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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以后,赵思得知自己少了一个肾脏,只因为那年轻医生手术失误。这个糟糕的坏消息简直就是五雷轰顶,险些让赵思晕倒在病床上。据说,年轻医生从加拿大摘取的博士文凭也是假冒伪劣。随后的日子,就是纠缠不休的医疗官司了。赵思丝毫也不关心官司,心理上的阴影却挥之不去,无颜再见暗恋的少女。久而久之,赵思就莫名其妙地抵触女性,生怕唯一的肾脏承担不了贪婪的欲念……他变得温和安静,中性随和,似乎清心寡欲。
赵思看似与世无争的秉性,反而极为讨巧。他获得了校方推荐,进入政府外贸机关担任翻译。在接待美国代表团时,一位五十多岁的华裔女商人对他极为赏识。俊朗的相貌、温和的气质、藏而不露的才情,都会让她浮想联翩。在浴室的镜子前,或者在松软的大床上,她不由自主地摩挲敏感部位,分泌少有的兴奋与快感。
受到她不容推辞的邀约,赵思辞去了公职,担任了女商人的助理,替她打理在中国的生意。像许多定居美国的贪婪华人一样,女商人抛不下虚伪的乡土情怀,更加舍不得丢下美国的基业。女商人善于从情感上讨好中国,决意在美国建造中国文化博物馆。私底下,那只是一笔极其纯粹的暴利生意。赵思出谋划策,成功地游说了徽州的乡民,赫然将两座历史悠久的徽派住宅整体倒卖到了美国。
赵思卓尔不群,也分享了部分收益。在酒店里,女商人却按捺不住压抑的情愫,用挑逗的语气恳求他移民到美国。虽然女商人承诺了大好前程,赵思却心生厌恶,惴惴不安地离开了酒店。
当晚,赵思去了那家熟悉的荷兰风格的酒吧。酒吧的气氛神秘高雅,有容貌不俗的男子分散到各个角落,礼貌而亲密地交头接耳。赵思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要了一杯绝对伏特加,门捷列夫确认的40度配方烈酒的确口感适宜。赵思孤独地坐在角落里并不喝酒,客套地回绝了打OK型手势的男子,以及左手轻抚左耳的男子……
半个时辰以后,欲火烧身的女商人竟然也来了这家酒吧。穿粉色斜领衬衫的温柔漂亮的男孩子,妞妞捏捏地走上前去,亲密地接待了女商人。坐在角落里偷窥的赵思,立刻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打算悄悄地溜走。不料,他们彼此发现了对方,四目相望,面面相觑。彼此撕开了伪装的面具,的确让人尴尬不已。
不久以后,他们被迫终止了生意的合作,赵思也很难提出多余的要求。对于一个商人来说,一掷千金与慷慨解囊也许并不困难,因为它意味着高额回报。但是,滴水之恩与举手之劳却并非易事,因为它在利益上通常极为悬殊,结果往往徒劳无利。因此,赵思和女商人的生意缘分就此结束。也算赵思走运,他至少拥有了一笔小额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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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体(3)
时机到位,任何人物都是生意。
对赵思而言,梅皓明就是新的生意。如今,梅花A俱乐部的生意顺风顺水。梅皓明当然不能安分守己地等下去,马不停蹄地扩张了俱乐部的规模。毕竟不是大型基建工程,梅皓明深思熟虑以后,最终决定把建筑与装潢工程委托给了赵思。
首次光顾梅花A俱乐部以后,赵思就断定了梅皓明会扩建俱乐部。他返回了安徽老家,找到了当年拆除老宅时雇佣的地方建筑队,并且用合适的价钱将其全盘买入。随后,他将破败不堪的地方建筑队伍转移到了北城,准备白手起家,大展拳脚。
