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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个操一口法文,一个却是满嘴“京片子”,谁也听不懂对方说什么。
由于邵宝元出面,当起了“通译”,双方才弄明白,原来是闹了一场误会。邵宝元又告诉法国人,他有办法能鉴别银元的真假。他接过银元先吹了一下,放在耳边听听;然后又放在手心里掂了掂,用手指甲掐了掐,最后他告诉两位外国老板,这银元是真的,只不过时候长了,看上去不那么光亮。
两位洋老板赚了一笔不算太小的钱,自然高兴。经过这么一场风波,更觉得需要一个像邵宝元这样的伙计,于是当即和邵宝元的哥哥说好,把邵宝元留下。邵宝元虽然当了一回程咬金,可是真要他跟着两个“洋鬼子”当学徒,他却不大愿意。可是哥哥却说,除此之外,他再也没有办法为他找个学本事、挣钱的地方了。那位头发已经花白的佣人也对他说:“孩子,你看看如今的世道,哪儿还有个安生的地方?你又会说洋话,人又机灵,就在这儿干吧。告诉你,现在洋兵在街上看着谁不顺眼,就说谁是‘拳匪’,不是砍头就是枪毙。现在只有洋行和吃洋饭的还能赚钱。中国人的买卖不是被抢光了,就是关张了,剩下的也如秋风里的枯叶,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被吹下来了。再说,进了洋人开的店铺,洋兵不会随便欺侮你。现在有这么个机会,可别随随便便糟蹋了,是阳关道还是鬼门关,都得闯闯看。”就这样,邵宝元留下来了。
两个法国人,一位小伙计(5)
时间长了,邵宝元才弄清了这两个外国老板的底细。原来,这两位洋老板,一位叫傍扎,另一位叫佩拉蒂。他们在法国的时候,就听说过关于古老中国的种种传说和神话。而且,还见到有人因为贩卖中国古董发了大财。这越发刺激了他们,他们想冒险、想淘金、想游历、想开眼界、想实现发财梦,于是就搭了一艘法国军舰从土伦军港出发,向中国驶来。
那时,他们根本搞不清中国的情况,甚至不知道北京和天津有什么区别。只是在军舰上和水兵们聊天时才知道,到中国一定要到北京去。那里是中国皇帝居住的地方。现在,中国皇帝和他的母亲为躲避战乱,已经离开了宫殿。中国皇宫里的珍宝多得数也数不清。中国的瓷器更是精巧,只有上帝才会有那么灵巧的手,能造出那么神奇的瓷器。
两个想淘金的法国人,觉得北京遍地都是宝,处处有黄金,乞丐到了那里也会变成大富翁。就这样,傍扎和佩拉蒂到了北京。可是他们看到的北京和他们听到的太不一样了。他们大大的失望了,宫殿里的宝贝是不少,可是能抢的都抢完了。就是想贩一些中国的古董也不容易,他们不会辨别真假,接连上了几次当。而那些贩卖中国古董的,又有自己的集团和帮派,他们根本插不进去。傍扎和佩拉蒂虽然想致富,但并不想杀戮;虽然想发财,但并不想抢掠。他们认为,那不是20世纪应有的文明。他们沮丧极了,好像从万里之遥赶来赴一个丰盛的晚宴,好不容易赶到了,却发现宴会已经散了,连残羹剩饭都没有留下。要不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就想回国了。
有一天,他们到东单附近的一家小酒馆去借酒浇愁,那里有五六张八仙桌,桌子的四周摆着黑漆条凳。空气里弥漫着酒味、烟味、汗味、狐臭味和劣质香水的怪味,混杂着外国兵的谈笑声、吵闹声。老板和伙计忙着为他们端上白酒、黄酒和“摊黄菜”、“木樨肉”等一个小饭铺能做得出的美味佳肴。
正在这时,一个法国士兵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开始人们都很惊奇,后来才知道他是想家了。他哭诉道,在法国的时候,每当他回到家中,母亲都给他准备好了香喷喷的晚餐,而且一定有一杯红葡萄酒。现在,他远在万里之外的中国,不但看不到妈妈的身影,就连喝一杯真正的法国红葡萄酒也办不到,因为这一带的酒馆都是中国人开的,只卖中国的白酒和黄酒。那个活像大孩子似的法国士兵抹抹眼泪说:“如果现在能有一杯地道的法国红葡萄酒,再有一份哪怕是煎猪排、摊鸡蛋那样简单的晚餐,我都愿意用我的全部财产来交换。因为它们能使我感受到家的温暖,就像回到妈妈的身边。”
