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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总是爱自作聪明,这些雕虫小技骗得了哪一个女人?何况像蓝晴这样满腹心机的女人。蓝晴宁愿逍遥自在地一个人生活,也懒得费心费力地揣摩男人们的私事,更不愿意为了逢场作戏的感情处心积虑。
大约开了三个时辰,钟尚就抵达了大型戏剧的拍摄场地。这一片建在北城郊外的拍摄基地,由一个手段独到的商人经营打理。商人低价买来乡村土地和闲置林场,低价雇佣闲散的乡民大兴土木,又批量仿造了从黄帝以来的数千年大小建筑,吸引大大小小的剧组前来拍戏。商人对拍戏兴趣索然,却对聚拢成批演员的事业颇感兴趣,也许其它生意场上多少会有用处吧。
钟尚小心翼翼地把车子停靠在马路边,点了一根走私进口的廉价骆驼牌香烟,靠在白桦树上悠闲地抽着,百无聊赖地盯着不远处辛苦拍戏的演员们。
这部大戏是由许多商人一起掏钱拍摄,又立下了发狠的誓言,一定要拍尽乾隆皇帝南巡的大小风流韵事。大胡子导演也豪情万丈,扬言要把一切和皇帝有染的女人统统考证挖掘出来。于是,数不尽的女演员,就争先恐后地挤进了剧组。
蓝晴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末流人物罢了,好不容易抢来一个跑龙套的小角色,替戏份极少的三流演员扮演替身。三流演员扮演一个在街头卖艺的失明女子,在小酒馆鬼使神差地被乾隆皇帝临幸一次。三流演员自视书香门第之女,就假正经地拒绝了床戏。蓝晴就自告奋勇地站出来,替那三流演员出演床戏的替身。她只有一场替身戏:在小酒馆的床上半裸上身,和乾隆皇帝娇羞地戏耍片刻,镜头里只有三流女演员的脸,反而看不见蓝晴的脸,只见她赤裸开来的前胸后背。资历深厚的老导演耐人寻味地劝说道:裸露了前胸的镜头最终也要被刻板的审核官删除掉,不过仍然要拍。
受持(2)
钟尚一向对中国历史戏剧毫无兴致,顽固地认为中国商人没有娱乐和艺术品味:西方人看上去散漫自由,精神世界却严谨统一;中国人看上去正经统一,精神世界却散漫无序。所以,中国娱乐业不过是亮亮花架子却没有灵魂,就像中国工夫那样花里胡哨。
钟尚正有些焦躁不安,抬头就看见蓝晴从高大的帆布棚里走了过来。她看起来一脸疲惫,百无聊赖地走到了车子旁边,跟钟尚要了一听冰凉的苏打水。
“拍了五遍了!皇帝还不满意!晚上要重拍……”
她看起来疲惫而憔悴,声音也轻微地嘶哑了,不过并不感觉厌倦。钟尚也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心疼她,反而轻蔑地戏弄调侃起来:
“他比乾隆皇帝还挑剔!回到三百年前,就杀你的头了?”
“别人占我便宜,你倒说笑……你若大富大贵了,我至少演妃子……我没有那样的好命了!”
“占你便宜?!”
“我露胸露背,偏不露脸,他又是一个壮年……演员不让露脸,又怎么活呀?”
“你细细说!细细说!”
“你有病了吗!听不懂话了?别人占我便宜……!”
她真的委屈起来,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她自然感到辛酸委屈,即便是无聊的替身角色,也是和副导演在床上谈拢的。钟尚先是愣了一下,瞬间就回过神来,知道自己疏忽了蓝晴的感受。于是,他故作愤怒状,咬牙切齿地握了握拳头,好像要冲过去找那乾隆皇帝理论一番。事实上,钟尚根本没有男子汉的勇气,向来也不敢向集体组织施暴。可是,蓝晴越是死死地拽住他,他越是义愤填膺起来,就像当真要冲过去一样。她就死命地拽住了钟尚,将挺拔丰满的胸脯贴在了他的背上,小女人一般地撒娇耍腻:
“一个小商人!别闹了……都比你大!”
“……?”