如今,胃口大开的中国商人,大刀阔斧地往前冲。财富的疯狂聚敛,让中国的城市狂躁不已。迎合商人胃口的娱乐场、俱乐部、夜总会,雨后春笋般遍地发芽生根,衍生出来的建筑装潢生意虽然传统朴素,却也不可小觑。坦白地说,赵思羡慕那些仰仗建筑业崛起的商业大亨。他们的巨额财富虽然都呆在别人的账户上,但是他们同样有办法盘剥到巨额的资金:
苏北地区实力强劲的建筑大亨,琢磨出一整套“合理性行贿”的生意手段。面对财政赤字并且钱库空空的地方政府,他愿意耐心地坐下来,谈谈合理的交易。他承诺替政府垫付巨额资金,兴修大型工程。他愿意为政府赚足政绩、私利与脸面。然后,政府直接踢开所有不识抬举的竞争对手。政府只收取小额利益,却在背后扶植他吞并当地大量国有资产,并且独揽大型政府工程……依靠合理性行贿,建筑大亨富甲天下。在公众场合,建筑大亨却异常低调地抱怨:中国富豪是可怜的。
由上海发迹的地产商人,同样由建筑业起步,顺风顺水的生意章法令人望尘莫及。在装模作样、附庸风雅的上海滩鸡尾酒会上,商人姿态低调,谦卑有礼,无意中结识了风情万种的风尘女子。不料,那风尘女子却颇有背景,竟是一个国有银行家的备用情妇,虽然只是偶尔被临幸一次,却也广聚了资源。商人极尽讨好,分文不取,为女子装潢了一所爱巢。卧房的装点尤其考究,充分考虑了中年银行家的性心理与性癖好……随后几年间,商人不断掠取惊人低息贷款,并且长期拖欠贷款,却屡屡买下黄金地皮。成为上海滩地产巨子以后,商人依然行为低调,留给外界的说辞也十分简单庄重:×××,教授,×××年从商。
每一个商人只有一种生意命运,无法勉强,也无法改变。
既然如此,生意前辈的经验教诲,也只能聊以慰藉。对于赵思来说,暂时承揽小型建筑装潢工程,实在算不了上台面的生意。可是,他伟大的生意基业或许刚刚打桩。
商人的命数,谁又能说得准呢?
生意的背后隐藏着诱惑,一桩接一桩。
眼下,钟尚的生意也算顺风顺水。国际精卵银行越来越受到民间推崇,并且计划在上海连锁经营。为了赢得政府和学术权威的支持,钟尚盛邀了德高望重的医学前辈加盟,前辈们也陆续晋升为位高权重的大小股东。
孜孜不倦钻研学术而贫困潦倒的前辈,如今也纷纷赚取了可观财富。谁也没有料想,前辈们攫取财富的欲望无休无止。或许因为贫困太久,渴望猛打翻身仗的缘故吧。因此,前辈们萌生了伟大的欲望,不断向钟尚推举鲜见的大生意,并且郑重地推举了留美十年的女科学家。
那女科学家打算悄然归国,办一件惊天地、哭鬼神的大事。女科学家自豪地宣称:将向中国捐赠全世界唯一的人类基因克隆库,其伟大的商业价值无法估量。她将彻底拯救中国生命科学落后挨打的凄惨局面,从此在美帝国主义面前骄傲地崛起。
一体(4)
前辈们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生意机会,又从科学角度谏言献策:中国就要变成富裕的大国,所以人们都爱惜生命。可是,医院和大夫令人绝望,生命基因就应运而生了。他们建议钟尚投入重金,收买女科学家,由此垄断生命基因技术。他们可以拿股份做诱饵,私下拉拢科学泰斗加入阵线,共同为新生意鼓与呼。而后,滚滚的新商品与新财富,就如同长江之水奔流而下了。
坦白地说,钟尚并不打算冒险,对生命基因的传说也将信将疑。可是,诸多位高权重的前辈,曾经为他的生意立下了汗马功勋。如此虚情薄面,他不可能不给。何况,学术前辈们也逃不掉真理:贞操遭遇利益,贞操会低头;理想遭遇利益,理想会折腰。如同司马光遴选官员所定下的标准:家境倘若不殷实,便没有独立人格,便做不了大事。既然如此,没有财富也就没有独立人格,没有独立人格还做什么独立学术呢?
