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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随风一言不发,横剑在前。阿林从他身后蹿出来,双手举起长剑。矮了他两头的少年与他并肩而立,努力地模仿着师兄那威严的气质,唯有深重的呼吸声泄露了紧张的心绪。
“阿林,”云随风语声淡淡,“小心。”
在他出声安抚时,陆玉亦投来暗含深意的视线。有了长者傍身,阿林精神大振,持剑跃出,云随风与陆玉同时变动步法,三人成合围之势,将曲清商圈在正中。后者却好似全然不在意,他将散到脸颊上的头发拢上头顶,后腰靠住浴桶的边沿,以一副惬意的姿态环视在场三人,最后将视线定在云随风身上。
身陷敌手,日夜颠簸,云随风脸色苍白,尚有难掩的倦意。可他仍旧身量笔直,一对黑瞳光采灼灼,手中长剑冷若冰霜——
果然,这如雪一般冷傲的白衣道子,执剑的时候,最美。
只可惜这柄剑现在正指着自己,招招式式毫不留情。曲清商眼神渐寒,轻而缓地开口:“敬酒不吃吃罚酒。”
“退!”
陆玉断声高喝。与此同时,曲清商的双手从水中猛地抽出,带出两道水流,利剑一般向前激射而去!
素白的腕子轻轻一拧,水流便在半空回旋成圆,仿佛从旋转的伞面上甩落的雨珠,数不清的水花席卷了整间房屋,避无可避!
阿林的临敌经验太少,此时竟吓得呆在了那里,云随风矮身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他扑到角落。唯有陆玉临危不乱,他一声清啸,剑光大盛,剑气在空中散成无数霜白剑影,竟有包举六合之势!
这与先前云随风的招式如出一辙,内中蕴含的功力却截然不同。前夜的打斗中,云随风急于制敌,每招每式皆全力以赴,气劲强硬但疏于变化,遇到曲清商这样擅于避重就轻的敌人便陷入了僵持,最终败在毒性的磨耗之下。
相同的招式,师叔陆玉的境界则是大相径庭,力道看似温润,实乃厚积薄发。他依旧穿着白日里灰扑扑的布衣,也依旧是那张平淡无奇的脸,整个人的气质却完全变了。紫霞功圆融冲虚的内劲兜头罩下,无形无质的威压竟让曲清商连呼吸都是一窒!
四溅的水珠在触到剑气的刹那,滴滴凝结成冰,又被四散的剑光斩为齑粉,簌簌落地。屋中满地洁白,恍若下了一夜的霜。
曲清商只感到一阵彻骨寒意刺遍全身,脚下冰凉沉阻,就连腰间的水面也结出一层薄薄的冰。他讶异地低头,指间捏起一片薄冰把玩,脸上的水珠映出满室烛火剑光,衬得一张面容阴森而妖媚。
“曲公子,你还有何花样。”
陆玉冷声开口,使了个眼色,三人同时动了起来。曲清商手指一弹,那薄如刀刃的碎冰便朝他的面门飞去,旋即被一剑斩落:“三才剑阵?”
视野之中身影交错,耳边剑风呼啸。只见陆玉的剑影缭乱纵横,转守为攻。云随风虽然被封了内力,但剑法仍在,且仗着曲清商不欲杀他,进击在前,为师叔掩护。阿林修为尚浅,身法却是轻灵如鹤,出其不意,一击便走,最能扰敌心神。
曲清商眯起眼,眼前三人协作默契,取长补短,一时间居然令他妄动不得。陆玉见势有利,便低唤了声“阿林”。年轻的师弟立即收剑跳开,趁陆玉一剑刺向曲清商,借机拉住云随风的腕子 :“师兄,走!”
不等云随风迟疑,阿林便扯着他向门口溜去。曲清商眼中杀意顿起,手中升腾起一道黑紫的浓烟,直扑陆玉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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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破门而出,跑回客栈的前厅。云随风这几日早见识过曲清商的种种阴狠手段,不由急道:“阿林,师叔他……”
“师叔一定能撑住的!”阿林握着他的腕子不放,伸手打开客栈大门,“师兄你功力被封,神策就在不远——”
两人跨出门槛,顿时被院外的火光晃到了眼。定睛看去,门外密密麻麻皆是人,包围了整间客栈,一概红袍金甲,整齐列队,火把林立,旗帜高耸。
阿林看到列阵的士兵,面露喜色,向为首那人喊道:“将军!那贼人就在里面!”
跨在马上的统领并不理会这个少年,只用阴冷的视线将云随风打量一番,出声道:“阁下可是灵虚子门下云随风?”