钟尚顺水推舟地安静了下来,愤愤地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握紧的拳头。满脸怒气地想了一会儿,钟尚就一把抓住蓝晴,声色俱厉地吼道:
“不演了!不演了!不替她演了……”
他一边嚷嚷一边粗鲁地将她推搡到车上,使劲地关上了车门,急匆匆地要把她带走。蓝晴竟然莫名其妙地感动了,被男子汉像模像样的铮铮铁骨感动了,被男子汉保护女人的豪迈气概感动了。有些时候,女人实实在在地需要一些粗鲁和莽撞。那种象征男子汉勇气和力量的粗鲁,会让女人们感到安全与呵护。要知道,在毫无安全感和信仰感的社会里,男人们人人自危,女人们只能人人自保。
于是,蓝晴从背后使劲地搂住了钟尚,又在他的脖子上使劲地亲了一下。而后,她蹦蹦跳跳地跳进了廉价跑车,像一只顽皮欢快的小鹿,兴奋不已地说道:
“不演了!不演了!你带我走吧……”
乡村公路蜿蜒曲折,两侧尽是高大翠绿的白桦林,完全遮住了当头的烈日。钟尚飞速地驾驶着愤怒咆哮的廉价跑车,眉头紧锁。蓝晴反而平静下来,以为钟尚还在为剧组的小事不悦,反过来安慰他说:
“不要紧的!替身的机会还多……全世界就数中国人最爱演戏了!”
蓝晴也真是一个单纯的姑娘,和钟尚相处了那么久,也仍然不了解他。事实上,一上车钟尚就把鸡毛蒜皮的小事抛之脑后了,一个大胆的奇思妙想却在脑海里升腾开来——既然有商人愿意花钱请姑娘们做替身,千千万万的姑娘又渴望做替身,有人要货又有人供货,这不就是摆在眼前的好生意吗?为什么不能经营这种新奇的生意呢?为什么不能在剧组和姑娘之间谋取暴利呢……果然是一个开天辟地的奇思妙想,让钟尚顿时神清气爽,不由自主地猛踩了几下油门,那廉价跑车就游蛇一般地冲向了宽阔的林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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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持(3)
“有个女人从棚子里哭着跑出来了,脸好像被打肿了……她也是替身演员吗?”
“自然是替身了!她替了偷看皇帝嫖娼的老鸨……裸露的、挨打的、会飞的、摔下来的、死相难堪的全都是替身!正经演员不能演的、害怕演的、不屑演的角色都是要替身!”
“倒也是真打吗?”
“照理是假打!有人可能喝了酒,就给真打了……真打是真打,不过报馆的人和商人很清楚:其实还是假打……真的还是假的,要看商人的动机了!”
“我要你帮一个忙!做一桩生意……”
“什么生意?是有意思的生意吗……?”
“真是有意思的生意……做大了,好的替身都让你演!”
“做大了,你便是大商人了!我要演主角……你是大商人了嘛!”
“大商人……”
“大主角……”
天气一片爽朗,分明就是惬意的春天,哪里还有盛夏的躁热?钟尚实在看好这一桩新奇的生意——在乡村高速路上突发其想的生意,也许就能让他在娱乐业飞黄腾达,即便聚敛不了巨额财富,至少也是一笔让人精神愉悦的生意。
钟尚信心满怀,就像政府看好朝气蓬勃的娱乐业那样。中国政府向来积极又虔诚地模仿美国的生意。如今,美国娱乐业的商人们出口的商品金额,几乎超越了航天器和计算机。日本娱乐大亨也把希奇古怪的动画漫画贩卖到全世界,差点超越了古老的汽车生意。
眼下,政府打算在戒备森严的政策壁垒上,尝试凿开一个小口。如饥似渴的西方资本家,就像鲶鱼一般溜进来。他们悄悄地投入巨资,建造豪华电影院和剧场,拍摄吞吐大量资金的好莱坞式电影。一个借助于集体资本而腰缠万贯的南方富豪,受到了高官的书面激励——横行天下。富豪大刀阔斧地建造了让西方资本家侧目的娱乐基地,历代王朝的宫殿和中国山川河流都囊括其中,狂热地刺激了中国娱乐业的大商小贾。不久以后,富豪也许就是钟尚的生意伙伴,影视城里源源不断地需要成千上万的替身演员。
生意场的变数,谁能说得准呢?整桩生意都部署得井井有条,钟尚负责筹集资金和生意谈判,蓝晴帮忙挑选有潜质的艺员。然而,一个根基不稳的小商人,显然舍不得花大价钱买入艺术院校的名伶。钟尚自然妙计横生,通过梅皓明介绍,从上流夜总会寻来了大批性感妖娆的年轻女子。虽然价格低廉,姑娘们却任劳任怨,经过简单地训练以后,就可以冒充艺术院校的专业演员。她们被分派到忙忙碌碌的大小剧组,为大大小小的名角名旦出演替身。
由于价格低廉,姑娘们又甘愿忍气吞声,替身生意越来越繁忙:中国各地的影视剧组纷纷发出邀约;姑娘们的技艺也日益炉火纯青;钟尚推出的替身业务也越来越五花八门……姑娘们替代演出的假胸、假背、假臀、假手、假脚、假大腿,排山倒海地闪烁在泛滥成灾的电影电视里,虚无缥缈的假相满足了无数人对明星女人的痴情幻想。
新奇的生意也接踵而至,让钟尚颇感意外。追名逐利的商人们纷纷登门寻找高价替身模特,在昼夜喧嚣的电视屏幕里,让姑娘们神色妩媚地推销减肥茶、隆胸衣、收腹贴,提臀裤、美腹机、瘦腿膏、吸脂散……至少要比雇佣廉价妓女体面庄重一些吧?