于是,一桩崭新的生意计划拉开了帷幕。
风情万种的女科学家,被隆重地邀请到了北城市,下榻在设有伟大情色场的奢华饭店。招待晚宴浮夸而煽情:昂扬的民族主义情绪四处弥漫,众多科学界前辈昂首注目,密如蜂巢的媒体镜头闪烁不息,红领巾小朋友和大屁股礼仪女郎面带微笑……女科学家小心翼翼地把十几片活体基因板移入零下九十度的冰柜中。
掌声如雷,欢声鼎沸。基因女皇的桂冠,当场加冕到女科学家的头顶。善于走秀的政府官员,适时地登上讲坛,大肆赞扬了女科学家热爱全中国的民族主义情怀,以及热爱全人类的人道主义情怀。
耀眼夺目的生命科学奇迹,在台上造作喧哗。酝酿成熟的超额利润生意,在台下暗流涌动。倾力捧场的科学###们,要么笑纳了超出预期的重金,要么接纳了新生意的股份。
考虑到外省区域更容易获得贷款、土地、厂房以及政策扶持,前辈们建议把新生意的基地建设在外省。他们也认为,敏感张扬的生意不适合北城。谁到知道,北城的生意要么是容易打草惊蛇,要么是容易虎口拔牙。
在号称浪漫之都的滨海城市,新基地迅速推出了全球首例生命基因保健品——基因三号。急于邀功请赏的新任官员、德高望重的学术前辈,以及霸道强势的主流媒体,也纷纷登台助阵,一起吹响了共同利益的号角。
钟尚的生意机构乘胜追击,用小额金钱换来了沉甸甸的荣誉:诺贝尔科学家推荐产品、国家火炬计划荣誉产品、造福全人类的生命希望、世界消费者信得过产品……老而弥坚的教授语出惊人:吃基因补基因,吃核酸补核酸,吃生命补生命,基因三号就是两千年前秦始皇派徐福将军东渡寻觅的不老仙丹。
轰鸣作响的生意机器,目标清晰地向前挺进。几次三番以后,钟尚也许就可以改头换面了,将以大商人的身份登台亮相。虽然钟尚并不情愿疲劳奔命,可是生意总是无情地拉着商人向前死命奔跑。商人们要不停地跑下去,一直跑到精疲力竭、重见天日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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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色(1)
她的父亲就仔细地留意了身边同僚,不禁如梦方醒。于是,他每晚闭关修性,苦读了三遍苏联版《资本论》,才彻底领悟了国有资本与私有资本的神秘关系。他向上层政府毛遂自荐,主动调离了北城,远赴河北境域亏损不堪的国有钢铁厂担任头号人物。眼见他沦落到夕阳产业里讨生活,同僚们无不窃窃耻笑,毕竟在斗争派别里少了一个分羹的,反而多出了一个笑柄。高菲的父亲却淡然自若,运筹帷幄,守株待兔。不久以后,中国钢铁行业亏损不堪,地方政府无奈出手整顿,大肆鼓励国有钢铁集团股权改革,又大肆鼓励民营资本循序渐进。高菲的父亲熟练地驾御从《资本论》修炼而来的常识,摸索出了国有经济改革中投机主义的三步策略:第一步,把国家的资本变成集体的资本。第二步,把集体的资本变成少数人的资本。第三步,把少数人的资本变成个人的资本。
任何尘封的记忆,在时间面前都会走样变形。
已是北城的盛秋,天空铺满纯净的蓝。萧瑟秋风吹落金色银杏树叶,在窗外的红砖道上厚厚地堆积。临近中午的时候,向来可以参透女人心理的中年幕僚,面带疑虑地站在了梅皓明面前,语气温和地汇报了新情况。
中年幕僚说,痴迷西方绘画和行为艺术的年轻女子前来入会。幕僚犹犹豫豫地措辞,先说她像一只神秘懒散的倦鸟,又说她像年轻时的苏菲?马修。行事谨慎的中年幕僚也难以断定,前来入会的年轻女子是否适合俱乐部的客人。因此,中年幕僚特意向梅皓明禀报,请他亲自定夺。当然,奏请这种琐屑小事,也让中年幕僚感到有些难为情。
虽然有些扫兴,梅皓明仍然愿意亲自去谈谈,顺便见识一下连主考官也难以定夺的姑娘。也难怪,如今梅花A俱乐部的生意如日中天,成百上千的A女郎井然有序。不过,梅皓明仍然需要新鲜角色不断地加入大家庭,这样以来与众不同的生意才能永葆青春。
十分钟以后,在俱乐部纯蓝色的谈判室,梅皓明和年轻女子见面了。谈判室里的气氛顿时凝滞了,两个人面面相觑地愣在了原地,彼此难以掩饰一脸诧异之情。梅皓明万万没有想到,站在面前的姑娘竟然是高菲。这个骄傲地蹂躏他初恋情感的女子,竟然来到梅花A俱乐部应聘A女郎。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那已经是许多年以前的陈年旧事了。在正统保守的中学校园里,梅皓明是一个自命不凡且极不安分的家伙。他被高菲迷得神魂颠倒,也是觉得她像一只神秘懒散的倦鸟。那天傍晚,在老槐树林荫道的尽头,梅皓明鼓足勇气向心爱的少女发出了邀约:
“坐我的车回家吧……?”
高菲懒散而不屑的目光,反复地打量着擦得漆黑油亮的自行车,犹豫了片刻以后,她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梅皓明——这个不安分的家伙,竟然出奇地平静下来。如同听候吩咐的仆人,他严格地听从她的吩咐,比如:在何时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