云随风向统领抱拳道:“正是。”
“听闻云道长身上有一枚玉牌,可否借本将一观?”
云随风闻言皱起了眉,他自记事起便长在纯阳宫,长辈只说他乃弃婴,不知父母何人。有关他身世的全部线索,就是自幼带在身上的一枚玉牌,上刻“定”字,或许是他的俗家姓氏,但是师父曾特意叮嘱他不许随意拿出去示人。
是以云随风沉吟片刻,行礼道:“凡俗之物,何劳将军亲自查看。”
“阁下若不是云随风,我等就不必在此耗时了。”统领如是说着,□□的骏马也感应到了指令,似要调头离去。
“他就是我云师兄!”阿林见神策问这问那的,急得跳了起来,插嘴道,“你们还磨蹭什么!快进去帮我师叔……”
“阿林,休得无礼,”云随风按住他的肩,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拋了过去,“请将军过目。”
统领从锦囊里拈出那枚穿着金丝线绳的玉牌,手指抚过上面刻的“定”字,阴恻恻地勾起嘴角。
他招了招手,一排士兵齐步上前,举起长弓,无数箭镞耀着火光,对准了二人——
“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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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七。春风对青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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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烟逼面,陆玉不避不闪,一道剑气直贯而下,通彻天地。致命的毒烟在逼近他周身之时,居然生生散了开去,好像撞上了无形的屏障。
镇山河内,万法归一,任何攻击都不能伤其分毫,陆玉借势反击,剑招迅猛。曲清商险险避过肆虐的剑风,手扶住桶沿,正思虑如何追击之时,自大敞的门窗中突然飞来数枝羽箭!
两人动作皆是一顿,陆玉挥剑斩落箭矢,而曲清商撑住木桶翻身一跃,落地时掀起地上的衣服,鸦黑外衫卷住羽箭甩至一旁,旋即披在了他的肩上。
前厅传来云随风的急唤:“阿林!”
陆玉暗叫一声不好,转身冲出门去。
曲清商挑眉,刚摸到衣间的判官笔,又一阵箭雨噼噼啪啪地射了进来。他纵身扑到走廊,扭头只见客栈的前厅一片狼藉,地上、墙上、桌上到处都是射空的羽箭。
前厅里,云随风用肩背全力顶住木门,落下门闩,然后低头抱紧怀里的少年。
“阿林!阿林!”
他那活泼跳脱的师弟此时全身上下插了十数枝羽箭,奄奄一息地倒在云随风的怀中。
“阿林!怎么回事!”陆玉疾步冲上去,快速点了阿林身上的几处穴道。然而他胸前的几处箭伤皆是深可见骨,血流不止,少年的脸色惨白如纸,血沫从微张的嘴里断断续续地涌出。陆玉见此情形,心已沉底——伤及心肺,恐怕……
“神策……放箭……”云随风早先的镇定全然无踪,话都说不完整,“阿林他……”
神策士兵松弦的刹那,阿林突然推开了他,挡在他身前,如雨的箭矢尽数钉在了少年的身上。
“师叔,快救救阿林!”云随风的声音沙哑打颤,虽然他混迹江湖已有些时日,年少有为声名远播,但他终究年轻,还未曾体会过这等惊惶与苦痛。
陆玉望着身中数箭的少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师叔!”云随风的语调几乎带了哭腔。
“和神策联手,愚蠢透顶。”一个慵懒的声音从走廊中飘来。
曲清商走了出来,他通身只披了一件鸦黑的外衫,只在腰间用一根镶着玉扣的腰带草草系着。松松垮垮的衣襟半敞,一头墨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后,赤足踏在老旧的地板上,每走一步,修长的裸腿便自衣摆的缝间隙隐约可见。
“这种事情,你以为神策会费那个力气救人?还是直接灭口来得爽快呐。”曲清商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什么意思?”云随风听得他话中另有含义,想起先前神策针对他的搜捕,以及曲清商不肯言明的目的,种种疑惑盘旋在心头,他又看向师叔,却见陆玉脸色阴沉,似是心知肚明,“师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玉并不答话,表情讳莫如深。
“到底是怎么回事!”云随风忍不住大声吼道,“恶人谷要擒我,神策要杀我,我究竟是什么人!你们为什么不说!阿林他——”他说到这里哽住,低头看着怀里满身鲜血的师弟,阿林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云随风觉得有什么同样扼住了自己的呼吸,“都是我害的……阿林……那么多人……”
“风儿,此事与你无关,莫要胡思乱想。”陆玉开口道,语气生硬。
曲清商嗤笑一声。
“曲公子,”陆玉站起来转向曲清商,“现下神策更不可能放过你。”
“好笑,我曲清商还要指望你们这群正道人士放过不成?”曲清商再次嗤笑起来,判官笔在他的左手里打旋,“那么,陆前辈现在是要打恶贼,还是打官兵?”
