个巨冰之间深不见底的缝隙,人一旦掉进去是很难活命的。但是,为了躲避那刀片似的寒风,我们还是决定冒一次险。于是,我找到了一个顺着缝隙通向缝内的通道,用登山绳绑住身体,缓缓走到冰缝内侧开始挖起了平台。
被冰镐敲碎的冰块顺着冰缝的直壁不断地落下去,冰块和冰壁碰撞的声音形成一种回声,久久地萦绕在耳边。再过一段时间,冰块就会伴着〃哐〃的一声巨响摔得粉碎。可这样的危险还是挡不住我们,因为对我们来讲,再在雪地中露营一晚就意味着冻伤或冻死而无法登顶。如果真的无法登顶,我和英泽是再也无法面对所有队员的。
经我们两个轮流挖掘,终于挖出了一个避风平台,我们在平台上铺开挡风布和防潮垫,钻进了睡袋。为了防止睡觉时翻身落下平台的危险,我们在平台边缘上插满了冰锥,还用登山绳系住了我们的安全带。
安然无恙地度过了一个晚上之后,平台变成了我们的仓库,我们将挡风布、防潮垫和睡袋存放到平台,仅拿登山索、冰镐和干粮就开始了突击峰顶的征途。从登山的技术上讲,进攻峰顶本来就要求轻装上阵,而且我们再也不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寻找5号营地上了。根据登山地图,我们所处的平台位于托木尔西坡,从这里登上峰顶再返回来,足足需要5个小时。
从托木尔西坡开始是一望无际的雪原,澄净的雪原风景和清新的空气,再加上极高的可视度,顶峰脚下的山棱脊线仿佛就在附近,可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看似很近的景物走起来却很远,刚才在雪原上看得一清二楚的山顶,等我们到了山棱脊线后又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欢◇迎访◇问◇。◇
第30节:我从天堂回来(7)
〃还要走多久才能到达顶峰?〃
〃可能有1公里吧,谁知道呢?〃
说话中,我们两个一步一步地顺着棱脊走向顶峰,偶尔还有几个被登山靴上的冰爪碾碎的冰块从我们的后面滚落到山下。整个山棱线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像刀锋一样。狭窄的棱脊线两面的坡度有些超乎人们的想象,走在那险峻的棱脊线上,只要身体稍稍晃动,我就会有毛骨悚然的感觉。山脊的左侧是吉尔吉斯,右侧是哈萨克斯坦,不管从哪一个方向掉下去,都是万丈深渊。如果真掉下去了会怎么样?也许还没等落到山下,就已被摔得粉身碎骨了。为了防止跌落下去并互相保护,我们用登山绳把我们两个人紧紧地绑到了一起。绑好之后,我又担心,在这种近乎90°的坡上,如果其中一人跌落下去了,那另一个人也一定会被拖下去。于是,我不无担心地回头对英泽说道:〃英泽,如果我向左侧坠下去的话,你就立即跳向右侧,明白吗?〃
英泽点了点头,并眨着机灵的眼睛说道:〃知道了,要是哥哥落向右侧,我就向左侧跳下去,这样才能阻止坠落。〃
可如果跌下去的是英泽则呢?我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对英泽掉下去的方向做出准确的判断并跳向相反的方向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任何人都不具有那么迅速的反射神经。所以如果英泽在后面先我掉下斜坡的话,我们就会毫无阻拦地滚落向那深不可测的斜坡,在滚落的过程中,身体会一次又一次地被弹起来,并被撕扯成碎片。正想着这些可怕的场面时,我们的脚底下又远远地传来了雪崩的声音。
但我们不能在此半途而废,就像人生不能因为遇到困难而返回起点一样,我们一定要登顶,就算爬也要爬到山顶。
要想爬过险峻的山棱脊线,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用刀锋般犀利的意志武装自己。想到这些,我绷紧神经,一步步地迈开脚步。在那高达海拔7000米的狭长登山路上,一阵微风都令我胆战心惊,因为在这个高度上,即使一缕清风也能晃动人的身体。
把不可能变为可能的秘诀只有一个,那就是相信自己。通过登山,我们可以测试身体和心灵的极限,一些我们平时不了解的潜力会在测试过程中爆发出来,在攀登过程中,我们能够充分体会那种爆发。啊,我居然在此处成了超人,原来摇晃我身体的并不是那寒风,而是我内心中对自己的怀疑,可在这险峻的棱脊线上,什么怀疑都会被消融掉。现在我好像弄懂了一些事情,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究竟是谁,还有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
虫工木桥◇BOOK。◇欢◇迎访◇问◇
第31节:我从天堂回来(8)
是的,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只要你去做就肯定行,如果你连试都不去试,那这世上就没有任何可行的事情。没有危险就没有冒险,没有冒险我就不会读懂自己,也不会知道自己的极限到底在哪里。现在,我就在这高高的山顶上无限地扩大着自己的极限,在这完全有别于城市、到处隐藏着危机的棱脊线上不断挑战自己。
危机的好处是能让人的意念高度集中,走在那异常险峻的棱脊线上时,我只抱着一个必须活着回去的信念,来时的悔意这时根本挤不进我的脑海。我们过了一道棱脊线,前面又出现一道同样险峻的棱脊线,如此连续过了10~11道棱脊线之后,顶峰终于出现了,托木尔峰终于向我们俯首,给我们展现出湛蓝的天空!
如果有人说登上峰顶的时候就能感受到极致的欢喜,那肯定是一个谎言。因为我登过峰顶,所以我知道那个瞬间只有一半的快乐,而剩下的一半则是一种可怕的感觉。托木尔峰的峰顶是一块平地,站到那块峰顶平地之后,我再也止不住眼泪了。我们还发现,代表着峰顶的标志只是一个类似于十字架的铁器,筋疲力尽的我和英泽就地跌坐在那十字架旁,拍了几张纪念照,我们是当年第一支登上托木尔峰的韩国登山队。坐在顶峰,我突然想抽烟了,可不管是火柴还是打火机,我用尽了各种方法都没有能够让它们点燃,嗯,没有足够的空气,它们无论如何都不会燃起来的。
意大利伟大的登山家雷纳德·梅斯纳尔(Reinhold Messner)与弟弟一起登上被人们认为〃不可逾越〃的南迦帕尔巴特,在下山的路上却失去了弟弟,所以登顶绝不是完成,它只是一个转折点, 是一个告诉你走过了半程的路标。下山时的麻痹大意可使你瞬间遗失最为珍贵的东西。下山的时候,过了那令人胆战心惊的棱脊线之后,我才松了一口气自语道:〃总算过去了〃。
〃好了,英泽,现在我们可以解开登山绳了,只要横穿过这块平地我们就完成任务了,现在开始只剩拼体力了。〃
〃是啊哥哥,现在开始只要走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