话说到此,小酒馆的法国士兵也都听得黯然神伤,陷入了思乡之苦中。于是有人哭,有人骂,有人唱,有人叫,弄得中国老板莫名其妙。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傍扎和佩拉蒂忽然看到了商机,为什么不开一家酒馆呢?这个酒馆应当专卖欧美人爱吃的食品和地道的法国红葡萄酒,那样一定可以赚到钱。
他们好像看到了滚滚而来的法郎、美元、卢布、还有银元和“大清光绪通宝”……
于是他们就在苏州胡同南边,开了这么一家只有三个门脸的小酒馆。
傍扎和佩拉蒂的小酒馆生意的确不错,几乎天天满座,虽然这里常常乌烟瘴气,甚至常有洋兵喝醉了酒撒酒疯,可是毕竟赚到了钱。邵宝元是个学徒,钱拿得不算多,可是比在中国人开的店铺里当学徒要强。再说,邵宝元的法语在这里大有提高,就连英语、德语、意大利语也学到了一些。
两个法国人,一位小伙计(6)
邵宝元满意了,可是两个法国老板却不满意,因为钱赚得越多,他们越觉得自己的酒馆太小,太简陋,只能供应酒和“煎鸡蛋”、“炸牛排”,更没有住宿功能。
1900年以后,外国人到中国的越来越多,有的来传教、有的来做生意。此外还有一批人,因久慕中国的东方情调、秀丽山水,特意远涉重洋跑来游玩。这些人都需要有个下榻的地点。而当时北京只有客栈一类的小旅馆,条件差、规模小,外国人很不习惯。善于发现商机的傍扎和佩拉蒂看清楚了这点,就想办一个吃住功能齐全的现代饭店。
应当说,他们的想法在当时很“新潮”,甚至可称得上“与国际接轨”。19世纪初,西方国家曾经出现过一些大饭店,被称为“Grand Hotel”,它们建筑豪华,装饰高雅,只有达官显贵、富商巨贾才能住这种饭店。另一方面,那时在乡镇和农村还有大量的客栈,这些客栈设施简陋,有的甚至让客人挤在一起睡觉,吃的也只是家常饭。西方人称其为“Inn”。到了19世纪末,随着资本主义的高速发展,经济空前繁荣了,火车、轮船等现代化交通工具出现了,商务活动空前发展了,旅游业开始兴起了。对于广大商人和旅游者来说,“Grand Hotel”不适用,它们太奢侈,而且门槛也太高,“Inn”又太简陋,连一些基本的设备都不具备。因此,人们需要一种既能提供舒适、周到的服务,价格又比较适中的饭店。傍扎和佩拉蒂的想法不仅适应当时这股世界潮流,而且更适合中国的实际需要。
中国很早就有了旅馆类的设施,当时叫“逆旅”。“逆”,按《说文解字》的意思是“迎也”,“逆旅”即是“迎接旅客”的意思。不过早期的“逆旅”只是农家的庄园田舍,是主人在农耕时兼营的“第二职业”,因此,只有最基本的食宿。以后,随着经济、政治、交通、文化的发展,才有了驿馆、馆舍、驿站、旅店等。明代(公元1441年)在北京御河桥边建立的“会同馆”,有客房763间,其规模之大,在当时堪称“世界之最”。但它不是现代意义上的饭店。那时外地来京者,有身份的官宦住官邸;普通人住会馆或是友人的宅院。当时北京城内私人旅馆很少,供一般行人食宿的客栈、客店大都设在城外,它们设备简陋,往往是一房一炕,一炕睡四人。客栈没有饮食供应,只能代客去饭馆购买。此外,还有设于城门附近的骡马店,它们以来往北京运输的大车夫为服务对象,这样的骡马店当然很简陋。不过条件最恶劣的还是“鸡毛小店”,这种小店每晚只收五个铜子,投宿者只是免去露宿之苦而已。因为长期的闭关自守,更由于长期的内乱与外侮,中国的社会经济发展受到了抑制,因而直到19世纪下半叶,中国也只有客栈性质的“客店”和“馆驿”,现代意义上的饭店一个也没有。而傍扎和佩拉蒂想建现代饭店的想法,正适合当时社会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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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字镌刻的“北京饭店”(1)
1901年,一个冬天里阳光和煦的日子,在北京东单牌楼的西北角,傍扎和佩拉蒂的新店要开张,它高悬起一块牌匾,上有四个金光大字……
没有烟花和爆竹,没有春联和欢笑,1901年悄悄地来到了北京。这一年和1900年一样,是在中国历史上写满了耻辱的一年。9月7日,历史上有名的不平等条约之一——《辛丑条约》在北京正式签字。
