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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之前我都待在家里,然后我去了欧黛尔小姐住的那栋大楼,将近十一点的时候到达那里。十一点半之前我一直站在大楼外的街上,之后我就回家了。”
“如此简单的叙述还需要更详细的解释。”
“我了解,长官。我正准备解释。”林格斯特医师吞吞吐吐地说,白皙的脸上泛着紧张的神情,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我知道欧黛尔小姐要和一位名叫史帕斯伍德的男人一起吃晚饭、去剧院,这让我觉得很痛心。就是史帕斯伍德让欧黛尔小姐对我愈来愈冷淡,都是因为他的介入才让我开始威胁这个年轻女人。那晚我坐在家里,脑海里不断想着这情形,突然有股冲动要展开报复行动。我问我自己,为何不马上结束这让人无法忍受的情形?为什么不让史帕斯伍德也跟着一起玉石俱焚?”
他愈说愈激动,眼睛的神经开始抽动,肩膀痉挛得就像是那些抵挡不住酷寒的人一样。
“别忘了,长官,我正饱受着痛苦的煎熬,而我对史帕斯伍德的恨似乎让我失去了理智,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在无法克制的情况下,我把手枪放进口袋,飞奔出家门。我当时认为欧黛尔小姐和史帕斯伍德可能就快从剧院回家了,我打算强行进入她的公寓,并且执行我计划好的行动……从对街我看到他们进入大楼——那时大约是十一点——但是,当我正准备面对面摊牌的时候,我犹豫了。我没有马上执行报复行动;我——我把报复念头搁在一边,正享受着一种让我疯狂满足的快感——他们的生死现在正操控在我的手中。……”
他的手因害怕而抖得非常厉害,眼睛抽动的次数也愈来愈多。
“我心中暗自高兴地在那里等了半个小时。然后,正当我要进去作个了断时,一个叫克莱佛的男子走了过来并且看到了我。他停下来和我打招呼,我想他可能也是来找欧黛尔小姐的,所以我告诉他她已经有了客人,随后他朝百老汇大道走去。等他转进街角,这时候史帕斯伍德从大楼出来,跳上一辆来载他的计程车……我的计划终于宣告失败,因为我拖得太久
了。突然间我似乎从一场可怕的梦魇中惊醒,几乎处于崩溃的状态,但是我还是设法回到了家。……这就是事情的经过——我对天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全身无力地陷进椅子里。在他陈述时煎熬着他的那股被压抑的紧张与激动消失了,此刻的他显得无精打采且冷漠。他坐在那里喘了一会儿气,并且两次搓揉着他的前额。显然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再问下去,最后马克汉叫崔西送林格斯特医师回家。
“歇斯底里后的短暂虚脱,”凡斯淡淡地说,“所有这些偏执狂的家伙都会过度神经衰弱。明年他就会进精神病院。”
“或许吧,凡斯先生。”希兹对这病态心理学的话题毫无兴趣且不耐烦,“我现在关心的是如何把这些家伙的事情连在一起。”
“的确,”马克汉点头,“不可否认,在他们的叙述中有着事实的根据。”
“但是请注意,”凡斯指出,“他们所说的并未排除他们任何一个人是凶手的可能。正如你说的,时间上都非常吻合;然而,不管时间上再怎么吻合,他们三个其中一人都有可能在那晚进入欧黛尔的公寓。举例来说:曼尼克斯可能在克莱佛进入大楼、驻足她家门口前,从二号公寓进入欧黛尔公寓,而他在离开时可能正好目睹克莱佛离去。——克莱佛可能在十一点半时和医生说过话,走到安索尼雅旅馆,然后在十二点前回来,进入欧黛尔小姐的公寓,而在他出来的时候正好曼尼克斯打开芙丽斯比小姐的门。——再来,那位激动的医生可能在十一点半史帕斯伍德离开后进去,待了约莫二十分钟,在克莱佛从安索尼雅旅馆回来前离开。……不!他们叙述吻合的这件事一点也不会让其中任何一人免于杀人的嫌疑。”
“而且,”马克汉补充,“那句‘哦,我的天!’的叫声,可能是曼尼克斯或林格斯特发出的——如果克莱佛真的听到的话。”
“无疑地他听到了,”凡斯说,“午夜时分的确有人在欧黛尔公寓里发出如此的叫声。克莱佛还不至于有那么丰富的想像力去捏造这让人毛骨悚然的情境。”