他话音未落,窗外破空声响,又是一阵乱箭射进屋里。这次的箭镞上燃了火苗,钉在木质的房屋内,浓烟霎时弥漫开来。
陆玉俯身拉起云随风,急道:“快走!”
云随风还紧紧抱着阿林,他踉跄了一下,环视屋中熊熊燃起的火势,意识到神策是要将他们所有人都困死在这里。他跌跌撞撞地站直,模糊的视野下方丛立着几根惨白的尾翎,正是扎在阿林身上的羽箭,他又垂下目光,看到少年的头无力地歪在他的胸口,眼中的神采正逐渐灭去。
“阿林你撑住……师兄带你出去!”云随风喃喃道,好像只是说给自己听。
几人压低身子跑出后门,荒芜的院落里杂草丛生,带火的羽箭越过屋顶射进后院。云随风双手抱着阿林,神思恍惚,陆玉贴在他身后挡下流矢,转头时,却见后院的篱笆外也亮起了火光,箭雨迎面射来!
曲清商大袖一展,判官笔滑至手心,如墨夜色中耀起星点萤火,数尺之内的箭矢皆扭曲斜落。黑衣的男人青丝披散,手执一杆判官笔,衣领松松地敞开,露出大半肩膀,他跨过倾颓的篱笆,光裸的足底踏在荒草之上,窸窣作响。
原本细碎的虫鸣不知何时已然消失无踪,晚风吹来的尽是浓烟与血气。曲清商环顾四周,神策士兵的身形影影绰绰,火把与兵刃在黑暗中熠熠发亮。
金甲的神策统领策马绕过客栈,将玉牌收进怀里,看了看重重围困中的猎物,简短下令:“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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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被围困在客栈的后院之中,身后木质构架的房屋已被火箭引燃,像是一支熊熊燃烧的巨大松明。空气一片灼热,不时有点点火星迸射而出,情势愈发凶险。
陆玉与曲清商背向而立,因为共同的敌人而组成了暂时的同盟,将云随风和阿林护在中间。神策统领见他们已无退路,便不急着上前,只下令弩手轮番房间,旨将耗尽对方气力,将人逼死在此处。
“曲公子小心!”
一枝羽箭越过二人防守的战圈,射向曲清商,陆玉情急之下伸手一挡,竟是生生握住了桦木的箭杆!
曲清商略显讶异地瞥了陆玉一眼,看到有鲜血正顺着对方的指缝滴滴而落。他接过那枝羽箭,掂量了一下,忽然抬手,朝前掷出!
羽箭直直朝向神策统领而去,竟然不比方才射来时的力道小上多少。后者忌惮鸩羽公子之名,连忙挥刀格挡。却不曾想,□□坐骑偏在此时高声嘶鸣,扬起了前蹄。
马儿是军中专门驯养的战马,原不应该这般轻易便惊动,也不知曲清商随着羽箭一起掷出的是什么,居然能让其慌乱至此。仓促之间,神策统领狠狠扯住缰绳,仰头避开那要命的羽箭,却忽然觉得身后一沉,竟是曲清商翻身跃上了他的战马!
脖颈一凉,判官笔的笔尖虚虚点在他的颌下。曲清商右手环住神策统领的腰,用一个旖旎之极的姿势,凑在他耳旁道:“东西交出来。”
这声音里带着笑,神策统领却听得一颤,一滴冷汗慢慢地顺着鼻尖淌了下来。他沉默片刻,伸手入怀,慢慢地掏出了那块玉牌——然而就在曲清商伸手欲接的刹那,他居然反手将玉牌向后掷去!
不过巴掌大的精致玉牌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白光,曲清商眼神一凝,足尖轻点马鞍,整个人向后一跃。鸦黑的衣摆在空中翻折如同鸟儿的羽翼,曲清商大袖一展将玉牌兜住,人却已经陷在了神策军的包围之中。
恰在此时,响起一声清越剑鸣。只见白衣如鹤,陆玉一式六合独尊,生生破开重重金甲。曲清商亦不恋战,虚晃一招,便与其合力突围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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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沿着山道向前跑去,身后流矢不断,神策士兵紧追不舍。转过一处