一个冬天里少有的阳光和煦的日子,在北京东单牌楼的西北角,有一家店铺要开张,这在当时冷清、萧条、凄凉的北京是十分难得的,因此一大早就有人聚在这里,想看看热闹,借以暂时忘却生活的不幸与艰难。按当时的风俗,老店重新开张或是迁址的店铺在新址开张,都称为“重张”,只有新的店铺开业时才称为“开张”或是“新张”。无论是开张或是重张的店铺,开业前一天都要把各界名流、亲朋好友、同仁同业送来的贺幛高悬起来,既是让过往行人观看,显示自己的实力与影响,也是对送贺幛的人表示谢意,这称之为“亮张”。这家店铺从昨天起就开始“亮张”了,在门前搭起了牌楼,挂起了彩球。一面面杉槁支起的架子上挂满了大红的贺幛,上书各种吉利的贺词:“大展宏图”,“财源茂盛”,“前程如骏”,“本固枝荣”……直到开业仪式开始之前还有贺客络绎不断地抬着贺幛前来祝贺。看热闹的人中间,有人在互相询问:“这儿开的是什么买卖?哪位大掌柜开的?”
“是饭店,洋人开的。”
“我说呢!如今这年头,中国人谁还敢开买卖?赚了钱也得让洋兵抢了去。”
“饭店是干什么的?是不是饭庄子,就像‘聚丰堂’、‘东兴楼’一样?”
“不一样,这饭店不光有宴席,还能住店。”
原来,这就是傍扎和佩拉蒂新迁来的店,地点就在现在东方广场的东边(原东单菜市场的西边)。1949年以后,这里一度是北京日报的社址。新店开张,两位老板就想给自己的酒馆取个既响亮又动听的名字。这不但是图个新鲜,更因为他们要开办的是一家食宿功能齐备的新式饭店。可是取个什么名字呢?他们真是绞尽了脑汁。德国皇帝的尊姓、法国王后的尊名、欧洲的名山、美洲的名川、花卉的芳名如“勿忘我”、“郁金香”,女人的爱称如“玛丽”、“碧姬”;动物的大名如“袋鼠”、“狐狸”等都考虑过了,可就是想不出一个令人满意的名字。
这天,傍扎和佩拉蒂又在为店名心烦。后来,两人干脆走进餐厅,想借葡萄酒来刺激一下腻住了的脑子。这天,客人不多,只有两桌。其中一桌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他们一边吃,一边在争论着中国的富国强兵之道。另一桌的客人凑巧都是傍扎和佩拉蒂的朋友。他们听说两位老板为店名绞尽了脑汁,就关心地询问了起来,并且说,他们都准备了贵重的贺礼,但不知道礼单上怎么题写两位老板新开张的宝号。
傍扎和佩拉蒂叙述了一番他们的苦恼,也讲了一番那些搅得他们头昏脑胀的店名。傍扎叹口气说:“这些名字简直就像炸得太老的牛排,咬又咬不动,丢掉又可惜。”
“的确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更没有任何新鲜感。活像一堆穿旧了的皮靴。”客人们也都说。
席间有一位锦衣绣袍、举止儒雅的中国人说:“依鄙人之见,不妨叫‘巴黎大饭店’。巴黎城美、花美、人亦美,有‘花都’之称,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是在北京开一家‘巴黎大饭店’,中外人士慕名而来者,必然踊跃。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金字镌刻的“北京饭店”(2)
开始,还有人说这名字不错,可是马上又被另一位客人否了。他说:“诸位先生,你们可能忘了,巴黎已经有一家举世闻名的‘巴黎大饭店’了。”
傍扎拍拍前额说:“是的、是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它建于1880年,比我们到中国的时间还早20年。”
佩拉蒂也说:“非常对,它是1880年建立的。它非常豪华,非常大,在欧洲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它。”
有位外国客人说:“都说中国很大,可是中国太落后了,连现代一些的饭店都没有。这真是遗憾。”
闻听此言,邻桌一位穿长袍、蓄长髯的先生忽然感慨起来,他激动地大声说:“诸君听到了吗?莫说大清国没有新式工厂、新式军队,就连新式饭店也没有。巴黎有‘巴黎饭店’,北京可有‘北京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