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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大门来到大楼大厅,指着左手边的小通道。小通道约莫十尺长,介于欧黛尔公寓和会客室之间。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实心橡木门,门后通往公寓大楼旁的空地。
“这扇门,”希兹解释,“是这栋大楼惟一的侧门。如果这扇门上了锁,没有人能从这里进入大楼,除非走正门进来。你也无法从其他公寓进入这栋大楼,因为这层楼的所有窗户都加装了铁窗。我一到现场的时候就检查过了。”
他走回了欧黛尔公寓的客厅。
“在我今天早上检查过这里的情形后,”他继续说,“我认为我们要找的这个人就是从通道尽头的这扇门进入本栋大楼的,然后他偷偷溜进欧黛尔的公寓,没让夜间管理员发现。所以我试过这扇侧门,看看它是不是打得开。但是门从里面闩着——请你注意,不是锁着,而是闩上的。门闩不是那种从外面就可以撬开或弄开的滑扣,而是那种坚固的老式铜制旋转扣闩。……现在我要你听听管理员对这件事的说法。”
马克汉点头默许,希兹随即叫大厅里的一名警员带管理员过来。没多久,一名木讷的中年德国人来到我们面前。他的颧骨很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紧收着下巴,怀疑地看着我们。
希兹立刻担负起盘问的责任。
“通常你晚上什么时间离开这里?”基于某种理由,他开始了咄咄逼人的态度。
“六点钟,有时候早一点,有时候晚一点。”这男人说话的语气相当单调。很显然,他对于在执勤时间发生这等意外事件感到非常懊恼。
“那你早上什么时候到这儿?”
“通常是八点。”
“你昨晚几点回家?”
“大概六点左右,也许是六点十五分。”
希兹停顿了一下,终于点燃了过去一个小时不时含在嘴里的雪茄。
“现在告诉我有关侧门的事,”他依然语带挑衅。“你说过每晚离开前你都会把它锁上,对不对?”
“没错,”这名管理员非常确定地点了好几次头。“不过我不是锁上,而是闩上。”
“好,你那时候闩上了门——”希兹说话的同时,嘴上的雪茄上下不停地抖动着,烟和话同时从他嘴里冒出来。“你昨晚一如往常地在六点左右把门闩上?”
“也许六点一刻。”管理员补充说,标准的德国腔。
“你确定昨晚门是闩上的?”希兹问得毫不客气。
“当然确定。这是我每天晚上必做的事,从来都没忘过。”
这名男子认真的态度,无疑说明了这扇门在昨晚大约六点钟时的的确确是闩上的。然而,希兹在这问题上足足盘问了好一阵子,目的就是为了要百分之百确定这扇侧门当时闩上了。问完后管理员被带离了这里。
“说真的,警官,你知道那位诚实的德国佬当时闩上门了。”凡斯带着揶揄的笑容说。
“没错,他闩上门了,”他咕哝着,“今天早上八点十五分我在这里检查的时候门仍然是闩上的。这也正是整件事情剪不断理还乱的地方。如果这门从昨晚六点钟到今早八点钟都是闩上的,我会非常感激帮我解惑的人,告诉我杀害金丝雀的那家伙昨晚是怎么进来的;我也想知道他是怎么出去的。”
“为什么不是从大厅正门出入?”马克汉问。“根据你的调查,这似乎是惟一合理的出入口。”
“那也是我当初所认为的,长官,”希兹回答。“但是等你听了接线生的描述后再说。”
“接线生的位置,”凡斯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在大厅里介于前门和这间公寓的中间。因此,这位男士昨晚进出经过总机附近时,近在咫尺的接线生一定会注意到,是不是?”