“但如果克莱佛真的听到那声音,”马克汉说,“那他就自动被排除在嫌疑犯之外了。”
“不尽然,亲爱的老友,他有可能是在离开公寓后听到的,然后这才发现,原来在他造访欧黛尔的时候,早已有人躲在里面了。”
“我想你要说的是,有人躲在衣橱里。”
“没错——就是这样。……你知道的,马克汉,这人有可能是受到惊吓的史基,他从躲藏的地方出来,看到这惨不忍睹的景象,然后发出这样的叫声。”
“但是,”马克汉讽刺地说,“史基并不让我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的宗教信仰。”
“哦,真的吗?”凡斯耸耸肩,“事实证明,没有宗教信仰的人呼喊老天(译注:
即God,指上帝)的次数,总是比基督徒要来得多。你难道不知道,那些真正而且言行一致的神学家都是无神论者。”
坐在一旁陷入沉思的希兹,把叼在嘴里的雪茄拿了下来,然后叹了一大口气。
“好吧,”他喃喃地说,“我愿意承认除了史基以外,还有别人进入欧黛尔的公寓,而史基就躲在衣橱里。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另外一个家伙就没看见史基,就算我们找到他,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多大的帮助。”
“别那么担心,警官,”凡斯愉悦地开导他,“当你找到这个神秘访客时,保证你会惊觉所有的忧虑都一扫而空,整个人欣喜若狂,手舞足蹈,口中哼着小调。”
“我他妈一定会的。”希兹说。
史怀克拿着一张打了字的便笺进来,放在马克汉检察官的桌上。
“那位建筑师刚打电话来,报告就打在这里。”
马克汉浏览了一下,报告非常简短。
“没什么帮助,”他说,“墙是实心的,没有其他空间,没有暗门。”
“真不幸,警官,”凡斯叹气,“你得放弃那电影情节带给你的想法了。……真悲哀。”
希兹哼了一声,看起来有点郁闷。
“就算除了侧门外没有其他通路可以进出,”他对马克汉说,“现在我们知道侧门在星期一晚上没锁,难道也不能起诉史基?”
“也许可以,警官。但是我们主要的障碍在于如何证明侧门之前没锁,而在史基离开后又是如何闩上的。而且,阿比?罗宾也会注意到这一点。——我看,我们最好再等一等,看看会有什么进展。”
事情马上就有了进展。史怀克进来告诉警官,史尼金警探希望马上见他。
史尼金进来了,看得出他一脸兴奋,后面跟随着一个衣衫褴褛、年约六十的小老头,却是一脸的惊吓惶恐。史尼金探员的手里拿着一个用报纸包着的小包裹,他一副胜利的模样把包裹放在检察官的桌上。
“金丝雀的珠宝首饰,”他说,“我对照过女佣给我的遗失首饰清单,它们全在这里。”
希兹向前跳了起来,而马克汉早已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裹。当报纸打开时,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堆璀璨夺目的首饰——几枚手工精致的戒指、三个华丽的手镯、一条镶有钻石闪闪发光的项链,和一副制作精巧的有柄望远镜。宝石都很大而且切割得不落俗套。
马克汉疑惑地抬起头来,而史尼金不待马克汉开口就已经提出说明。
“是这位帕司先生发现的。他是一名清道夫,他说他是在第二十三街费廷洛大厦附近一个垃圾桶里发现的。根据他的说法,发现时间在昨天下午,然后他把它们带回家。他回家后觉得很害怕,于是今天早上把它们送到市警局来。”
看得出来这位帕司先生正在发抖。
“是,是的,长官——是,是的,”他非常害怕地对马克汉这么说。“我总是会翻翻我捡到的包裹之类的东西。我不是指把它们带回家没有关系,长官。我不要留着它们,它们让我担心得整晚睡不着觉。今天早上我一逮到机会,就赶快把它们送交给警察。”他抖得好厉害,我真担心他整个人会崩溃。
“知道了,帕司。”马克汉亲切地对他说。然后他对史尼金说:“可以让他走了——只要留下他的姓名和地址就行了。”
凡斯一直在研究包裹那些珠宝的报纸。
“我说,喂,”他问,“你发现珠宝时这就是原来包着它们的报纸吗?”
“是的,长官——同一张,我没有动任何东西。”
“好!”