有的商人舍得花掉大价钱,大肆雇佣数十位年轻姑娘,将她们驱赶到大型百货商店的走秀台上,赤身裸体地走秀。姑娘们装扮成沐浴中的幸福女人,风情妩媚地展示泡沫惊人的沐浴露……只有人们想不到的生意,没有中国人不敢做的生意。
受持(4)
太多的商人和太多的生意,都需要裸体姑娘了!这便是伟大中国的博大精深。这么说来,钟尚果然是一个走运的小商人,躲在背后悄悄地数钞票就可以了。假,果然也是一门伟大的生意。
生活偏好捉弄人,期待已久的美好刚刚来临,一连串的烦恼却早已在恭候。
梅花A俱乐部的生意家族已经喜添新丁了,从日本引入的原汁原味的女体盛,价格出奇地昂贵。新奇的盛宴诱惑了无数的贪食客、好色客、无聊客、变态客、猎奇客、迷茫客,一夜之间风靡了北城的上流圈层。
一时间,新生意开始昼夜地吞吐成堆的钞票。年轻秀美、容貌娇媚、肤如凝脂的真假处女训练有素,扮作完美光滑的器皿,俨然就是日本的艺妓了。梅皓明是一个别出心裁的商人,特意增设了日本馆、俄罗斯馆和泰国馆,又高价引进了三个国家的清秀少女。为了满足品味独特的客人,梅皓明还打算增设一间美国馆,引入一些骄傲自大的年轻美国姑娘,专供大国沙文主义分子享用。
不久以后,快速膨胀的生意就遇到了大麻烦。
霸气腾腾的霍海光临梅花A俱乐部的时候,就已经憋着一股恨气。他已经在警局辛苦了多年,仍然是一个倒霉的穷光蛋。虽然仰仗背景人物捞取了稀薄的油水,在财大气粗的富豪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比如说吧,他有资格时常光顾低调奢华的梅花A俱乐部吗?要知道,自掏腰包享受上流生活素来也不是霍海的个人作风。既然如此,梅花A俱乐部的主人为何如此嚣张跋扈呢?为何如此不识抬举呢?他已经调任新辖区数月有余,为何迟迟不见梅花A俱乐部的请柬呢?
霍海是一个急性子,就决定亲自登门拜谒梅花A俱乐部。公正地说,霍海已经算是十分地有礼有节了。那些自制力脆弱与意志力薄弱的地方警员,近年来不断地制造出丢人现眼的声誉危机:河北地方警员看不惯无知刁民斗胆超越警车,愤怒举枪,将其活活击毙;河南地方警员不满小商贩冲撞妻子的生意,狂射五颗子弹,当场击毙三人重伤一人,先后持枪拦截五辆汽车逃窜而去……年轻卤莽的地方警员无法善待枪支弹药,倒也无可厚非了,一些地方警员却索性改正归邪,直接潜入地下统领地方黑社会一起攫取暴利。
同在警局里讨生活,霍海完全了解其中的窘境:哪个粗鲁混蛋要是把治安搞上去,必定会连累大家吃糠咽菜。地方警局的财政赤字尤为窘迫,警员门只好挖空心思大捞油水,正所谓放水养鱼。不久以前,湖北地方警官私下与妓女密谋串通,大批量抓捕嚣张的嫖客,而后跟妓女共同分享可观的罚金。每抓获一名嫖客,每名妓女即可分享两成奖金。于是,一些地方就流传了嘲笑警局的顺口溜:警察盖房,嫖客打桩,赌徒砌墙,婊子装潢。
霍海也曾经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埋怨那些不法警员糟蹋了警方的盛名,就像坏掉了好汤的臭老鼠。慢慢地,霍海就开始体谅失足警员们的苦衷,又领悟了一个稀奇古怪的道理来——在眼下的中国,每一桩不可饶恕的错误都建立在另外一桩错误的基础上,每一个可恨至极的人物背后都站着更加可恨至极的人物。
闲话不多说,眼下霍海主动光临了梅花A俱乐部,正安静地坐在秋宴厅里。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