“没错!”希兹简洁有力地叫着。“而根据接线生的说法,没有这样的人进出。”
马克汉似乎也感染到希兹激动的情绪。
“把那接线生带进来,我要亲自问他。”他下达指示。
希兹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照着他的话去做。
第6章 大喊救命
九月十一日,星期二,上午十一点
杰梭打从进门的那刻起就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三十出头的他严肃而刚毅,外形粗犷,体格强健;肩膀结实宽阔,感觉像是受过军事训练一样。他走路时有点跛,看得出来右脚有问题,而且我注意到他的左手臂僵硬弯曲,好像是胳膊肘挫伤引起的。他内向沉默,眼神坚毅且充满智慧。马克汉马上以手示意要他坐到衣橱旁的一张藤椅上,但他拒绝了,只是恭
谨地站在检察官的面前。马克汉首先问了几个私人问题,这也透露出杰梭在世界大战时当过步兵队的士官(作者注:他的全名是威廉?艾莫?杰梭,当时他被分派到海外部队的第七十七师,第三八步兵团)曾重伤过两次,并在休战前不久便解甲归田。他接下目前接线生的工作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
“现在,杰梭,”马克汉继续,“我要问的事情和昨晚发生的悲剧有关,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
“好的,长官。”毫无疑问地,这名退役军人会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我们,而且,如果对提供讯息的正确性有任何不确定,他也会很坦白地说出来。可说是具备了目击证人训练有素又细心的所有特质。
“首先,你昨天晚上什么时候来上班的?”
“十点,长官。”直截了当的回答,让人觉得杰梭不管何时上班,总是会准时前来。“这阵子我值夜班。值日班的接线生和我轮流值班,我值日班时,他就值夜班。”
“你昨晚是否看到欧黛尔小姐从剧院回来?”
“是的,长官。每个人进来都会经过总机这里。”
“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过十一点没多久。”
“她一个人吗?”
“不是,长官。还有一位男士陪着她。”
“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长官。不过以前他来找欧黛尔小姐的时候,我见过他几次面。”
“我想,那你应该可以描述一下他的样子。”
“是的,长官。他人很高,胡子刮得很干净,不过留了灰色的短髭。我敢说他的年纪大约四十五岁左右。看起来是个有身份地位又富有的人——如果你懂我意思的话,长官。”
马克汉点点头。“现在,告诉我:他是陪着欧黛尔小姐一起进入她的公寓,还是他掉头就离开了?”
“他和欧黛尔小姐一起进到公寓里,大概停留了半个小时。”
马克汉的眼睛为之一亮,他迫不及待地提出了接下来的问题。
“所以他大约十一点左右到这里,和欧黛尔小姐待在她的公寓到十一点半才离开。你确定你刚刚说的吗?”
“是的,长官,没有错。”这位接线生非常笃定。
马克汉停顿了一下,身子向前倾。
“现在,杰梭,在你回答前仔细想想,昨晚有其他人在任何时间来找过欧黛尔小姐吗?”
“没有,长官。”他毫不考虑地回答。
“你为何如此肯定?”
“如果有人拜访她,我就会看见他们。他们在到她公寓之前一定得先经过总机这里。”
“你从没有离开过总机吗?”马克汉问。
“没有,长官,”他郑重其事地说明,好像在为他没有坚守岗位的暗示辩护一样。“我要喝水或上厕所,都是到对面会客室的小盥洗室;但我会一直把门开着留意总机的显示灯,好让自己能够看到是不是有电话进来。就算我在盥洗室里,也没有人能进出大厅而不被我看到。”
对于尽责的杰梭随时都盯着总机,绝不漏接任何一通电话的说法,是值得相信的。这个男人的真诚和信用无庸置疑,我想,在场的每一个人也都不会怀疑这点——如果昨晚还有其他人来找欧黛尔小姐,杰梭一定会知道。
然而由于希兹生性谨慎,他立刻站起来往外走到大楼大厅。没一会儿他回来了,带着困惑但满意的表情。
“没错!”他向马克汉点着头。“盥洗室的门和总机位置成一直线,中间没有障碍。”
杰梭对这样的确认没有反应,他站在那里,眼睛专注地看着马克汉检察官,等他继续问他进一步的问题。沉着的态度中有几分令人赞赏的自信。
“那么昨天晚上呢?”马克汉继续问道,“你离开总机的频率是不是很高,或是离开的时间很长?”
“只离开过一次,长官;而且只是去盥洗室大概一两分钟。不过我的眼睛始终盯着总机没离开过。”
“你愿意发誓从十点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来找过欧黛尔小姐,而且除了那名护花使者之外,也没人离开过她的公寓?”
“是的,长官,我愿意。”
他简单扼要地道出实话。马克汉在继续问他问题前沉思了好一会儿。
“侧门呢?”