帕司先生如释重负地踏着蹒跚的脚步,随史尼金离开了。
“费廷洛大厦正好隔着麦迪逊广场面对史杜文生俱乐部。”马克汉皱着眉头说。
“的确,”凡斯指着那张报纸的左侧边缘,“这张昨天的《前锋报》上有三个明显的孔,这些孔是木头报夹造成的,通常这种报夹只会出现在俱乐部的阅览室里。”
“你真是眼尖,凡斯先生。”希兹看着那张报纸点着头。
“我知道了,”马克汉猛按着铃,“史杜文生俱乐部会存档一个星期的报纸。”
当史怀克出现时,他要他马上电话联络俱乐部的经理。没一会儿电话接通了。大约讲了五分钟后,马克汉挂上话筒,困惑地看着希兹。
“史杜文生有两份《前锋报》,而昨天的两份都在报架上。”
“克莱佛不是曾告诉我们他只看《前锋报》——和晚上看个什么赛马新闻报之类的吗?”凡斯随即提出这个问题。
“他的确这么说过,”马克汉思考着这个问题,“但是,俱乐部里的两份报纸说明了一切。”他转向希兹,“你在调查曼尼克斯的时候,可曾发现他是哪些俱乐部的会员吗?”
“当然,”希兹警官拿出他的记事簿,翻了约一两分钟。“他是佛伊儿和大世界两家俱乐部的会员。”
马克汉把电话推给他。
“看你能发现什么。”
希兹花了十五分钟查询。
“一无所获,”最后他说,“佛伊儿不用报夹,而大世界没有留任何过期报纸。”
“史基先生是俱乐部的会员吗,警官?”凡斯微笑地问。
“哦,我知道这些珠宝会推翻之前我对史基的看法,”希兹显然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何苦一再挖苦我呢?不过,如果你认为只因为欧黛尔的珠宝首饰在垃圾桶里找到,我就会认为史基无罪,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别忘了我们一直相当密切地监视这家伙的一举一动,他很机灵,可能已经察觉到,而且警告了某位帮他保管赃物的朋友。”
“我倒认为经验老到的史基会把他的战利品卖给专门销赃的人。但是就算他把赃物交给了朋友,难道他那位朋友会因为史基担心就把它们扔掉?”
“或许不会。但是这些被找到的珠宝一定有内情,只要找到真正的原因,就不会排除史基的涉案嫌疑。”
“是的,这事是不会排除史基的嫌疑,”凡斯说,“但是——哎呀!——它会改变他的处境。”
希兹眼神锐利地打量着凡斯。凡斯的话显然激起他的好奇并让他感到诧异。由于凡斯在分析人和事时经常都很准,这让希兹警官无法完全忽视他的意见。
就在他准备回应时,史怀克匆匆走进办公室,双眼炯炯发亮。
“汤尼?史基在线上,长官,他希望和您说话。”
尽管马克汉平时个性沉稳,他还是吓了一跳。
“喂,警官,”他脱口而出,“拿起桌上的那个分机一起听。”他向出去把电话转进来的史怀克点头示意,随即拿起了自己的话筒和史基说话。
他聆听了大约一分钟左右,在短暂的争论后,最后他们在电话里达成一些协议,对话随即结束。
“我猜史基急着想透露些什么,”凡斯说,“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他这么做。”
“是的,他会在明天早上十点来这里。”
“而且他暗示他知道谁杀了金丝雀——是吗?”
“没错。他答应明天早上告诉我所有的经过。”
“他绝对可以。”凡斯喃喃自语。
“但是,马克汉先生,”希兹的手仍然放在话筒上,双眼充满困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在今天就派人带他过来。”
“正如你听到的,警官,史基坚持要在明天,而且威胁如果我强迫他的话,他就什么都不说。现在最好顺着他。如果我强迫施压要他今天过来,恐怕我们会错失得到破案线索的良机。而且明天我时间上可以,到时候这里也会很安静。再说,你的手下正在监视史基,他不会逃走的。”
“我想你是对的,长官。史基是个棘手的家伙,他觉得不爽搞不好就什么都不说了。”
希兹体谅地说。
“明天我会叫史怀克记下他的口供,”马克汉继续说,“电梯操作员星期日不上班,你最好在电梯旁安排个人手。还有,安置个人手在大厅外,另外安排一个在史怀克的办公室里。”
凡斯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站了起来。
“这一刻真是让人无比振奋。今天下午我本来很想去杜兰诺美术馆看莫奈的画展,又担心这件迷人的案子会让我抽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