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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真实的情况她无从知晓——
陆府支付她的医药费,虽是出自陆天恩的请求,陆夫人点头应允的主要原因却是本性慈善,以及听到她〃辛亥以后,家道中衰〃的际遇特别引起感慨和同情,并不代表接受认同她与陆天恩的感情——对陆夫人来说,当务之急是解决横在眼前的诸多难题,根本顾不上思考次要的事。
午后,她带着陆天恩来到陆老太太跟前,很仔细地陈禀:
〃一切都准备好了,明天,毓来接,也让天恩亲送灵芝到金府——但,我想,让灵芝住个三五天就回来吧!〃
陆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像看穿了她的心思,而后提出劝解似的说话:
〃天下父母心,你也是做娘的,体会得到国媛不放心灵芝,要接她回去照料的意思!〃
陆夫人坦诚以对:
〃是——我明白,妹妹绝不是嫌我们照料不周——但,我细细一想,也确实有不周的地方——确实;少了个老成的嬷嬷来照料灵芝生育的事——前几年,为了节省开销,打发了不少人,当时,没想到这么快能添人丁……灵芝一进门就有喜,是天降洪福,就差在没给她先准备好照料的人,是我不周!〃
陆老太太喟然叹息:
〃这哪能怪你呢?好在,现在补救还不算迟——方才,我也在琢磨这事——得尽快有个合适的人来——〃
第三部分 第69节:故梦(69)
陆夫人精神一振,立刻追问:
〃老太太想定合适的人了?〃
陆老太太点点头:
〃嗯,我想来想去,觉得把天恩带大的秦奶娘最合适,忠诚牢靠,认真细心,是我看过的人里最好的一个!〃
陆天恩原本低着头,无可奈何地站在陆夫人身后,一听这话,立刻眼睛发亮,一句话冲口而出:
〃啊,奶娘——真是最好的——〃
陆老太太却笑了,转而对他说:
〃就是把你照顾得好,我才头一个想到她!〃
陆夫人也很有同感:
〃老太太虑事最周到,这果然是最好的人选,有了她,不但咱们可以放心,连妹妹也可以放心了!〃
陆老太太吩咐:
〃立刻写封信到湖南,就说,是我的意思,也是我们全家人的意思,尤其是天恩,常想着她。现在,灵芝有喜了,大家更巴望她来照料灵芝!〃
陆天恩兴起,自告奋勇说:
〃这封信我来写!〃
陆老太太笑着拒绝他:
〃这种事儿,还用不着你来做。你且好好陪着灵芝,明天送她上金府,三天以后,亲自去接她回来!〃
一盆冷水泼下,又是规定他不能做想做的事,必须做不想做的事……
陆天恩为之讪然,重新低下了头,而心里起伏不定。
退出怡福居后,他的双脚按照规定地往云锦楼走去,心里却忽而想起秦朱氏、忽而悬念水飘萍地折腾着,直到将近云锦楼了,才勉强收敛起来,集中到一个中心点上——他告诉自己:
〃老太太说的也有道理,还是该去陪陪她,说说话——也该解释一下,昨夜失约……〃
毕竟,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孕育,毕竟,她是妻子,是孩子的母亲……他的心弦悄悄地拨动了一下。
但是,走到云锦楼的时候,他却吃个了闭门羹——涟漪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格格觉得不舒服,一整天都没有下床。不吃饭,倒是肯喝药,方才进了一碗药,还是没下床——估计,她没兴致说话,您还是请回吧!〃
他讪然以对:
〃好吧——明天再说吧——横竖,我明天亲自送她!〃
不料,第二天,他依然没有机会与金灵芝交谈。
心内的门窗都已对他关闭的金灵芝,勉强在向陆老太太、陆夫人辞别的时候摆出温婉的态度,也维持了表面上的礼仪,而一出大门之后,立刻换上了冷如冰霜的态度,对陆天恩只说了一句话:
〃有毓陪我就可以了,你不用去了!〃
说完,自顾自地背转身,在涟漪的搀扶下登上马车,而且随即放下车帘。
陆天恩愣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办好。金毓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能给陆天恩一个同情和无奈的眼光,随即跃上马车。
车轮开始缓缓转动,他默默地低下头,看着车轮和车轮下的阴影,心情也低落得有如蒙着阴影。然而,车子前进的速度加快了,车轮和阴影一起离开他的视线,眼前变得一片明亮,而心绪也在这一瞬间迸出新的念头,他的眼睛一亮,不自觉地抬起头来。
这不是大好的机会吗?既已离了陆夫人的监视,又不必亲送金灵芝,正好脱身去看水飘萍!