“整晚都是锁着的,长官。大楼管理员在他离开前就把门闩好了,今天早上才又打开。我一直都没碰过它。”
马克汉向后一靠,转身向希兹。
“大楼管理员和杰梭的证词,”他说,“似乎已经把范围缩小到直指欧黛尔小姐的护花使者。这样的推测似乎是合理的,如果侧门整晚都是闩上的,而且没有其他的访客从正门进出,那么这样看来我们要找的人就是送她回家的那个人。”
希兹冷笑了一下。
“那很好,长官,如果昨晚这里没有发生别的事的话。”接着他对杰梭说,“告诉检察官有关这个人的后续部分。”
马克汉以期待的心情好奇地望着这位接线生,而凡斯则是用手撑头,专注地听着。
杰梭语调平稳,像是军人向长官报告一样小心翼翼地陈述着。
“事情是这样的,长官。当这位男士十一点半从欧黛尔小姐公寓出来的时候,他在我面前停了下来,并且请我帮他叫辆计程车。我帮他打电话叫了辆计程车,就在他等车的时候,欧黛尔小姐突然大叫救命。这位男士立刻掉头冲向欧黛尔小姐的公寓,我也紧跟在后。他敲了敲门,不过一开始没人回应;接着他又再敲了一次,同时大声问欧黛尔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回她回答了,她说她没事,并且要他回家,不要担心。于是他和我走回总机旁,并对我说他猜欧黛尔小姐一定是睡着后做了噩梦。我们后来谈论着战争,没多久车就来了。他向我道晚安后就走了出去,我也听到计程车开走的声音。”
很明显地可以看出来,这番有关欧黛尔小姐这位不知名护花男士离开的叙述,彻彻底底推翻了马克汉原先的推测。他神情沮丧地看着地板,不断地猛抽着雪茄。终于他又开口了:
“这名男子从她公寓出来后多久,你就听到欧黛尔小姐的叫声?”
“大概五分钟的光景。我刚和计程车行联络完之后大约一分钟,就听到她大声尖叫。”
“当时这个男人在总机附近?”
“是的,长官。事实上,当时他的一只手正撑在总机这里。”
“欧黛尔小姐总共叫了几次?她在求救的时候喊了些什么?”
“她尖叫了两次,然后大喊:‘救命!救命!’”
“当这男人第二次敲门的时候,他说了些什么?”
“长官,我隐约还记得他说:‘开门,玛格丽特!发生了什么事?’”
“那你还记得她回答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吗?”
杰梭有点犹豫,紧皱着眉头。
“就我记忆所及,她说:‘没什么事,抱歉吓着了你。没事了,请回家吧,不要担心。’……当然,我所记得的也许没那么精准,但是大致意思就是这样。”
“你那时候透过门可以清楚地听到她说的话?”
“哦,是的。那些门并不是很厚。”
马克汉站起身,若有所思地来回踱步。最后,他在接线生面前停了下来,并且问了另一个问题:
“在这个男人离开以后,你有没有听到欧黛尔小姐的房间里有其他可疑的声音?”
“一点也没有,长官,”杰梭回答。“不过,十分钟后有人从外面打电话给欧黛尔小姐,而她房里接电话的却是一个男人。”
“怎么会这样!”马克汉糊涂了,希兹则是聚精会神地坐在那,眼睛睁得大大的。“把有关那通电话的详细情形说给我听。”
杰梭平静地依言开口。
“大约十一点四十分左右,总机上的灯闪起了,我拿起电话筒,一个男人说要找欧黛尔小姐。我把电话接通进去,隔了一会儿她的话筒才拿起来。你会知道对方是否拿起了话筒,因为如果对方拿起话筒的话,总机板上的显示灯会熄灭。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回答说‘喂’,我按下转接键,在这之后我自然就听不到电话里的声音了。”
房内这时候沉寂了下来。接着,在询问过程中一直很专注地看着杰梭的凡斯开口说话了。
“顺便问问,杰梭先生,”他满不在乎地问道,“让我们这样说吧,你本人是不是对这位迷人的欧黛尔小姐有一点迷恋?”
打从进到这房间开始,这位接线生第一次显得有些不自在,轻微的红晕泛上脸颊。
“我觉得她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士。”他果断地回答。
马克汉抛给凡斯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插嘴打断他们的对话。
“暂时到这里,没别的问题了,杰梭。”
这位接线生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后走了出去。
“这宗命案变得十分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