他立刻心情大变,去心似箭,也立刻付诸实际行动,不多时就到达了医院,奔到水飘萍面前。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以致他把身外的一切都遗忘了,更意料不到金灵芝走进了另一个风暴里——
22'…
阳光灿烂,映照得云空微带红晕,美得令人醺然入醉。
金灵芝在金毓的陪同和涟漪的搀扶下步出马车,她的心情有点恍惚,但并不是醺然入醉的感觉,而是觉得自己无法脚踏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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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第70节:故梦(70)
这是回家吗?这只是娘家,只能暂时居住几天,不是安身立命的所在……她的心虚虚浮浮的,像倒映在水中的云影。
等在门口的一名仆妇满脸笑容、热情洋溢地迎接她。
〃总算把格格给盼到了!福晋可是从一大清早就伸长了脖子等,而且再三交代,把格格爱吃的菜全部都备齐,一样都不能少……〃
金灵芝飘游的心神被她这一连串的话给唤了些许回来,眸光往她的脸上转过来,停了一下。
金毓却嫌她啰嗦,打断她的话。
〃姐,我们进去吧!〃
金灵芝无可无不可地举步进门,仆妇依旧热切地抢着说话:
〃格格好走——我先去给福晋通报!〃
她快步先行,离开了人群,身影便非常完整,金灵芝却因为身前身后都有人,影子是破碎的,一如她的心绪。
时节刚入夏,春花还没有凋零,兀自展现最后的艳容,走在廊下的她,所触着的只是为廊瓦树荫遮去大半后的残余阳光,她依然不想面对,只奈无法遮挡,便垂着眼皮不正视。而已有好几个月不接触阳光的她,原本白里透红的脸颊已失去红光,成为白雪,一如婚姻生活使她的生命失去了光与热。
回到从小生长的地方,她的心中竟是一片茫然,像个布偶似的由着弟弟带领,一步步地往前走,到大厅去会见母亲。
突然,珊瑚从大厅里跑出来,以非常快的速度跑到她面前,神情慌张,声音急中带喘。
〃格格……福晋,有事料理……请格格先到流月轩歇歇……〃
金灵芝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没有太大的反应,也没有立刻联想到什么,只是微微一愣。但是金毓却不同,他立刻神色一变,先看了珊瑚一眼,再转头看看金灵芝,然后再把目光转回珊瑚,犹豫了一下,尽量使用温和的字眼询问。
〃还是,侧福晋们?〃
珊瑚没有回答,难过地低下头去,低下后才轻点了一下。
金毓咬了咬牙,对金灵芝说:
〃姐,你先歇歇——珊瑚先陪你到流月轩,我上大厅去!〃
说完,他跨着大步走了。
大厅里,金夫人居中端坐,独自面对眼前的难题。四名姨奶奶分坐左右,她们所生的九名子女环立身后,总共十三个人,在气势上有如对金夫人形成包围;而金夫人身边只剩下珍珠一个丫鬟,怎么看都显得势单力薄。
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种因早已埋下,爆发便是必然——为首的大姨奶奶朝着金夫人咄咄逼人地说话:
〃虽说老王爷不在了,年头儿也不一样了,孩子们可都是老王爷的亲骨血,就算是庶出,活该矮人半截,可也不能矮到连门槛也过不去了——您说是吧?〃
金夫人身体微微发抖,紧闭双唇,一言不发。她虽然容貌与陆老太太十分相像,但是眼角眉梢少了几分威严之气,实际上的个性和能力也少了陆老太太的威权,面对着这场面,既镇压不住,也化解不了,因而情况极坏。
二姨奶奶呼应大姨奶奶的话:
〃福晋能偷偷卖了地,准备给自己的儿子出洋读书,又把出了嫁的女儿接回来住,花公账的钱——明摆着让我们吃亏呀——平日里说,老王爷不在了,没了进账,得省着点过日子,是拿这个话克扣我们呀,叫我们都认了;这会儿,卖了地,总该分点给我们了吧!光顾着自己儿子女儿,忘了老王爷还有别的儿子女儿,这是天理不容的呀!〃
金夫人还是一言不发,但是气得身体抖得更厉害,脸色白得发青,眼角隐隐闪动水光。站在一边的陈管家看不过去了,站出来帮金夫人说话:
〃侧福晋误会了,从老王爷走了以后,陆陆续续卖的几块地,得的钱都用来做府里的用度了。而且,最近并没有卖地——账册都在,侧福晋们随时可以查看!〃
第三部分 第71节:故梦(71)
二姨奶奶发出一声冷笑:
〃账能作假的,账册上记的账是真是假,我们查看得出来吗?〃
陈管家为之气结,却想不出话来反驳,急得头上冒汗;而大姨奶奶又往下说:
〃以前的账是真是假,我们都只好忍了,横竖是吃大亏了——现在,可得给我们一个公道了!一样是老王爷的儿子,要出洋读书,就全部出洋读书;年纪还小的,缓几年走,也该先把路费、学费让各人的亲娘先收好。女儿嘛,就比照大格格出嫁花的钱,一人一份……〃
她说话的当儿,金毓进来了,已在门外听到不少话的他,情绪很激动,脸上挣成一片血红,脸颊鼓起,眼中含怒,但是强自忍耐着,维持了表面的平和。他走到金夫人跟前,极力作若无其事状,但是声音带颤:
〃额娘——〃
金夫人抬眼朝他一看,突然间,原先苦苦撑住精神的意志力一下子崩溃,伸手拉住金毓,随即放声痛哭起来。
从来没见她这么失态过,全部的人登时傻住,原先尖锐对立的火爆场面像被魔手指了一下似的全盘顿住。
金毓也急了,竭尽全力地安抚金夫人,让她渐渐止了哭。
〃额娘,您先回房歇歇——我来跟她们说吧!〃
年仅十七,从来没有经历过事情的他,第一次看见母亲面对困境、当众痛哭,突然觉得身为嫡长子的自己必须负起责任来,因而变得非常坚强,也非常坚定。
金夫人以半带依靠的眼光看他一眼,却有一半是害怕和难过,而且意识到他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应付不来这场面,因此,身体又发了个轻颤。
〃你来说——我在这儿——一起听听……〃
金毓转身面向姨奶奶们,目光和神情都突然从带着稚气的温文儒雅一变为严厉,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饱含沉痛,但是斩钉截铁。
〃朝廷没了,已经十年;阿玛走了,已经两年;三纲六纪全都没了!〃
他以严厉的目光扫向姨奶奶们,扫得她们噤若寒蝉,但却也不甘示弱的以备战的眼光回瞪他,准备伺机出击。
他原先毫无心理准备,但是一下子被悲愤之气逼出了决断,毫不犹豫地以破釜沉舟般的气势往下说。
〃树倒猢狲散吧——你们不过是要钱,容易办得很——陈管家先费几天工夫,把所有的地产、房产、库藏都理个清单,然后找买主,卖了钱,每人分一份;连这所府第……〃
他一口气说着,情绪激动得胸口大幅起伏。而听了这话的人们却因为他作的决定大出意料之外,全都傻住了。
〃以往,额娘费尽心力,苦苦支撑,维持着这个家,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颜面而已——为了不让外人说,她守不住老王爷留下来的家业;为了不让家里的人说,咱们得降格以求了;所以,她要咬着牙支撑下来。但是,这是没有必要的事——首先,这个家已经千疮百孔,再撑也撑不了多久了;其次,颜面算什么呢?不值得为了虚假的颜面受这么多苦;更何况,她苦苦支撑着这个家,你们却要拆掉这个家——用不着你们动手了,我现在就决定,分家,尽快办——你们每人拿一份钱走,大家,散了——〃
金夫人听得如受重重一击,她既没料到儿子会这么说,一听之下却也醒悟。这样的结局其实是必然的,只是自己以往不肯面对,因而苦苦支撑着,维持着表面上的完整,维持着门第的颜面,仿佛一个人用华美的外衣盖住已经长了恶疮而溃烂化脓的身体,以往,她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